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霰眉头紧锁,分明长了一张明俊逼人的脸,一皱起眉头,阮秋就有种他要骂人的预感。
可是阮秋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下去,就算要被骂,他也要说,“千幻草确实需要不少灵气培植,尤其是在幼苗时期,只是唐老板,你这样养下去,它不出两日就会死的。”
唐霰果然露出一副要骂人的表情,可想到阮秋上马车前给他看过的玄极宗内门弟子的身份牌,他勉强忍住了,“你知道怎么救?”
阮秋也是为灵植忧心,“你今日浇了太多水,千幻草在初期不需要那么多灵泉水,你这样会把它淹死的,还是快将那些灵泉水抽掉,等到它快开花时,再一日浇三次水。”
唐霰恍然大悟,却瞪向他,“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阮秋道:“你让我别吵你的。”
不然千幻草这种稀罕灵植,阮秋能忍心看着唐霰糟蹋?
唐老板气得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到底是哑口无言,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盆栽里多余的灵泉水抽了出来,做完这些,他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可看着千幻草幼苗,他又别扭地开口,“这样行了没?你再说说,培植千幻草还需要注意什么?”
这算是阮秋的强项,他也有些意外,可好歹蹭了别人的马车,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阮秋的眼光一向不错,锦绣坊大掌柜的马确实是好马,车夫也熟识路况,知道捷径,赶在天黑关城门前,马车入了宛城,而被灌输了半日培养灵植常识的唐霰,对阮秋的态度也有所转变,还关心他要去哪里。
可见唐霰脾气虽然不好,却也是个实打实的好心人。
阮秋人生地不熟,见车夫是认识路的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说出他的目的地,“倚梦居。”
话一出口,唐霰的笑容就收了回去,似乎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你这么着急赶来宛城,奔波一路如此疲惫,就是为了去倚梦居?”
玉姬也只给他留了这个地方的名字,阮秋便点了头。
“是啊。”
唐霰深深看了阮秋一眼,神色复杂,一转眼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漠表情,不耐烦地朝车厢外的车夫说了一句,“先送他去倚梦居。”
他说完又看了阮秋一眼,皱紧眉头摇头叹气,偏过头去侍弄他的千幻草,不再看阮秋一眼。
阮秋看着他变脸,简直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等马车停下来,车夫提醒他们到了倚梦居时,唐霰也没再理会他,阮秋同他告辞他也是没好气地摆摆手。阮秋越发迷茫,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抬头望向眼前一座红楼。
匾额上确实写着倚梦居。
然而,当阮秋看到倚梦居门口衣着轻薄的姑娘们热情招徕路过男客时,他的脸色也崩了。
阮秋终于明白,好心人唐老板为何会用那种复杂又失望的眼神看他,玉姬居然让他来青楼!
他想跟唐老板解释清楚,他赶了这么久的路,真的不是为了来青楼的,可一转身,身后只剩下冰凉凉的西北风,马车已经跑远了!
阮秋好冤,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咬牙切齿的二字——
玉姬!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剧情可以称之为小秋寻亲(不是),更啦,圣诞节快乐呀!
第四十七章 人心难测,苍耀天子。
在阮秋快二十年的人生里,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靠近青楼,可玉姬只留下这个信息,为了找到阿夕他只能进去,僵持在门前也不像话。
阮秋犹豫须臾, 轻叹一声进了倚梦居。只盼师尊知道后不要误会, 他去青楼能做什么呀……
宛城虽然只是靠近苍耀国边境的小城, 但是因为占了进入苍耀国边境平城必经之路的便宜,作为枢纽中转,这座小城人流量向来不少, 这座倚梦居更是城中最繁华之所。
阮秋穿着朴素,还带着帷帽,明显是谢绝他人靠近的态度,自然不像那些打扮金贵的客人一样受到欢迎,这里也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 虽然是青楼, 但楼中只是欣赏歌舞, 或许寻女子陪酒说话,还算正常。
舞台上光艳照人的姑娘跳着曼妙多姿的胡旋舞,琵琶丝竹相和, 金红彩纱,花香满楼,倚梦居确实是一处极佳的寻欢作乐之处。
可惜阮秋只是看了一眼, 便身体僵硬地退到角落。
倚梦居是宛城最大的风雅之地, 城主是修士, 城中也有不少散修, 这里的人目光毒辣, 见到阮秋这副打扮便知道他不想引人注意, 故而好一阵只有一名女子笑着迎上来。
阮秋在这偌大的花楼里转得头晕,正想找人打听一下,未料还没开口,对方先朝他福身。
“玉姬姑娘想请这位郎君上楼一叙,郎君这边请。”
阮秋抬头看向楼上,很快在众人中找到一个倚靠在二楼栏杆上戴着半边金凰面具的红衣女子。虽说换了一身更华贵的襦裙,那高挑出众的身形,阮秋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远远的,只见玉姬红唇轻勾,转身进了身后的厢房。
阮秋就是奔着他来的,见状眉头紧皱,回头看向一旁的女子,颔首道:“还请姑娘带路。”
那女子嫣然一笑,转身领着阮秋上楼,笑问:“说起来,玉姬姐姐住在我们倚梦居半月了,一直闭门不见客,郎君还是第一位得姐姐青睐的客人,郎君可是与姐姐相识?”
阮秋道:“算是吧。”
总归不是很好的相识过程。
阮秋思索着问那女子,“她在倚梦居是做什么的?”
那女子掩唇轻笑,“郎君莫要误会,姐姐只是客人。倚梦居是风雅之地,女客也可以来,我们这里有宛城最好的歌舞,也有宛城最烈的美酒,自然,这里也有宛城最美的女子。有人奔着歌舞而来,有人奔着美酒来……”她美目一转,望向阮秋,试图从他的帷帽下看见他的面容,“郎君是第一次来倚梦居吧?是为姐姐而来的?”
“算是吧。”
阮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倚梦居只是玉姬一个暂住之所,阿夕会在这里吗?
没一会儿二人就到了厢房前,阮秋发现每一厢房的门前雕刻的花纹都不一样,比如玉姬所在的厢房,门前是蔷薇花。他送走带路的女子,手按在门上,轻轻将其推开。
屋中,桌上的酒杯里酒水还是满的,却没有见到人。
阮秋迟疑不动,被屏风隔开的内间传出玉姬压着嗓子的女子腔调,“进来吧,我在这里。”
阮秋神色微凛,走进屋中,轻轻一推,房门便将外面的嘈杂声隔绝在外,他朝绣着金丝蔷薇的屏风走去,内间繁复的宫灯将一道模糊的身影打在上面,除了玉姬还有谁?
“果然是你让我来宛城。”
他站定在屏风前,偏头打量四周,这屋子里,只有他和玉姬两个人的气息,阿夕并不在这里。他五指一紧,望向这扇织金屏风。
“阿夕呢?”
“那个傻丫头是你什么人?师妹?还是亲妹妹?”
玉姬换作了男声,语调慢悠悠的,带着几分笑意。
屏风并不能将他完全遮挡,这个角度,阮秋是可以看到他正坐在镜子前的。阮秋的回应也很冷淡,“你既然拿到了她的玉坠,想来也应该猜到我们的身份,何必再问?”
“我是知道了。”玉姬笑道:“你叫阮秋,是剑圣殷无尘的徒弟,而那个丫头与玄极宗掌教关系匪浅。可那又如何,这里不是玄极宗,而是苍耀国边境,远水救不了近火。”
自从阿夕被抓走,阮秋就有预料他们的身份会暴露。
可是玉姬知道他们是玄极宗的弟子依旧这副态度,可见他对玄极宗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阮秋便问:“那你想怎么样?”
玉姬在镜子前取下面具,望着铜镜中妆容精致的一张脸,弯唇一笑,拿指腹擦掉唇上口脂,一抹浅红随之在唇边晕开,却叫这张极美的脸愈发糜艳。他拿起手帕一点点擦掉脸上的妆容,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着此刻与仅他隔着一面织金屏风的阮秋。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人,连玄极宗都不放在眼里。我记得,你们玄极宗是北岸第一宗。”
阮秋道:“你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我问了,你说不定会给自己按上一个假身份。想来你我只有一面之缘,我与阿夕应该未曾得罪过你,你要怎样才肯放过阿夕?”
“她这两日吃得好住得好,你倒也不用如此着急,至于何时才能放过她……”玉姬起身,一身绣着牡丹的华贵衣裙随走动间轻擦过地毯,“我也不知道,这就得看你了。”
阮秋道:“我要见她。”
玉姬轻笑一声,挽着披帛自屏风后走出来,打扮精致,嘴上却是与这一身格格不入的男声。
“那丫头你这会儿是见不到了,不过你可以见见我。”
谁要见你?
阮秋蹙紧眉头,但当他抬眼看去,见到玉姬顶着一张与他有七成相似的明艳容颜时,他便愣在了当场,玉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他?
他是易容了吗?
阮秋刚有了这个想法,玉姬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冲他挑眉一笑,“不是易容哦,我本来就长这样。阮秋,你也觉得很巧吧?对了,我叫李钰,你现在愿意看我了吧?”
这名字,阮秋略有些耳熟,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大抵是重名的太多了,李钰的话他也一个字都不信,与其浪费时间琢磨他的脸是不是易容,他更想快些将阿夕救出来。
“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李钰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你对我的脸毫无兴趣,可是我对你却很有兴趣,这不公平。”
阮秋不觉得这种公平有讨论的必要,沉声道:“你知道我师尊是殷无尘,就该知道身为他的徒弟,我下山历练必定有保命之法,若再不将人交出来,我不会给你留情面。”
李钰认真起来,“保命之法,自然是要在生死关头使出来,阮秋,我可没有对你动手啊。”
阮秋也不愿意用师尊的身份威胁人,可是李钰此人油盐不进,他没办法,只能这样。“若是今夜我见不到阿夕,我一定会动手。”
李钰面露无奈,“好吧好吧,剑圣的徒弟了不起,我都说了没有不放人,这还是得看你。”他看阮秋的眼神,很明显是在指责阮秋无理取闹一般,又故作包容的姿态,叹道:“我没想到你来得还挺快,不过来都来了,也算你的本事,随我来吧。”
阮秋见他果真朝门前走去,眉心一紧,也跟了上去。
李钰卸了妆容,但这张脸实在不俗,容易引起注意,出门时便带了团扇挡脸,偏头见阮秋跟上来了,他眸光一闪,又笑道:“阮秋,你可知道,我的脸不是谁都能看得的,那个丫头那日偷看了我的脸,作为赔偿,我叫她给我当几天丫鬟不过分吧?你非要带她走的话,也可以,我们打个赌,若你赢了,我今夜就放了她。”
阮秋没有轻易上当,“赢了放人,若是我输了呢?”
“若你输了,就要为我做一件事。”李钰见他露出温和而又冷淡的表情,又补充道:“放心,那必然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你是殷无尘的徒弟,我也不会逼着你去杀人放火,具体是什么,等你真的输了再说吧。”
阮秋不太想跟李钰打赌,因为他像是个会耍赖的人。
李钰下楼前,还往楼下瞥了一眼,啧了一声,“陈城世家的公子都来了,倚梦居这生意可做得真大。他们老板一直想与陈城的人攀上关系,为此专门打听过下头这位陈少爷的喜好,不过听闻他最是喜欢端庄娴静的姑娘,倚梦居很难挑出来这样的人。”他说着笑吟吟看向阮秋,“你怎么还穿着这身丑衣服,依我看,你换上白衣,大抵就是那位陈少爷喜欢的那种类型了,简直就是棵可怜秀气的小白菜。”
阮秋拧着眉,毫不留情地还嘴道:“我看你今夜穿得就很端庄大方,看着像是富足人家养出来的牡丹花,说不定陈少爷会更喜欢你这种,娶回去做主母也能镇得住场。”
李钰惊道:“我以为你脾气很好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还嘴。好吧,我且当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总之,你一定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阮秋一阵无言,我没有。
方才的话只是调侃,李钰一脸自得,纵欲领着他下楼,“走吧,现在去看看你我的赌局。”
阮秋道:“若我不赌呢?”
李钰笑着回了一句,“你已入局,没有拒绝的权力。”
阮秋沉默下来,一路随他去了安静的后院,默认了自己已经被迫加入了这个未知的赌局。
走到后门前时,李钰终于停了下来,他与阮秋站在长廊的拐角处,抬了抬下巴指向后门。
“倚梦居的崔妈妈今日出门时不慎被一个丫头撞到,人倒是无事,可是她最喜欢的翡翠簪子摔碎了。那丫头才九岁,爹死的早,娘又体弱多病,听闻近来娘家准备把她改嫁出去,崔妈妈心肠软,也没要这母女俩赔钱,还准备赠她们百两银子。”
后门前确有几人,打扮艳丽带了丫鬟的显然就是那位崔妈妈,对面身着粗布衣裳的母女也很容易分辨,阮秋面露不解,刚刚才说赌约,李钰又说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李钰又道:“不过,崔妈妈有一个条件。那丫头声音好听,五官也算端正秀丽,崔妈妈希望她能入倚梦居,如此一来,她愿意赠百两银两给那丫头的母亲改嫁时添妆。若是不愿,崔妈妈也是吃过苦头的过来人,只要她们母女能赔偿那只价值数百两的翡翠玉簪,她可以不再计较此事。这会儿,她们就是在谈这件事。”
阮秋恍然,“这是你的赌局?”
李钰赞赏地看他一眼,“不错。你可以放心,我今早才回来,并未插手此事,而崔妈妈给了这对母女两个选择,你我各选一个,赌一赌人心,看看她们最后会如何选择。”
阮秋摇头道:“人心难测,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李钰道:“就是因为这样,这个赌局才有意思。”他望向后门,“崔妈妈给她们选择了,我便先来选一个,这对母女目前暂住在娘家,母亲身体病弱,即将改嫁,女儿于她而言就是个累赘,又有百两银子的诱惑在先,我赌,她会将女儿卖给倚梦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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