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也没办法啊。”贺知凡顺着叶清和转话题：“这次巡回，维也纳那边经纪公司来了个新人，接洽的时候没安排好，国内这几场接日本的行程太赶，后面回奥地利的巡演也都定了，没法改，所以还弄了包机，凌晨要飞。我行李都先办托运了，等一下跟你吃完饭，直接去机场。”
“辛苦了，不过你们乐团名气真的越来越大了，那天我去听，安可声不断，你们家哨子一直出来谢幕。”
“什么我们家，你别乱说。”贺知凡骂他：“也别叫人家哨子。”
“你叫我叶子就可以，我叫他哨子就不行，你很偏心啊，”叶清和揶揄好友：“‘你们家’指挥就姓邵，叫邵指有什么错？”特别强调前三个字重音，语带双关的叶清和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不喜欢。”贺知凡低声的说。
“我也不喜欢叫他少爷。”叶清和忍不住回嘴。他摸着桌上的瓶子：“胡椒罐是哪个？圆的还是方的？”
“方的吧。”贺知凡随便回答。
叶清和拿起方形罐子撒了撒，放回桌面，喝了一口汤，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贺知凡还在絮絮叨叨他乐团的事，说是今年他们团又要新招人了，人事繁琐，原本以为音乐界单纯，谁知道里面也乱七八糟，演奏不行还想靠关系走后门，真是现代版的滥竽充数……。
叶清和一口一口的喝着汤，时不时的发出嗯、啊、是啊、这样啊的敷衍贺知凡，他以为躲在黑暗里能遮掩住他心不在焉，其实哪里能骗过贺知凡敏锐的耳朵。
叶清和从刚刚在红布帘前见到Brian，就开始有些恍神，他心里模模糊糊的觉得Brian的模样很熟悉。不是因为他认识Brian，他肯定今晚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服务生，但他那种盲人特有的仰着脸或侧着头、半闭着的眼睛露出一点点眼白，微微左右晃动寻找声音来源的样子，让叶清和有一种奇异的、不合时宜的既视感，就好像是原本好好的走在路上，却听到啪叽一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碎了一只大蜗牛。有一点“哎呀我不是故意的”的歉疚感，还带着恼人的恶心。让他有些食不下咽。
“胡椒呢？”贺知凡忽然跟叶清和要胡椒，叶清和还没来得及开口，贺知凡已经摸到桌上的方罐子，动作俐落的洒进自己的盘子里。
“欸欸欸，胡椒是圆罐子。”叶清和开口阻止贺知凡，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怎么不早说，”贺知凡吃了一口食物，嫌弃的吐出来：“哇，已经太咸了。你刚刚不是也洒太多盐了，怎么都没说？你把汤喝完了？味觉失调啊你。”
叶清和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堵。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贺知凡敏锐的听见叶清和的叹气声，忍不住调笑：“舍不得要说啊，兄弟我可以再多陪陪你。”
“多陪陪我？”叶清和问：“你那个哨子怎么办？”
“你又提他干嘛？”贺知凡一听到叶清和再次提到邵烨就心乱，他以暴制暴恶人先告状：“别故意转移话题，你今晚很奇怪，心情不好？”
叶清和又沉默了。
事实上，他心情不好六年了，此时有一点蠢蠢欲动想要告解的欲望。
或许是黑暗带来的感同身受，也或许是负罪感日复一日的积累，在六年后喝下一盘咸汤的这一日这一刻终要爆发。
他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手指腹不安的摩擦汤匙长柄，迟疑的开口：“我以前做过很多坏事。其中，有一件事特别坏。”
说得很轻，仿佛这样噬人的折磨能也轻一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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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碎碎念 ♡
呃，这篇故事慢热喔，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另外，补充说明一下：
文中叙述叶清和好像踩到大蜗牛的歉疚加恶心感觉，
他不是觉得Brian或盲人恶心喔，
他是想起自己过去做的浑蛋事而觉得恶心
不好意思，怕我叙述的不好，所以多嘴补充。
明天早上十点见
第4章 告解
贺知凡静静的听着罪人的告解。
他听着那些他曾在国外耳闻但不曾参与的叶清和的荒唐过往，从好奇到震惊，最后是哑口无言的无奈。
传言被事主亲口证实，心里很难受，他骂了叶清和几句，骂到最后也只能说一句：“都过去了。”苍白无力的安慰，明知道这个浑蛋不配得到安慰。
晚上九点，曲终人散。叶清和独自一人待在餐厅外边一个僻静的角落。贺知凡刚刚接到电话，乐团指挥邵烨的车已经开到餐厅外候着，以赶飞机为由要将私自脱队的大提琴手逮回去。
贺知凡接了电话别扭起来，他像屁股有针似的坐不住，黑暗里悄悄的欣喜。他说：“有人来接我。”结果两人结完帐走出来一看，那少爷车里副驾还坐着他女朋友，乐团首席苏映澄。
贺知凡一见那俩就萎了，沉默的上了邵烨的车，坐在后座垂头丧气地朝叶清和摆摆手。
苏映澄也优雅得体地朝车外挥手道再见，叶清和点头致意，他才刚开口对贺知凡说了声保重，后面再见再约都来不及说，邵烨就轰的把车开走了，不知道在火烧屁股什么。
贺知凡走了，留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花台边，叶清和嘴里咬着烟，侧身摀嘴挡风，还是打了好几次都彭才点着。打火机在手里被无意识的动作弹开又阖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开盖音，叮，啪，叮，啪，叮，啪。烟雾袅袅被吹散在风里，小树丛间躲着细细的小白花，带着微香在眼前轻轻的摇晃。
这一切琐碎的叮叮咚咚摇摇晃晃都没能弄散脑子里那些被翻出来的片段，尼古丁也没能成功安抚住心里那根扎人的刺。
六年了。六年前才二十四岁的叶清和，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一双桃花眼勾啊勾，迷得人失心又失魂。说得更直白一些，他就是个浑球。以至于后来叶家出了事，他没少听见“报应”这两个字。
刚刚在漆黑的餐厅里，叶清和只简单论述了他以前的浑蛋事，从风花雪月到荒唐放浪，一路说到小土蛋就已经把贺知凡气成愤怒鸟。他根本不敢想，切身经历过这一切的土蛋，当时会有多恨多绝望。
小土蛋，就是他著名的浑蛋事迹之一。喔，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最浑蛋的事迹，没有之一。
小土蛋看不见。他漂亮的眼睛里少了一点灵动的神采。
他跟Brian一样，是个盲人。
故事的起头，应该是一个庆功宴。庆什么功？庆祝叶清和四个月内完成收集十二星座情人的功。
几个傻逼公子哥富二代在包厢里狂欢，一边讨论哪个星座做起来带劲，一边研究下一场挑战要玩什么。有人开始提议下一轮收集对象，什么十二生肖、指定国籍都有人提。最后不知道哪一个缺德鬼提议“救救残疾人”，一群人丧心病狂居然一致通过。喝得正嗨的叶清和还觉得新鲜，跟大家兴致勃勃的指定了几种残疾：瞎的聋的哑的瘸的。
小土蛋秦思安当时就是这样被牵线带到他面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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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碎碎念 ♡
这章短小，二更唷😂
晚上八点再见了~~~~
第5章 小土蛋
听说小土蛋那时候刚瞎没多久，学也不能上了，平日就忙着甩开白手杖四处驻唱打工攒钱想给自己治眼睛，心理上正是依赖人的时候，就倒了八辈子楣的遇上他。
小土蛋家境不太好，土里土气的不会打扮。论真来说这人的五官清秀，虽然眼睛总被墨镜遮着，但墨镜下有干净白细的皮肤、悬直的鼻梁骨、就算不笑也上扬的嘴角，又乖又听话的带着少年人没长开的稚气，是很端正可爱的一个人。
但端正可爱吸引不了玩家叶清和，他通常喜欢更艳更张扬一些的男孩子。要不是那个赌约，叶清和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可没想到这样普通的人，却意外的有一副好嗓子。比起看脸，叶清和更重视声音。他的说法是：你能闭着眼睛做、把人翻过去做，难道还能关上耳朵？所以好听的声音比好看的脸重要多了。说到底，他就是个音控。
小土蛋说话清凌凌的，明明已经经历过变声期，却还音质明亮温润，让叶清和在收集玩物的过程中，多了一丝乐趣。
他坐在台下听他唱歌，脑子里却只想着这样的声音在床上肯定销魂。让一把天真干净的嗓音勾着海浪，无神的眼瞳染上情欲，不知道该有多爽。叶清和以前玩归玩，但也都是在声色场所、酒吧这种地方找人，那里出来的人五湖四海见风使舵，个个都是人精。他没玩过那幺小那么单纯的男孩子，所以他耐心勾着猎物，一方面怕吓跑了小瞎子，一方面为了怕麻烦，他硬是等到那人真正成年才发动攻击。
叶清和还记得那一天，餐厅里灯光明亮，小土蛋听到男朋友要带他吃法国菜，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一套不合身也不当季的西装。刚进入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了，小土蛋穿得一身毛呢，闷得他满头汗，灰扑扑的过时设计，料身也不好，线头从肩膀缝线窜出来，让叶清和看得很糟心。他一时之间也不想多说话，连问都懒得问就自作主张点好餐。
小土蛋倒是没有觉得不妥，他紧张死了，也不知道要点什么，叶清和直接帮他点好餐，他感激得要命，还觉得男朋友真体贴。
前菜很快就上桌了，小土蛋手脚有些局促的在摸面前刚上桌的浅盘，浅盘里装的是热腾腾的海鲜浓汤。他一不留神，手指就戳进汤里了，浓稠的汤温度不易散，他被高温的汤烫得倒抽一口气，抽出食指的时候，指头都红了。
叶清和从头到尾看着，看对方慌慌张张吃痛的将手指含进嘴里试图降温，还偏过头无声的笑出来，咳了两声才装模作样的说：“哎呀，怎么那么不小心？烫到了吧？”他貌似心疼的拉过那人的手指，恶作剧的在上面捏着揉了一下，用了一点力度摩擦在那烫红的皮肤上。应该是很痛的，可是小土蛋却傻傻的笑了，眯得细细弯弯的眼睛躲在墨镜后面，满满的都是欢欣。
“没事，是我不小心，不痛的。”小土蛋高兴叶清和关心他，又怕叶清和担心，傻气的仰着脸笑着对空气认真说了一句宽慰的话。他不知道叶清和早就坐回去自顾自的低头喝汤了。
小土蛋的手又开始在桌上摸，旁边路过的服务生想要帮忙，被叶清和一个眼神制止，只好离开。叶清和坏心地把土蛋的汤匙挪远一些，看他茫然的搜寻了大半个桌子，摸半天才摸到桌上的汤匙，正开心的准备喝汤，叶清和又开口：“加点黑胡椒更好喝。”他递过去一个盐罐，好整以暇的看着土蛋奋力的摇动罐子，盐花似雪下在他的汤里。
小土蛋没有太多吃西餐的经验，叶清和看了一会儿又故作惊讶地喊：“哎呀，我拿错了，你快停手，先试试味道，会不会太咸啦。”
小土蛋停下手中的动作，摸着桌面上的空位，小心的将盐罐放好，这才开动。
“……”他喝了一口汤，明显愣了一下，汤匙举在半空中，表情很古怪。墨镜氲上了汤的热气，水雾衬得小土蛋一脸傻样，像老旧喜剧电影遭人捉弄的丑角。
当时看在叶清和眼里，他也的确是这样的丑角。
“怎么样，是不是太咸啦？都是我的错。”叶清和的问话听起来很懊恼，但不等对方回答，他又问：“好喝吗？龙虾汤是餐厅的招牌，没有事先预约吃不到。这光是汤头就用了螃蟹跟龙虾头熬了两天，汤里面还有满满的龙虾肉。”叶清和表情戏谑但声音里充满体贴期待：“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我特别事先吩咐的。”
“……”小土蛋咬了咬下唇，用力点点头：“好喝！”为了证明这汤真的好喝，他又舀了一口汤塞进嘴里。
叶清和憋着笑：“真的这么好喝啊？真是好可惜，我预订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只订到一碗。”这话说的不算假，他的确只订到一碗，但那一碗正宗龙虾汤正好端端的放在他自己面前，喝得只剩两口了。小土蛋面前那碗，只是附餐里普通的海鲜浓汤。他看着那小傻子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又开口逗他：“这样吧，你分我喝一点……”
“不行！”叶清和话还没说完，小土蛋就护着盘子大喊，喊完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很少拒绝人，可这次真的不行。他内心非常愧疚，男朋友为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订了这么好喝的龙虾汤，就被他一时手残给齁的死咸，绝对不能让他喝到，也不要让他知道。秦思安好像忘了，造成这碗咸死人汤的主因，就是他男朋友递过来的。
“唷？这幺小气？”叶清和挑起一边眉毛，一边逗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一般人被整了不就会顺势整回来吗？这土蛋难道傻得连自己被整都不知道？
“这是你特地订给我的，我不跟人分享。我，我很少有机会过生日，”小土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你帮我过生日。这汤，我要自己喝，等一下蛋糕再分你吃。”
“……”白痴！叶清和在心里骂了句，看着他一口一口把汤喝完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说不上的闷。小土蛋大概是听到这汤是很贵的，才这么贪小便宜硬要喝完。啧，没见过世面的穷人就是这样！
喝吧，看还不能咸死你。叶清和瘫着脸把桌上的水瓶拿远一点，当作不知道小土蛋又开始东摸西摸想找水喝。
那天晚上叶清和带他回了自己在湖湾区专门用来包情人的屋，半哄半骗的吃了他，完成赌约。可怜小土蛋初夜被弄得死去活来，叫得凄惨不说，还差点渴死，一直软声软气的求叶少帮他倒点儿水。叶清和哪管那么多，自己爽完一翻身就睡了，小土蛋没办法，忍着下半身撕裂般火辣辣的疼，半摸半爬的找去厕所，转开水龙头喝了一肚子自来水，回来的时候还被叶清和乱扔的裤子绊得差点摔死。闹得动静很大，叶清和硬是没爬起来看一眼。
两个月后，叶清和甩了小土蛋。
其实按照赌约，他只要录到声音，一夜就够了。可这小土蛋就如叶清和的预料，虽然青涩的很，但是他的声音非常对他的胃口，又软又浪。少年初识情欲，被叶清和带得欲仙欲死，浪出海啸。为此，高高在上的叶少还“大发慈悲”的多玩了他两个月。
叶清和可恶的地方在于，要嘛他只是一夜情玩玩就算了，可他偏不。他要玩感情玩人心，他把人耍得团团转。要了身体还不够，偏要连哄带骗的让人把心都捧上再一脚踹开。踹开也就罢了，他还要踩在那心上用脚后跟细细研磨，支离破碎，流血流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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