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倒也没错。
闻初眨了下眼睛,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他们之前的距离不远, 但是被白色的雾气挡着,看不太清面容。
那人朝着季寒砚微微弯了下腰:“不知阁下是……”
季寒砚伸手将腰间的一块令牌拿出来摆在面前:“奉命来此寻回一样东西, 没想到刚见面就受这么大礼。”
那人往令牌上看了一眼:“风雷宗常年戒备森严,雾气浓重,方才未曾看清来人, 多有得罪, 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季寒砚也不知信没信那套说辞, 将令牌收了回去, 淡淡道:“无碍。”
那人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阁下前来所寻何物?”
“看来风雷宗消息不大灵通, ”季寒砚道, “别国向朝廷进贡的宝物失窃, 有传言说其中之一的青铜器在风雷宗。”
闻初看向雾里的人, 自从季寒砚话音落下去后一直没开口说话,总给人一种想要赖账的感觉。
那人顿了顿, 看向季寒砚,片刻后道:“确实在此。”
“可否归还?”季寒砚问。
“若所说属实, ”那人道, “风雷宗自不会将珍宝据为己有, 待门派内各位宗主商量后, 不日便会将青铜器送往朝廷。山上雾气浓重,阁下还是回去吧。”
“有劳。”季寒砚也没坚持要上去,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闻初跟了上去。
刚才那人语气虽然十分客气,但这话总觉得有点怪,连个门都不不让人进,似乎十分着急要把他们赶出去。
而且这种事,按照季寒砚的性格来说,上去检查确认一下更为稳妥。
闻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脚下步调没变,眼睛微微往上看了些。
旁边峭壁上的树林里发出轻微的声响,片片树叶不断震颤着。闻初余光瞥到了一些黑影。
“发现了?”季寒砚问。
闻初视线放了下来,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寒砚道:“刚才说话的时候。”
按照估算,树林里藏着的人应该不少,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从一开始的宝物失窃开始,背后那人应该就把季寒砚算进了局里。
他们若是在这遇到了什么意外,即使这些刺客不是风雷宗派来的,但这里毕竟是风雷宗的地盘,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背后操纵的人万一用尽手段把这件事栽赃给风雷宗,那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朝廷重臣死在了风雷宗的地界里,这人还身份格外特殊,父亲又是个手握重兵的将军,朝廷若是不追究,传下去只会说朝廷害怕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
但追究下去能不能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不说,这过程得罪风雷宗是在所难免的,万一查不到,那两者的关系估计会彻底崩裂,朝廷和江湖原本维持的和谐会被打破,局势也会变得动荡起来。
也怪不得刚才那人想早点让他们离开,大概是不想掺扯朝廷之间的纠葛。
无论选择怎么做,都能引起一定的混乱,这种一石几鸟的事情,背后那人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闻初觉得季寒砚的性命比这青铜器还贵重了一些。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十分危险,左手边不远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敌人又在右边高处的森林里藏匿着。
地形位置和视野都处于极大的劣势,若是平旷的地方还好,对面来几十个人他们俩联手也能应对过去,但现在这样一不下心就会掉下去。
他快步走到季寒砚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无数箭矢破空而来,两人迅速从剑鞘里抽出长刀抵挡,相互碰撞,发出连续不断的声响。
身后几个黑影从上跳了下来,不断地朝他们靠近。
在这里打斗纯属是找死,那些人估计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的。
“要怎么办?”闻初问。
“山脚下我安排了不少人,”季寒砚看了他一眼,“撑到那里就安全了。”
“……”闻初往周围看了一圈,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措施,忽然低声道:“一会跟着我。”
季寒砚斩断面前朝着他们飞来的几截箭矢,点了下头。
闻初边抵挡着旁边飞来的箭,边飞快地朝前跑去,等在左边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记忆中的一点绿影,他喊了一声:“季寒砚!”
季寒砚没在意这人直呼了他的名字,闻言立刻伸出手抓住了闻初的衣服。
与此同时,一个由银色的细线连接着的东西从闻初袖间飞速而出,“咔”的一声,那东西卡在了前方粗壮的树干上。
紧接着,两人的身体便凌空飞了出去,绕着高大的树干,在万丈高空中转了一个圈,又受重力慢慢往下落着。
朝着他们飞来的箭与两人擦身而过,没入浓重的雾色中。
旁边的冷风呼啸而过,季寒砚睁开眼便看到周围飞速旋转有些模糊的景色。
随即他的后背结实地砸在了凹凸不平的崖壁上。
闻初借着旋转的力度将握着的长剑紧紧刺入坚硬的石块中稳住位置,撑着让自己没直接撞在季寒砚身上。
两人身形几乎贴合相对,站在从悬崖里凸出来的一条窄窄的小路上,宽度仅仅够两人站脚,而这块突出的地方从他们脚下不间断地绵延向下。
抬头看不到上面那些刺客的影子。
季寒砚看向这条狭窄的“小路”,想到上来时闻初的举动,问道:“方才是在观察悬崖下的地形?”
闻初把银色细线收回来,“嗯”了一声。
这声音有些不对劲,季寒砚立刻看向闻初,两人原本就正对着,距离靠得有些近,他一眼便看到了这人有些发紫的唇色,还有额边的冷汗。
他顿了下,然后慢慢伸出手,摸上了闻初的后背,碰到了一手的滑腻,再往上靠近闻初肩膀的位置,是一支刺入血肉的箭。
闻初握着长剑的手落下来,身形晃了一下。
他一只手上放着机关绳索,另一只手握着长剑,根本空不出手来防御,只被射中一支箭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季寒砚立刻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人往里拉了些不让他掉下去,问道:“还好吗?”
“没事,”闻初稳住了身形,下巴靠在了季寒砚的肩膀上,声音微哑,顿了顿道,“箭上好像有毒……帮我拔掉。”
季寒砚的手已经碰到了那支箭,他看着闻初的侧脸,还有那逐渐有些发紫的唇色,说:“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话音落下去,他手上用力,倒刺被剥离血肉,闻初咬紧牙关,还是从唇缝中溢出一声闷哼,身体也瞬间紧绷起来。
季寒砚扔掉带着血的箭,随即动作利索地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有些潦草地将闻初受伤的地方绑了起来,勉强止住了血。
“趁毒素还没渗进去,我们得赶快离开。”季寒砚问,“这条小路能通到来时的地方吗?”
闻初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臂,等后背上那一阵刺痛过去后道:“差不多,上来的时候没过多久我就看到这条凸出来的小路了。”
季寒砚看向闻初:“还能撑住吗?”
“没事。”原主的身体以前应该是中了不少的毒,对这些东西还有一定的免疫作用,毒效不会这么快发作,除了有些头晕难受和疼……其他的都还好。
闻初伸手想把刚才插进崖壁的长剑收回来,手上却不怎么用得了力,长剑像是被卡住了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
“你先往前走,”季寒砚道,“我帮你拔。”
闻初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手,侧着身体沿着这条极为狭窄的小路往下走。
等到两人的身形完全隔开后,季寒砚翻过身,抬手刚将长剑从里面拔出来,余光却忽然瞥到一抹坠下去的身影。
他心里一惊,伸手胡乱地拉了一把,碰到了闻初的手臂,却被带着两人一同从这条狭窄的下小路上落了下去。
长剑的剑尖碰着岩壁,“刺啦”地向下划着,季寒砚一只手揽着闻初,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悬崖深不见底,不能就这么掉下去……
眼前忽然飞速闪过一个黑色的洞口。
季寒砚立即用力将长剑往里伸了些。
剑身被卡在了洞口的底部湿软的粘土上,岌岌可危地挂着两个人的重量。季寒砚一个翻身,两人一同落入了洞内。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我难受……
洞穴内有些潮湿, 地面的是软的,减缓了一些冲力,但闻初还是觉得被震得有些难受, 脑袋更晕了些,背后的伤口撕裂得更大,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泛着密密麻麻令人难耐的痒,冷气不断地钻进去, 渗入骨髓。
刚才他准备沿着小路走下去,但毒性却忽然发作, 浑身酸软无力,一阵天旋地转后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他有些艰难地半撩开眼皮,看到季寒砚撑着剑坐起来, 靠在旁边的石壁上。
季寒砚伸手拍了怕闻初的脸:“晕过去了?”
闻初皱了下眉, 费力拨开他的手:“没有。”
他说着把手撑在了地面上, 手肘用力想要坐起身, 但没能成功。
季寒砚在他掉回地面之前拉了一把, 将人扯到了自己旁边。
背后的伤口又那么裂了一下, 闻初忍住没吭声。
等坐到季寒砚旁边后, 闻初缓了一会, 才道:“刚才……多谢。”
虽然意识有些混乱,但他也能感受到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季寒砚救了他, 现在估计他已经掉下悬崖尸骨无存了。
季寒砚没说话。
闻初开始观察起这里的环境。洞内不深,走两步就能到头, 这里空无一物, 只是正中间有个不深不浅的坑, 再联想刚才那些狭窄陡峭的小路,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洞的作用。
风雷宗里的人修行时喜静,也喜欢这种偏僻独特的场所,这里大概就是他们那些人闭关修炼的地方了。
既然是修炼的场所,那旁边应该也会有像他们刚才走过的那样的小路。说不定可以顺着从这里下去。
闻初还没来得及起身去查看,季寒砚就站直了身体,走到洞口处,看向两边:“没有路。”
“我身上携带着一束用来标记的烟花,”季寒砚看了眼周围白色的雾气,“但是这个位置即使放了标记,他们估计也没办法过来。”
闻初愣了一下,然后背过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在这等人来估计会等到猴年马月。
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机关装置:“还有一个办法。”
季寒砚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下去的时候你再晕过去怎么办?”
闻初把装置拆卸下来,扔给了季寒砚:“你自己下去。”
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捏不准了,万一在下落的途中晕了过去,在下面不知道有多深的情况下对季寒砚的负担不小,说不定两人会一块吊在悬崖上冻死饿死、或者直接掉下去摔死。
季寒砚接了过来,看了闻初一眼:“你呢?”
“不用管我。”闻初说。
“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季寒砚说,“我离开之后就很难再找到这个地方了。”
“你的命比我珍贵。”闻初指了下他手中的装置,“正中间有一个按钮,按的时间越长,细线弹出的力度也会越大,这个你应该会用。”
季寒砚没什么动作。
闻初揉了下愈发昏胀的额头,慢慢站起身朝着季寒砚走了过去:“你是不会戴上吗?”
他伸手把装置打开,然后套在季寒砚的手腕上,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灵巧地动着,如果不是闻初没一点血色的脸颊,根本看不出来他受了伤。
闻初这么尽心尽力倒也并不单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是面前这人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会很麻烦,影响的不只是朝廷,放远了看还有许多平民百姓。
他不想来了这一趟还添了这么多烂麻烦,起码也要把这个人安全送回去再说。
至于他自己,死了就死了,反正刚来这时就做好了去下一个世界的心理准备。现在对于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
闻初眼前几乎都出现了重影,他坚持帮季寒砚将那东西戴了上去:“好了……”
他没力气再站着,轻轻拍了下季寒砚的手腕,就要往后退去。
腰间忽然被人揽住,闻初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变化,他就被人带出了洞外。
季寒砚稳稳地抱住了闻初,他内力深厚,抱着人也毫不费劲。
绳索上黑色的箭头卡在了洞底,季寒砚按下机关上的按钮,两人一同飞速下落着。
没了刚才的洞穴挡着风,闻初的五脏肺腑中似乎都灌进了冷气,他抬眸看了季寒砚一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靠了些,汲取些许热量。
季寒砚身体僵了一下,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轻轻按了下按钮放缓下降的速度。
等到细绳到了尽头,他把长剑插进了岩石的缝隙中,把绳子往外拽了些。
闻初伸手接住了落下来的箭头,绕了几个圈绑在了剑上:“不知道这能不能撑得住两个人的重量,”他抿了下唇道,“一个人会安全很多。”
“只是觉得你还有点用,”季寒砚不带什么语气道,“死在这里有些可惜。”
闻初:“……”
绑好了绳子,两人继续往下落,所幸他们都会些轻功,中间还有一些石块可以踩着减轻重量,没发生撑不住掉下去的情况。
一人放绳,一人系绳,两人的配合格外默契,效率高了不少。
只是悬崖的高度比他们想的还要深了些,原本是早晨来到这的,此时太阳已经从东边挂到了西边。
背后的太阳暖洋洋的,闻初正系着绳子,季寒砚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雾气依旧没有消散,只是此时层层叠叠地染上了夕阳的颜色,不远不近地飘散在他们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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