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活人的场面引起了一大波围观群众,从睡梦中清醒的温故有些懵,摸了摸胳膊上的毛衣,懵懵地说道:“啊?又穿了吗?”
“温故?”女子掀起帽檐一边,诧异地开口问道。
温故探出头,正对上一张丰肌秀骨的脸,愣了几秒才想起来,“七公主?”
七公主朝他笑着点点头,轻轻摘下笠帽,“未曾想会在这里见到你。”
温故忙不迭跃下凉棚,一想到在修真界能在见到元九渊,心里砰砰的乱跳,“请问此地乃何地?距离十九重城有多远?”
“你要去十九重城?”七公主朝着遥远的方向努努下颚,目光有意无意端量他,“这里是曼陀罗镇,离十九重城五百里。”
只有五百里,温故的身体修为深厚,五百里的地一日就能到达,三个月没有见到元九渊,他很害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却没想到在纸上写下的愿望居然成真了。
此刻他充盈期待的喜悦,心口酥酥麻麻的,恨不得能御剑飞行,须臾就到魔宫里给元九渊一个大大的拥抱。
七公主见他眉开眼笑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十九重城乃魔族重地,人族没有文牒不能进城。”
温故当然知道,第一次夜伽蓝带他们进城,花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只要能见到元九渊,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此地人多嘴杂,我先带你回客栈里,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若让魔族的巡查的灵童撞见……”七公主同情地望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可就完蛋了。”
温故非常感谢。
曼陀罗镇的最奢华的客栈气派雅致,七公主在外行走江湖,带着几名随从,唤人拿来一套崭新的男装,让温故换下稀奇古怪的衣服。
说起来两个人并不认识,只在温故第一次穿来时,在东华洲匆匆见过一面,他只知道七公主是封敖的梦中情人,天天念叨这位貌美如花的公主。
关于七公主的其他事宜,他一概不知。
温故坐在铜镜前,双手很费劲地用一根发带束起脑后蓬松散乱的头发。
七公主立在他身后,没有了笠帽的遮掩,称得上仙姿玉貌,透过镜子好奇地注视着他:“温少侠,你为何想去十九重城?”
“我想去见魔尊。”温故如实回答。
七公主掩着嘴唇笑了,打趣地说道:“你莫不是活得腻烦了?”
温故失去束成发髻的耐心,双手将头发很简单扎个小揪揪在脑后,露出整张洁净面庞,“公主何出此言?”
“自然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七公主悠悠地问道,“我见你不知这是何地,怕是亦不知道魔尊是谁吧?”
温故清晰吐出三个字:“元九渊。”
提起男朋友,他的眼底泛起很柔和的光芒。
七公主颇为意外地瞧着他,“你既然知道他是魔尊,还敢去十九重城见他,可见你是真的活得腻烦了,难不成不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温故不明所以,只当她说魔宫戒备森严,若是冲撞了魔尊下场凄惨,真诚地说:“我与魔尊关系匪浅,他见了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
七公主听闻魔尊的性情冷峻淡薄,平时与人不苟言笑,若是笑起来,那都是要见血杀人的,她不由起兴问道:“你莫不是唬我的?魔尊凛如霜雪,还能与人关系匪浅?”
“不会。”温故很认真地为自己男朋友辩解,“小九人很好的,看上去有点凶,其实本性情深意重,是个大好人。”
七公主目光很是怀疑,“小九是谁?你不会再说魔尊吧?”
温故轻轻点点头。
“你……该不会和那些贪慕美色的人一样,被他皮相迷住了吧?”
七公主坐在他身旁的椅子,好声好气地劝告:“你初来乍到不清楚魔尊的为人,自从心无垠死后,十九重城掀起腥风血雨,但凡和心无垠有牵扯的人,下场凄惨不堪。”
“而且,魔尊的座下的灵童现在皆不在十九重城,在九州大陆上寻找像你这样衣衫古怪的人,一旦擒住就带回魔宫里。”
七公主说罢,轻轻叹口气,“温少侠,魔尊不近人情,不论男色女色通通不好,这三年以来不少贪慕他皮相的人,心甘情愿当他的明妃,无一例外惨不忍闻,你又何必想不开呢?”
“……三年?”
温故猛地站起身,一时之间头脑发晕,现代只过了短短三个月,在修真界居然已经过了三年。
七公主被他的反应惊得一愣,小心翼翼地说:“是呀,自从魔尊登基已过去三年。”
温故扶住发凉的额头,难怪他上次来十九重城,从未听过曼陀罗镇,三年不见,元九渊一定比他更想念对方,“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魔宫!”
“我常去十九重城赌石,有进城的文牒,我可以送你去。”见他意志坚定,七公主随即说道。
温故还没来得及道谢,七公主打个手势制止他开口,“不过你要先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待会你就知道了。”
七公主推开房门,拿出匕首在手指上割了一道伤口,挤出几滴血滴在门前的地上。
此乃一种东海国的秘术,一旦她身体上流血受伤,会立即知会潜藏在附近武将前来救驾,正是因为如此,国主才放心她在外行走江湖。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名身穿劲装,人高马大的武将急匆匆跃上客栈楼梯,看到七公主立在门前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
武将上前行礼,“七公主,召唤臣子所谓何事?”
七公主微微一笑,“我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你们回去禀报父王,我不要回去嫁给旁人。”
“这可是当真?”武将半疑半信地问。
七公主笃定地说:“自然是真的,我的如意郎君就在房里,你若不信,进去瞧瞧便知。”
房内温故听得一清二楚,他很反对包办婚姻,该配合演出的时候他出演员的本事,起身大步走出去,落落大方地说道:“我与七公主情投意合,还请这位大人成全。”
武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看得出温故是修行之人,长得更是格外养眼,有值得七公主为他远走天涯的资本,心中非常疑惑,“为何我从未见过这位少侠?”
“我们刚认识不久。”七公主走近温故,轻轻捉住他的袖子,佯装出亲和的笑意。
武将的脸色不大好看,“终身大事,岂可如此草率?”
温故正儿八经地说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我与七公主一见如故,便情深如海。”
七公主眼波流盼,静静地注视着他。
两个人看上去像一对璧人,武将深深地一拱手,“臣子这便回去禀报君主,还请这位少侠好生照拂公主。”
“当然,我会照顾好公主的。”温故隔着袖子拍拍七公主的手臂。
七公主默然不语,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瞧着他。
待到武将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口,温故圆满完成任务,心潮澎湃地问:“公主,我们现在出发去十九重城吧?”
七公主点点头,喃喃地笑道:“你这个人真奇怪,总是说一些我没听过的话,和一般男子不同,从不向我献殷勤,你可真是有意思。”
“啊?我有意思吗?”温故摸摸的脸颊。
七公主睨他眼,带点难以言喻的娇嗔,“自从上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有趣。”
被赞美了温故有点开心,“谢谢七公主。”
七公主发笑,顺着楼梯向下走去,“以后别叫我七公主了,叫我阿虞就好。”
“阿虞?”
“嗯,只有亲近的人这般唤我。”
第八十七章 真好
傍晚。
十九重城中的茶楼酒肆早已挂上纱灯,明黄的暮色一照,满街通黄的灯盏,仿佛一个个月饼芯。
宽阔轩敞的街上熙来攘往,秦楼楚馆里传出的笙歌鼎沸,花天锦地的程度不亚于九州大陆上任何城镇。
阿虞戴上白纱斗笠,带着温故熟稔穿街走巷,不消片刻,便来到了红莲广场。
广场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座朱楼碧瓦的楼台,大约三四层,高高的台阶铺着厚重的编织地毯,辉煌金碧,气派非凡。
周围人烟浩穰,众人逐队成群,将楼台团团围住,身穿黑斗篷的男人正在维持广场上的秩序。
楼台上垂坠的帷幔重重,重纱下朦朦胧胧地立着一道人影,众人似是在等待他的讲演。
温故被裹挟在拥挤的人群里,正想向打听身旁人打听这什么情况,阿虞清耳悦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温少侠,你能帮我挑朵簪花么?”
红莲广场边缘开设许多繁华摊铺,阿虞立在一家首饰店铺前,朝着温故笑吟吟地招手。
温故几步来到她身前,不太好意思地抿摸摸鼻尖,“我不太懂首饰。”
阿虞捏起两支繁花锦簇的钗子,递到他眼前。
一只梨花雪白秀雅,一只桃花艳美绝俗。
“梨花的更适合你。”温故凭借直觉挑了一个。
阿虞轻轻放下桃花簪花,将温故选中的钗子递给一旁等候的店家,“店家,可是能在簪花上刻字?”
店家点头称是。
阿虞掀起帽檐,瞥了一眼处在状况外的温故,“烦请刻上‘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店家拿了簪花,回到店内取刀刻字。
本着来都来了,温故仔细瞧着摊位上的簪花,想给妙真师姐挑一个见面礼。
阿虞伸出白生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到怎么进魔宫了没有?”
“暂时没有。”温故如实回答。
阿虞“扑哧”笑出来,“我独身一人游历名山胜川,若你打消进魔宫的主意,我不介意路上多个伴。”
温故摇摇头,温声说:“你独自在外多加小心,万事珍重。”
阿虞不说话,含笑的双眸望着他,此时广场上金鼓齐鸣,人声一瞬间沸腾,高台上重重的帷幕拉开,里面站着一位朱颜鹤发的老者。
正是温故熟悉的大祭司。
三年不见,大祭司精神焕发,手中端着一卷厚重名单,脸上挂着意气飞扬的笑容,雄厚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经过我们三年的不懈努力,共计培养出具备优良修行资质与良好道德传统五万九千七百人,向东华洲输送八千名炼丹师人才……”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招生日,再此感谢魔尊深仁厚泽,令我一族扬眉吐气!”
台下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一个个伸长脖子,希望引起大祭司的注意。
“啥时候招生?我从西海赶了一年的路,就等着这次机会。”
“真免费的?包吃包住分文不取?”
广场上气氛热火朝天,温故没想到随口一提的招生事业竟然进展的如此成功,方才在路上见了不少来做生意的人族,真应了他曾经说过“我有一个梦想”。
阿虞轻声感叹:“魔尊虽然凛若冰霜,但他做了利国利民的好事,城中的百姓敬他如神明,连我在东海国都听闻他的壮举。”
“魔尊真厉害。”温故羞怯抿着嘴唇笑。
首饰店主刻好了诗词,阿虞拿过簪花却并未戴在头上,伸手施施然递给温故,“温少侠,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这只钗子留给你。”
温故接过来,在指间转动响起金钗碰撞的叮叮当当脆响,“为何留给我?”
阿虞扯下帽檐上的白纱,遮住面容,明快直白地说:“常言睹物思人,少侠若是想起我,便拿出簪子瞧一眼,若是想不起,便将他丢在首饰箱里,往后赠人也罢,丢了也罢,全凭少侠。”
“谢过七公主。”
温故妥帖地收进怀里,一个疏离的称呼客客气气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阿虞笑声爽脆清朗,朝人群里走去,“若是有一日你后悔,便拿钗子来寻我,我既往不咎。”
沾着笑意的尾音淹没在喧哗的人声。
温故抬起眼,阿虞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他不禁笑一下,轻轻摸摸胸口冰凉的钗子。
……
殿宇里灯烛辉煌。
金漆的柱子明光锃亮,灯笼面描绘的龙纹在柱子上投射出幽深的阴影。
红木的案几上周边零散放着几件流光溢彩的法器,半卷半舒的书卷,中心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深褐色葫芦,一双清瘦削直的手正在为葫芦慢条斯理系上红绳。
“元九渊,你真是疯魔了,海神的法器你都敢抢。”
说话的人是镜非明,三年来他第四次来到十九重城,他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若不是元九渊搅得天崩地裂,九州大陆上的守护神苦不堪言,纷纷找他怨声载道,烦得他不得不出面解决。
元九渊低垂着眼,全神贯注地盯着葫芦,轻柔理了理葫芦上的红绳,像是在为情人画眉般温柔。
镜非明早已习惯他这幅毫无顾忌的样子,端着酒盏喝口酒压压胸口里的火气,若不是这三年元九渊修为突飞猛进,如他所说的“涅槃之体”,仙魔同修的状态下竟然距离仙门一步之遥。
正是因为如此,镜非明才和他讲道理,而不是直接动手抢回来,“我知你为了温故在所不惜,但你终是玄月宗的弟子,是夷道的徒弟,他很是担心你,三番两次想来瞧瞧你,都被我拦下了。”
“妙真徐复二人为你茶不思,饭不想,连封敖都惦念你的安危,你若是还有心,就振作起来,回到宗门里,别待在十九重城里当你的魔尊了。”
元九渊抬起眼,低低嘲谑笑一声,“我一个歪门邪道,辱没你们名门正派的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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