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状态的宋瑾再次僵住。
“不说话？没话说了？”许桑辞缓缓站起身，但也没有完全站直，微微弯着腰，视线保持和宋瑾的在一条水平线上，充满玩味地质问，“明明是你在整我吧？”
明明是问句，却说出了陈述句、肯定句的语意。
宋瑾有点被绕晕，一时之间被想捉弄的人发现自己有恶作剧的打算本就尴尬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于是这稀里糊涂间他竟觉得许桑辞说的对。
“可你怎么发现的。”宋瑾皱眉问。
“小朋友。”许桑辞指了指角落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那边有面转角镜。”
宋瑾顺着看过去。
哦，还真有个凸面镜。
只不过太晚了没注意到。
“你眼睛还真好使。”宋瑾气呼呼道，“自己打车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许桑辞在背后又叫住了他，“这句没骗你。”
“小朋友，帮我打辆车吧，手机没电了。”
宋瑾回过头去狐疑地打量他，可许桑辞脸上除了笑容还是笑容，也瞧不出其他。
算了。
出于助人为乐的观念，宋瑾也不跟许桑辞计较了，犹豫了一下就上前扶住许桑辞的胳膊。
宋瑾说：“那走吧。”
“我是看你好像真的有点受伤才大人有大量的。”
“不然才懒得管你。”
-
出租车到了，宋瑾把许桑辞拉住，停在原地。
“？”许桑辞挑了挑眉。
“等一下。”宋瑾从包里找出了一只新的口罩。然后撕开塑料包装，递给许桑辞，示意他戴上。
“……怕你吓着人司机。”宋瑾向他解释。
“小朋友还真细心。”许桑辞笑了下，然后修长的手指一勾，把口罩戴好，只露出深邃俊朗的眉眼。
“谢谢夸奖。”宋瑾嘴上客气，心里却不信他。
宋瑾接着走上前帮许桑辞拉开了车门，“那我就再细心一下，许桑辞，先上车吧。”
看在许桑辞是个伤号的份上，宋瑾觉得自己算是没脾气了。
许桑辞想了一下宋瑾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要跟我一起？”
“废话。”宋瑾开始胡说，“反正也顺路，到时候送完你，我也准备回家了。”
再说哪儿有帮人帮到一半的，宋瑾决定索性做个全套好了。
“顺路？”许桑辞笑起来的时候唇色明显有点发白，“我还没说我家在哪儿呢吧？小朋友，你再打辆车，早点回去。”
“……废话真多。”宋瑾直接把他推进去。
上车后，司机问：“我说两位小伙子，要去哪儿？”
宋瑾看向坐在旁边的许桑辞，而后者会意道：“南宁小区A区。”
“好嘞。”
司机师傅回应道。车子开始发动，慢慢加速向前。
路上有很多人给宋瑾发消息，宋妈妈还给他打了个电话，知道宋瑾是在送同学回家，并且马上也会回去后，宋妈妈便放心挂了电话。
宋瑾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薄荷鼻吸递给许桑辞，“你打开闻它，就没那么难受了。”
许桑辞没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放在鼻下深深嗅了一口，异常醒脑。他自己都估摸着浑身上下没几处好肉，不过，也没有那么明显吧。
许桑辞有点好奇，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地问，“我看上去真的很难受吗？”
当然了，平常你和人打架都不会显得这么疲惫。
这回倒仿佛劫后余生似的。
“嗯。”不过宋瑾面上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许桑辞微微转头，侧着目光看向宋瑾。
而此时车子正好驶过一段灯光异常暗淡的隧道，恰好盖住了许桑辞的神情。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南宁小区门口。
宋瑾说：“师傅，您等我十分钟，然后捎我去嘉禾小区。”
“行，没问题。”嘉禾小区可以说是另一个方向了，这么一来算是一笔大单，等个十分钟根本不算什么。因而司机也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宋瑾跟着许桑辞一起下了车。
“走吧，我刚才坐车的时候搜了下地图。”宋瑾拍了拍许桑辞的胳膊，“你们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药店，我陪你去上个药吧？”
“可以。”许桑辞神色有点古怪，“只不过，这种事你也要陪着一起？”
你到底，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许桑辞犹豫着，最终没有问。
“哦。”宋瑾仿佛被点醒了。
我为什么连上药都要陪着啊。
“不知道。”宋瑾摇了摇头，然后垂眸仿佛真的思考了一下后说，“想看看你伤得严不严重吧，不严重我补两拳，争取让你请假在床上多躺两天，我好趁机学习赶上你。”
许桑辞听出来宋瑾是在开玩笑，其实是担心自己。
不过…
被人关心的感觉倒是真好。
“那我们进去吧。”许桑辞尾音有些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药师给许桑辞脸上、胳膊上的几处伤口，做了消毒、上药处理后，又问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了。
许桑辞看上去认真地想了想，“其他的都不算严重，我自己休养几天就好。”
“那行，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超过两天受伤的地方没有明显好转，你就还是去医院吧。”药师嘱咐道，“年轻人气盛，也别太冲动啊。有问题好好商量解决，也不必总是动手。”
许桑辞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
等从药店出来后，宋瑾准备走了，跟许桑辞挥了挥手，“明天学校见。”
“好。”许桑辞也和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许桑辞一直看着宋瑾上车，等车开远后才往小区里走。
其实今天碰到他爸的几位老债主带人堵他这事儿让许桑辞心情的确变得不太好，身上也为此负了些伤，不过那帮人也没占到便宜，有几个被他打到直接昏倒在地。
原本走在巷子里的许桑辞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好像不会再变好了。
……可是下一秒转角镜里出现的少年，仿佛又给他的世界，重新带来了光亮。
想到少年蹑手蹑脚地靠近自己时的模样，许桑辞突然不受控地，觉得心脏都变得软乎乎了起来。
-
晚上，许桑辞回到出租公寓后，极为费力地避开擦了药的地方，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照例刷完了今天的学习量，然后脑海里又想起今天的一切。
许桑辞想了一下，然后在一个四人微信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问个问题，一个不是很熟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对另一个人特别好？”
周译：【草，都十二点了，许哥还没睡啊？不过哈哈哈哈我好巧，我TM也没睡，来局农药？】
四人群里除了许桑辞和周译外，其余两人也是筒子楼里从小玩到大的男生，只不过都因为家庭原因，早早辍学打工了。
苏一鸣：【来什么农药，玩物丧志懂不懂？？……正经的，许哥这是什么情况？有人对你特别好吗？还是关系没那么亲近的人？】
沈昱：【那八成是看上我们许哥了。我们许哥这张脸，还真是招小女生喜欢啊，草，我好羡慕。】
沈一鸣和周译见了纷纷附和：
【我丢，你说的有道理，不然无事献殷勤干什么？？】
【图许哥美貌呗。】
【一定是想要追咱们许哥！漂亮吗漂亮吗？要不许哥你就答应了？我都替人姑娘委屈，还一直对你好，你还没回应。】
许桑辞盯着这两行字看了一会儿，觉得过于荒唐，轻笑了声便关了手机。
-
次日大课间休息时，因为得到班主任确切消息，本周五一整天开展校庆活动，所有课程都取消了，全班因此开始狂欢，教室里乱哄哄得一片。
走廊里一个艺术班的女生在同伴的陪同下，有点害羞的走到一班门口，然后叫了个认识的同学出来：“王倩倩，你帮我把这个礼物盒交给许桑辞行吗？”
室外有点冷，王倩倩吸了一下鼻子，问：“可以啊，不过这礼物盒里是啥呀，万一学神问我？”
“就一个挺好看的加湿器，还有…还有一个卡片，拜托你跟许桑辞说，一定要看卡片里的话。”吴然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不敢去找他…反正拜托你啦！谢谢！”
说完，吴然就拉着同伴小步跑着离开了。而王倩倩想了几秒后，恍然大悟一般抱着礼物盒就往教室后排走去。
“学神学神，跟你说个事儿。”王倩倩挠挠头，“刚才我一艺术班的朋友让我把这个加湿器给你，还说里面有个小卡片让你务必要打开看。”
许桑辞此时正在做题，闻言抬眼看向王倩倩。只几秒便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意思，刚想说婉拒的话，周译笑嘻嘻的跑过来，“哎哎，许哥，你昨晚说的…不会就是这个艺术班的班花吧？”
有其他男生也闻八卦而至，“吴然啊？真挺漂亮一姑娘，许哥你就收下吧。”
“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帮我跟她说一下。”许桑辞没理他们，对王倩倩说，“我从不收礼物，谢谢她的好意。”
这就是拒绝了。
“啊？”王倩倩又挠了一下头，但也很快明白了许桑辞的意思，就说，“好，那我跟她说一声。”
许桑辞道了声谢，便又开始做题了。
几个围过来的男生见没下文，都自觉没趣地散开了。
“你昨晚说的难道不是吴然？”周译很好奇，“她最近不是对你挺好来着吗，虽然你都没接受。”
“不管是谁。”周译自己推测了一下，觉得就是吴然，只不过许桑辞不承认罢了，“她肯定是喜欢你才会一直对你示好啊，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哎！瑾哥，你说是不是？”
宋瑾才刚办公室回来，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什么是不是？”
周译想了下觉得最近他们和宋瑾玩儿得还挺好，而且宋瑾现在人也非常不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就把做完的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说给宋瑾听。
宋瑾了然，看了一眼做题的许桑辞，又看了一眼周译，很赞同地说：“我觉得……也是。”
我觉得……
也是。
我觉得……也是。
许桑辞手里的笔忽然就停下了。
他掀起眼皮看向宋瑾，而宋瑾已经转身落座了。
许桑辞看了几秒，才又重新开始做题。
-
校庆的第一个活动是去参观文化长廊。
因为个子高，宋瑾和许桑辞排在一班的队伍末。
“许桑辞，你伤好点了吗？”宋瑾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问，“不过你脸上的伤怎么好得那么快？那天晚上你转过来的时候，那血量，我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许桑辞喝了一口矿泉水，嗓音也清亮不少，“又不是我的血。”
正经说，许桑辞脸上就没怎么受伤，只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口子。
宋瑾：“……”
许桑辞拧紧瓶盖，边走边往宋瑾的方向靠近了些，也低声说：“我真正受伤的在其他地方。”
宋瑾上下扫了许桑辞一眼，还是看不出。那天在药店看到他胳膊上有几道比较深的口子，但现在许桑辞看起来灵活着呢。
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主角嘛，受伤也不会有大碍。
“那你好好养着吧。”宋瑾提醒他，“就从这么大冷的天，别喝冷水开始。”
许桑辞垂眸看了一秒手里的矿泉水瓶，笑了下，“都习惯了。”
“不过，你的建议也不错，我接受了。”
“瑾哥！这是我做的曲奇小饼干，有好多种口味，给你尝尝！”队伍后其他班的一个女生趁老师不注意，赶紧跑到一班这边，给宋瑾递了一盒饼干，“嘻嘻嘻，里面有我的微信号，加个好友以后一起玩儿行不？”
宋瑾喜欢多交朋友，和不同的人接触，所以很自然地收下了礼物盒，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盒酸奶，礼尚往来地递给了这个女生，“好啊。那这盒酸奶就给你了，总不能白收下你的饼干。”
“哇！！！”女生见也恰好是自己特别喜欢的酸奶牌子，还是宋瑾作为回礼给她的，非常开心地收下了，然后冲他挥了挥手，“谢谢瑾哥！下回见！”
“嗯，下回见。”
早晨起得有点晚，宋瑾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便打开了这盒曲奇饼吃着，他也不护食，给许桑辞递过去，“许桑辞，吃吗？倒是挺好吃的。”
“我不饿。”许桑辞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掏出手机看消息，“你吃吧。”
“哦，好吧。”宋瑾就和其他人分享去了。
许桑辞步伐有意慢了点，几秒后就落在了宋瑾后面。他看着宋瑾对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热情，同样的好意，同样的接近。
所以，那个猜测，应该不是真的吧。
宋瑾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自己似乎也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收到了和其他人一样的关照。
手机里也没什么新的消息，许桑辞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着。
“宋瑾。”曲老师叫住他。
宋瑾停住脚步说：“怎么了，老师。”
“你这学期进步挺大的，老师们都看在眼里，期末要好好保持呀。”曲老师和宋瑾并排走着聊天，“就是你生物和物理方面，能看出来还是底子有点差，这两门方面要多补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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