山门下?捕捉到这个词,褚墨眨了眨眼,谁把他放在山门下的?
不过未疑惑多久,褚墨便朝清岳感激的笑了笑。
“我查你有不言之症,乃是天生残缺,我医术浅薄,待你内伤康复,我与你引荐一位神医。”清岳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方形白玉片交给褚墨,“此乃留痕玉,于上头写字可保留十息。冒昧问下,你可会写字?”
褚墨正好奇的翻看着白玉片,它约莫半指厚,重量正好足够他不费力的只手拿起,用手指轻轻一点,便显示出一道墨痕,片刻后又渐渐消失,不留踪迹,颇为神奇。听见清岳问话,褚墨朝他点点头,在留痕玉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褚墨。”清岳点点头,端起药碗,“药正温热着,趁热喝。”
褚墨一直注意着清岳的反应,此刻已确认他和黄莺等人不一样,朝他感激一笑,端起药碗喝下。
“今日药方有些苦,慢些喝。”清岳正提醒着,便见碗里已是空空如也,褚墨正端着空碗疑惑的看着他,登时摇头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塞了块糖在他嘴里,“厉害的小家伙,倒是我小看了你。”
褚墨用舌头顶了顶嘴里清甜的糖块,也朝清岳咧了咧牙,随即在留痕玉上写下几个字,’谢谢岳哥,我想回去’。
“回去?”清岳有些吃惊,皱着眉,一贯的笑容也浅淡了些,肃然道:“你可知你如今的状况?魔气虽已清除,但气血亏空,五脏受损,哪怕悉心调养也必然留□□虚之症,若是离开天玄门,怕是活不过半月。”
‘我要回去’。褚墨捏着留痕玉的手指有些发白,却未被清岳吓退,再一次写下这几个字。
清岳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但他无法见死不救,这也是他私自带褚墨回来的原因,见褚墨如此坚决,他缓和了语气,“你可是山下有亲人?若是怕他们担忧,我遣人去替你报个平安便是。”
见褚墨低头不语,清岳继续劝道:“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若是重伤乱跑,你家人想必也不乐见得。若是你不放心他人,把住址名姓与我,我亲自去寻,可好?”
久未得到回应,清岳心下不免有些忐忑,生怕褚墨是个牛拉不回的倔脾气。
好在半晌后褚墨点了头,在留痕玉上写下了杨谨修的名字和启城的地址。
见褚墨没继续坚持,清岳松了口气,启城距天玄门不远,元婴修者御剑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亲自跑一趟倒是不妨事,“我即刻出发,你且安心候着便是,最晚明日便回。”
次日清晨,清岳仍端着一碗药敲门进来。
褚墨坐起身子,抬起眼看他。
清岳道:“先喝药,当心凉了。”
褚墨接过药碗一口喝尽,仍是看他。
看着褚墨期待的双眼,在说谎骗他和实话之间斗争了片刻,清岳说道:“抱歉,有负所托。我抵达启城三里巷二号房舍时,里头空无一人,在屋外候了半个时辰,便擅自闯了进去,欲留书一封告知实情,却见屋内桌椅皆是薄灰,想必是几日不曾有人住过了。”
‘衣物可都还在?’褚墨飞快写道。
“衣物等随身物品都齐全,应当是未曾收拾。”清岳回道,“随后我便去询了几位邻里,皆道自三月十七后不曾见过此宅有人出入。”
三月十七正是褚墨与杨谨修一同出去的日子,也是清岳捡到褚墨那日。
想起当日那汹涌的人潮和倒在地上的杨谨修,褚墨掀开被子便要起来,却被清岳按着肩膀坐回去。
“我已派了几名弟子到启城打听,若有消息随时回讯,岂不比你亲自去找更快?况你身体虚弱,若亲自去寻,恐人未寻到便自行倒下了。”
“你且放心,我已确认过,三月十七虽踩伤了几人,却无甚大事,想必你兄长只有事耽搁罢了。”
褚墨认真看着清岳,见他眉目清朗,语气笃定,才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在留痕玉上写了个谢谢,又找他要纸笔,简单写了一封书信,托他送给陵城杨家。
清岳拿信走出房门,便见黄莺在院子里朝他跺脚,忙回身关门,朝黄莺打了个手势。
二人走出小院,黄莺才说道:“大师兄,你骗他做什么?”
清岳问道:“我何曾骗他?”
黄莺鼓着腮帮子瞪他,“当日踩踏分明死了七八个。”
清岳却是笑,“当日死者墓葬我皆一一探寻过,有女三人,老者一人,余下三名皆是青壮男,褚墨兄长虚岁十四,可不在这行人之中,如何说我骗他?”
黄莺惊了,显然没想到往日诚实可靠的大师兄竟是这样的,“可是……你说当日没有死者,这不是骗他是什么?”
“我何时说过无死者?我只说踩伤了几人,这岂不是事实?况且死者中并无他要找之人,何必说出惹得不快?”清岳笑容淡下来,“师妹,今日造访有何要事?”
见清岳不愿再谈,黄莺识相的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墨墨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需调养一阵才能见起色,十日后方可下床。”清岳说道,“你自进去看看,正好与他解解闷。”
“师兄!”见清岳说完便要走,黄莺忙叫住他。
清岳回头,“何事?”
许多问题在舌尖转了又转,黄莺最终只保守性的问出了一个问题:“师兄,你觉得墨墨怎么样?”
清岳转过身,思考了片刻,说道:“聪明,谨慎,重情义,识时务,坚韧,是个好孩子。”
“难得见老是说客套话的师兄这么认真夸一个人。”黄莺笑嘻嘻道:“这么说来他很适合修行咯!”
“不见得,修行光有心性可不行,还需资质。”话虽如此说,清岳表情却是柔和了许多,笑道:“他心性算是过关了,我去找静师叔要些好药,尽量在七月前将他身子调养好。”七月初一便是天玄门弟子选拔大会。
“谢谢师兄!师兄真好!”黄莺高兴叫道,“你快去吧!”
早已习惯黄莺这用完就扔的性子,清岳摇摇头,兀自去了。
黄莺推门进屋,“墨墨,我来看你啦!今日可好些了?”
第12章
褚墨自是记得黄莺,微微撑起身,朝她笑了笑。
黄莺也不客气,依旧搬了凳子坐到床头,捧着脸凑到褚墨面前,细细看他,“方才听师兄说你病得凶险,我还担忧呢,现下见你脸色倒是比昨日好许多。”
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褚墨有些不适,困惑地往后躲了躲。
“诶,小墨墨,别害羞啊,让姐姐好生看看。”黄莺笑吟吟地拉他,伸手捏了捏褚墨的脸,果真又滑又嫩,“小墨墨,姐姐保证,等你入了天玄门,咱们宗门美人榜榜首一定是你。”
褚墨看向她,眼里有些疑惑。
黄莺显然不明白褚墨在想什么,环顾一周,便看到置于床头的留痕玉,“太好了,师兄把这宝贝给你啦!我之前找他要了好几次他都没给呢,正好正好,你来写字,咱们聊会天。”
拿着被塞到怀里的留痕玉,褚墨抿了抿嘴,在黄莺期待的视线下写出了一个问题。
‘你怎知我要入天玄门?’
“不入天玄门你怎么会出现在山门外?我都打听了,你和你兄长本就是要来参加天玄门收徒大会的。”见褚墨表情有些暗淡,黄莺连忙住嘴,啪啪拍了自己嘴巴两下,“抱歉抱歉,是姐姐说错话了。墨墨放心,你兄长一定没事的,大师兄最是讲诚守信的,既然他承诺帮你找,那便一定能找着,你安心等着就是。”
褚墨点点头,朝黄莺笑了下。
黄莺见他恢复,登时也跟着乐,随即表情变得神秘起来,一只手立在嘴前,凑近褚墨耳边,悄悄说道:“我方才问过大师兄,他说你心性没问题,只需要等康复后测试下灵根,就可以入门啦。大师兄有举荐权,有他在,只要你灵根尚可,一定能入天玄门的!”
正说得起劲,黄莺忽闻窗外有轻微碰撞声,她起身开窗,原本正往窗棂上撞的青色纸鹤便往她脸上撞来。
黄莺伸手抓住纸鹤,它便自行散开变作一张小纸条,看完纸条后,它便自行分散化作一缕青烟。
“小墨墨,姐姐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来看你,到时给你带好玩的。”黄莺回身朝褚墨道。
黄莺走后许久,褚墨重新躺下,盯着床帐看了一会,又看看床边的留痕玉,才翻身睡了。
次日一早,褚墨便被黄莺告知送往杨家的信已收到,不过清岳近日事务繁忙,可能会很少回来。
正如清岳所说,第十日褚墨便可下床走动,不过连着两个月,他也只能在院子里走走,不曾去过其他地方。
从黄莺口中,褚墨得知此处乃是天玄门内一座独峰,名叫明阙峰,清岳便是此峰峰主,整个山峰除开清岳,还有两名负责洒扫的外门弟子,分别叫华琴华栋,看着不过二十,实则皆有一百二三的年岁了,这些时日清岳不在,都是他们负责褚墨的饮食。
小院清幽,种了许多翠竹,却是与屋内略显奢华的布置不甚相称。
“小哥儿,出来散步啦,今日可好些了?”华琴正给翠竹浇水,见褚墨出门,笑着招呼道,“莺师叔一早送来几斤灵谷,说是最调养人的,华栋正忙着给你熬粥呢,过会就端来。”他擦了擦面前的石凳,垫上一个软垫,“快坐着说。”
褚墨坐下,朝华琴感激笑笑,’谢谢琴哥,莺姐姐呢?’
“晨起过来,见你尚未起,便先走了,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华琴揉了揉脑袋,憨憨的笑了。
正说着,华栋端着托盘过来,见两人都在院中,乐呵呵道:“可巧小哥儿已经醒了,快尝尝今儿新到的米,我辟谷了都差点没忍住偷吃。”
碗里的粥呈青碧色,米粒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清幽的甜香味。
褚墨就着碗喝了一口,饱满绵软的大米带着充足的水汽,入口细滑,根本不需要嚼动,便自化作热流涌入喉中,只余口齿生香。
喝完小半碗粥,又吃了几口菜,褚墨点头示意吃饱了。
华琴华栋素知他胃口小,今日算是吃得多的了,心中都高兴,华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明儿见了莺师叔,我叫她再带些来。”
‘近日岳哥可回来过?’褚墨问道。
华琴道:“正要告诉你呢,大师叔今日传信,过几日便回。小哥儿且放心,大师叔一定能将你兄长找回来。”
又是一月过去,眼见着临近天玄门收徒大会,褚墨身体已好了大半,清岳仍未出现,就连黄莺也半月不曾来过此地,华琴华栋虽每日安抚,但褚墨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小哥儿,用中饭了。”华琴敲门进来送饭,见褚墨坐在床头收拾东西,不禁急了,放下托盘走过来,忙说道:“这是怎么呢?好端端收拾行李做什么?”
褚墨飞快在留痕玉上写着,随即抬眼看向华琴,‘我想下山,琴哥你送我下去吧。’
“我……”华琴最是心软,哪里禁得住褚墨如此央求,但犹疑了片刻,他还是咬了牙摇头,别开眼不去看褚墨的脸,“你现在重伤未愈,若是离去,岂不辜负大师叔的良苦用心?还是再等等吧,大师叔今晨还传讯说这两日就回呢。”
‘真的?’
在褚墨的注视下,华琴越说越心虚,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真,真的。不信我稍后将信件拿出来你看。”
褚墨不动,手仍放在包袱上。
华琴也无法,说道:“哎哟我的墨小哥儿,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拿。”
不出片刻,华琴再度进屋,给了褚墨一张纸条,褚墨认得这纸正是之前与黄莺传信的纸鹤的那种纸,上面写着——近日便回,勿念。
细细将这简短的字看了几遍,褚墨才将纸条还给华琴。
华琴收了,“现在信了吧,赶紧用饭吧,待会华栋便送药来了。”
褚墨默默走至桌前用饭,华琴把褚墨收拾好的小包裹拆开,见里头只有一套衣裳,连一分钱都没有,不禁摇头,这傻孩子,屋里什么东西不值钱,就拿一件衣服,这也不够穿啊。
次日清晨,华琴一如往常扫完院子端着早点去敲褚墨房门,敲完三下推门进屋,却发现屋里空空荡荡,铺盖叠的整整齐齐,哪里还有褚墨的身影?
他连忙去看床头的衣箱,却发觉里头少了两套衣服,昨日刚收进来的那块包袱布也不见踪影,他又翻了一下,翻出一张叠起来的书信。
‘琴哥,久未得知兄长消息,我这心内着实不安,不辞而别还请见谅,七月初一收徒大会我会准时参加,勿寻。’
这些字稍显稚嫩,却已初现风骨,语句通畅,全然不似稚童所写,华琴摇摇头,“这机灵的小鬼头,我果真瞒不过他。”
华栋端着扫把往后院走,便见大门开着,餐盘好端端的摆在桌上没动过,华琴站在床头摇头叹气,忙问道:“小哥儿呢?”
华琴把信纸递给他,“走了。”
华栋皱眉,指责道:“我昨日就说过,不要骗他,你瞧瞧,被识破了吧!”
昨日的书信是华琴写的,事实上,清岳已几月不曾有消息回来,加之山下近期魔修作乱,不算安稳,宗门近期派出不少人手外出除魔,宗门内又出现了内贼,一时沸沸扬扬,忙作一团,倒是不曾有人关注到明阙峰多了一人。
饶是如此,几人也不敢大肆声张,清岳走后,就连平日膳食也是黄莺接济,毕竟褚墨是一身魔气出现在山门外的,哪怕是个稚童,在当下时局也可能被认作奸细,未免旁生枝节。
华琴收起信纸,说道:“走了也好。”
“好什么好?他这身子哪还禁得起折腾?咱辛辛苦苦养了几个月,伺候得比爹娘还尽心,才好容易养好了些,这要是出去又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了得?”华栋丢了扫把就要出门。
华琴忙拉住他,“你去作甚?”
华栋打开他的手就走,“我去找小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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