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子原先还好,有些为君风度,但如今也渐渐暴露真面目,自私狠戾,有些刚愎自用,心太狠,目光不够长远。
整个大曦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屈指可数。
“来人,传朕口谕,请凝华入宫陪伴珍嫔。”
静安王府。
顾瑾瑜浅笑着打发了传口谕的太监,回到内室,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眉目间带着些微冷意。
祁染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我可找个借口替你推拒了,皇帝不敢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地对我如何。”
“罢了,推拒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心虚?”顾瑾瑜面上重新带上笑容,“皇帝本就忌惮你,如今怕是更恨不得对你除之而后快了。你小心看顾着点,免得皇帝制造所谓的证据栽赃我们。”
祁染还欲再劝,顾瑾瑜止住他,“安心,我也不是那么无用。”
祁染抱住他,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只想要你平安。”
“会的。”
顾瑾瑜坐上前来接他的马车,被人送到了昭阳宫,虽然珍妃被降为珍嫔,但她的栖身之地倒是没有被换。
他到的时候,发现昭阳宫还有客人在。
“凝华见过母妃,见过舅母。”
这两人见到他,都颇为意外,珍嫔甚至还有些局促,陈蓉倒是很欢喜,她一向很喜欢这个外甥女,甚至还动过让自己儿子娶顾瑾瑜的心思,曾经隐晦向珍嫔提起过。
珍嫔当时心动了,宋老夫人也知晓顾瑾瑜的身份,又一向颇为怜惜他,若是他嫁入宋家,有老夫人在其中周旋,就算秘密暴露,也有缓和的余地。
至于宋家后人的问题,可以让宋萧然多纳几房妾室,日后生了孩子,将孩子记在顾瑾瑜名下即可。
但顾瑾瑜不同意,他当时心系孟婉,还抱有一丝希望,不愿意以女儿家的身份出嫁,便刻意找理由推拒了。
珍嫔心中对他有愧,倒也没有逼迫,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陈蓉一直心有遗憾,但也是真心疼爱他,当初听闻他要嫁给静安王,还为之忧心,后来听说他们夫妻和顺,才放心了不少。
但顾瑾瑜嫁给静安王之后,因为几乎同珍嫔决裂了,宋家大爷站在他这边的概率太小,他便也同宋家断了来往。
宋老夫人和宋家大爷倒是猜测到了几分,但陈蓉完全不知情,还以为顾瑾瑜只是为了避嫌,如今见到他,也是真心实意地高兴。
“阿瑾,快过来让舅母看看,好些日子没见了。”
“多谢舅母挂念,多日不见,舅母依旧光彩照人。”
顾瑾瑜含笑应对,同陈蓉聊得欢快,倒是将珍嫔这个亲生母亲隔绝在外。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还是陈蓉意识到不对,“瞧我,见到你高兴过了头,倒是一时忘形,你出嫁在外,难得进宫一趟,该多陪陪你母妃才是,你母妃这段时日也不太好过。”
珍嫔听见自己被提及,小心瞧了顾瑾瑜一眼,方道:“我不碍事,阿瑾往日也常常念叨嫂嫂你,只是不便经常出宫,如今又嫁了人,能同嫂嫂见面,阿瑾自然也是高兴的。”
陈蓉闻言,笑容更盛,她的真心能得到回应,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但同顾瑾瑜交流时并未再落下珍嫔。
她同自己的小姑子感情也不错,要不然也不能在昭阳宫如此自然,如今小姑子落难,顾瑾瑜能入宫探望,想必能给珍嫔带来几分慰藉。
只是这二人并不能同她所想,顾瑾瑜对珍嫔的态度并不热络,而珍嫔心中也有所怀疑。
她心知顾瑾瑜是男儿身,若他上头两个皇兄出事,他也有可能得利,只是珍嫔从未想过顾瑾瑜会胆大包天到连皇帝也一并算计进去。
她心有疑虑,态度便也不太自然,陈蓉虽然算不得心思细腻,但也不会连如此显眼的异常也察觉不到。
只是她左思右想,也没想到这母女之间是哪里出了问题。
沉吟片刻,她便对顾瑾瑜道:“你母妃往日为护持你兄妹二人,劳心劳力,或有错漏之处,但也多半是为你们兄妹着想,如今你母妃被人陷害,日子过得艰难,你也该多体谅她才是。”
顾瑾瑜闻言,神色不变,“舅母教训的是,凝华特意入宫,便是为陪伴母妃,以尽孝心。”
陈蓉面露欣慰之色,又道:“我并非着意说教,只希望你们母女和睦,兄妹相亲。”
“多谢嫂嫂了。”珍嫔见他应承得好,目光却未曾落到自己身上,便知他心意,心中酸涩难当,却未表现出来,倒如他的意,在陈蓉面前粉饰太平。
陈蓉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出宫了,皇帝恩典她入宫探望,她却不便久留。
等她离去,这边母子二人相顾无言。
“阿瑾,我……”
“母妃,父皇口谕,让我入宫探望你,也未曾言明何时允我出宫,我只尽我之责,这几日便在昭阳宫叨扰了。”
顾瑾瑜言语简要,说明前因后果,态度疏离冷淡,珍嫔也不是蠢人,心知皇帝此举必有深意,她露出担忧目光,却一字也吐不出,在顾瑾瑜冷漠的目光下,只惨淡一笑。
另一边,陈蓉回到府上,越想越不对劲,便将自己在宫中所见之事同自己夫君说了。
末了,她又担忧道:“晚晴母女二人向来和睦,如今关系出现裂痕,我在宫中未想明白,现今却有了点想法,莫非那静安王只是表面装作宠爱阿瑾,内里却冷待她,以至于阿瑾心生怨怼?”
宋锦听闻他说起宫中之事,便变了脸色,他虽然不知顾瑾瑜的男儿身份,却是知晓顾明钰不顾情分,几次三番对顾瑾瑜下手之事,连那门亲事也是顾明钰算计得来的。
他那妹妹对此也有所偏向,也难怪顾瑾瑜会心生怨愤,他见妻子忧心,心中无奈苦笑。
这事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陈蓉又最是爱护顾瑾瑜,若是让她知晓实情,又无法改变现局,也只是徒增烦忧,如今他也只能安抚妻子。
“静安王虽然为人冷傲,却是正人君子,不至于做出表里不一的举动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陈蓉皱眉道,“万一他刻意表现得坦荡,暗地里却是个小人,那阿瑾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见她实在担心,宋锦虽然不信静安王会做小人行径,但也允诺道:“我会派人去打听,若静安王真待阿瑾不好,我们再想办法替她做主。”
陈蓉闻言,顿时露出笑容,过了会儿,又叹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便该极力撮合萧然和阿瑾。”
“他们俩只有兄妹之情,强行撮合未必就是好事。”
陈蓉白了他一眼,“若萧然真对阿瑾只有兄妹之情,也不会如今还不肯娶妻了。”
宋锦吃了一惊,他倒是不曾知晓儿子有这份心思,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想到这里,他不免一叹。
第72章 被炮灰的公主19
顾瑾瑜是不知宋锦夫妻俩的合计的, 他奉皇命而来,便依此行事。
每日同珍嫔小坐一会儿,也不说话, 只闭目养神。
皇帝将他接进宫中,便不曾再过问,也不知是单纯想扣押他作为威胁静安王的筹码,还是另有打算。
他尚可气定神闲,皇帝那边却坐不住了。
顾瑾瑜入宫后的表现他是知晓的, 但并没有什么用处,这母女二人关系破裂, 他是早有所耳闻,如今不过是确切知晓她们之间的关系已降至冰点。
甚至他还能大致猜测到缘由,以至于他开始怀疑静安王是否真如表面那般宠爱顾瑾瑜。
若真是宠爱, 那顾瑾瑜不该有如此大的怨气才是, 在皇帝心中, 一位女子能得一位好夫婿, 一生便有了依靠, 自是极好的。
这边抓不住静安王的破绽, 另外一边朝臣不断上书, 月夕公主的事已传入民间, 被编成了风流轶事,若再不拿出一个决断来, 皇帝自己就洗不清了。
皇帝正头疼着,那负责看顾月夕公主的人急慌慌地前来禀告道:“皇上, 不好了, 贵人她……她撞柱自尽了!”
“什么?!”皇帝猛地起身, 顿觉眼前一黑, 双手扶住桌案,才没有重新跌坐下去,“朕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
“今日伺候贵人的苏嬷嬷一时疏忽大意,被贵人寻着了空子,一头撞在廊柱上,当场气绝身亡,只留下一封血书。”
那人颤颤巍巍地呈上一块绣着兰花的手帕,还带着淡淡的幽香,上面是娟秀的血色小字。
李福全接过,目光却不敢往上落,只恭敬地呈递给皇帝过目。
皇帝越看越怒,这月夕公主临终留言,口称在大曦受辱,却不得公道,不愿被人视为手中玩物,自尽以示忠贞。
这封血书若是流传出去,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有谁看过这东西?”
那人闻言,顿时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负责伺候贵人的几位嬷嬷都看见了,还有就是奴才,奴才也见过了。”
皇帝阴沉着脸没说话,那人又急忙道:“苏嬷嬷在查验贵人的情况时,发觉贵人最近常挂在腰间的一个玉葫不见了,奴才先一步来报讯,几位嬷嬷尚在找寻。”
皇帝眼神一厉,“你们就是这么看顾人的?”
“奴才……奴才罪该万死!”那人的额头重重磕下,完全跪伏在地上,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李福全见皇帝气怒得厉害,劝解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那玉葫,那位的东西可不好流传出去。”
当然,重要的倒不是那么一件小物件,而是怕这物件上有不该传出去的消息。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喊了禁卫军统领上前听命:“封锁皇宫,今日谁都不能出入!”
说着,他又指了指地上跪伏的人,“带上他,还有另外几个嬷嬷,去寻那玉葫,先去玉明殿搜,若是搜不到,就彻查皇宫!”
宫里的动静极大,距离上次彻查还未有多久,宫里人可还记得上次的血腥,顿时人人自危。
昭阳宫这边也有人搜查,上次便死了好几个宫女,如今看见这禁卫军,不由心里发慌。
顾瑾瑜倒没什么顾虑的,放开了让他们查,这禁卫军顾忌他的身份,对他还算客气。
等这些人离开,几个胆子小的小宫女顿时瘫坐在地上,直呼庆幸,她们都是知晓的,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没做,就一定会平安无事,宫里面,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丢了性命的人多了去了。
珍嫔挥散伺候的人,小心道:“阿瑾,你可知这回搜查是因何而起?”
“母妃为何要问我?这些日子凝华在宫中陪伴母妃,母妃知晓什么,凝华便知晓什么。”
珍嫔被他看得讪讪,外边又传来通传声,却是皇帝要召见顾瑾瑜。
珍嫔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猛地一变,顾瑾瑜倒是淡定异常。
就在顾瑾瑜要离去前,珍嫔突然道:“阿瑾!”
顾瑾瑜并不回头,淡淡道:“母妃所言之事若非要事,不如等我回来再说,免得父皇等急了。”
说完,他并不等珍嫔回应,率先走出昭阳宫,那前来传口谕的太监见状,急忙跟上。
顾瑾瑜抵达养心殿时,皇帝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背后的门被人关上,殿内的视线猛然一暗,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凝华拜见父皇。”顾瑾瑜似无所觉,恭敬行礼。
半晌,皇帝才言道:“凝华,你一向最得朕喜爱,因为你最守规矩,比其他人更让朕省心。如今你虽然出嫁,可依旧该谨记,你先是皇家之人,才是静安王之妻。”
顾瑾瑜回道:“凝华自当谨记,时刻不敢忘怀。”
“不,你不记得了!”皇帝回首,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情有几分可怖,“朕知晓你对明钰心存怨气,可你不该放任外人迫害自家兄长!”
“凝华不敢!”顾瑾瑜面露委屈和怨愤之色,“凝华承认自己心存芥蒂,四皇兄不顾兄妹之情欺我,母妃要我处处忍让,甚至……甚至父皇也不曾考虑凝华的想法。凝华心中有怨,可更欲求得自在!凝华谨记父皇之诺,勤恳做事,不曾有犯上之心!”
皇帝眼中厉色一闪而逝,紧紧盯着他,目光有如实质:“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曾知晓静安王所做之事了?”
“凝华所知之事已尽数报予父皇。”
皇帝沉凝半晌,才道:“不,你知道,且你心系大曦,不欲静安王为一己之私而扰乱朝纲,特意供出静安王之罪状!”
顾瑾瑜心头微震,他没想到皇帝竟想让他作伪证,若是他做了,皇帝自有办法让其成真,若他不做,正是证明他之前所言不实。
皇帝见他不语,神情愈发威严,“你不愿?”
顾瑾瑜面上不见心虚,神情倔强,直言不讳道:“凝华只是在想,此事若成,那父皇会如何安置凝华?若要凝华自我牺牲,以此来挽救两位皇兄,凝华自是不愿的。”
“此举并不单单是为了他们,更是为了维护皇室威严,你也不愿?”
“不愿!”顾瑾瑜正声道,“两位皇兄互相争斗,闹出这种种事端,父皇不愿惩治凶手,反而让凝华承负这一切,何其不公?”
“放肆!”皇帝怒斥道,“你身为大曦公主,享受着大曦为你带来的一切,就该为大曦有所承负!”
顾瑾瑜垂首不语,他举证静安王,不但没好处,反而会因为他乃静安王妃而受到牵连。
哪怕皇帝赦免他,可他的名声已经坏了,他又早与兄长闹翻,与母妃生了隔阂,无人帮衬。
就如皇帝今日所言,为了皇室尊严牺牲他,来日,亦是如此。
若他真为女子,在这对女子严苛以待的世道上,恐怕最后也唯有自绝或是在庵堂了却残生一途。
他暗自冷笑,这皇帝真是打得好算盘,为了避免四皇子或是二皇子一家独大,威胁到他的地位,皇帝便要拖他出去当替死鬼!
皇帝见状,又缓和了语气,言道:“朕也非要逼你,只要你举证静安王,日后朕定会妥善安排你,先前答应你之事,也可允诺,只是要晚上几载罢了。而且此事一清,你母妃也可借此摆脱嫌疑,不必再困于昭阳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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