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辰下意识点头,走了两步,发现顾瑾瑜没有动,他回过头投以询问的目光。
顾瑾瑜道:“我有我的去处,丞相最好不要跟来。”
说完,他便走进了夜色中,雪色的披风仿佛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渐渐看不清了。
楚晔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自嘲一笑,选择进了长乐殿。
他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御林军将静安王围在中间,旁边还有两个人扣住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再远处些,则跪着一个惊恐的太监。
因为他从正殿进来,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丞相,这太监指认静安王毒害陛下和金国三皇子,从王爷身边的侍从身上还搜出了相同的毒药,证据确凿。”
楚晔辰讶然,不是惊讶于静安王下毒这件事,而且惊讶于那个侍卫,他在顾瑾瑜身边看见过,据他所知,这侍卫的主子是顾瑾瑜,而非静安王。
他的第一反应是顾瑾瑜打算毒死皇帝,转瞬又觉得顾瑾瑜该不会如此不智。
姑且不去想他在谋划什么,但这件事同他有什么关系,为何非得拉着他在外面等着?
许是他惊讶和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顾明忧解释道:“老静安王便是死在金国手中,静安王为了一己之私,早先便多次上折子想要出兵金国。可父皇顾念百姓,不忍看到边境百姓再陷战乱,方嘱托静安王同金国商谈议和,哪曾想静安王竟因此生恨,不但想毒死金国皇子,挑起战乱,还对父皇生了杀心,其罪不可恕!”
楚晔辰闻言,目光落到祁染身上,却见他神情淡然,仿佛身边的刀剑不曾存在。
他微微眯起了眼,皇帝对祁染下手,他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派出祁染前去同金国谈和,后者明里暗里示意开战,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顾拖延。
不过,他认为祁染对此当是有准备的,皇帝拖,他也跟着拖。
那么,他到底是在拖延什么呢?
还未等楚晔辰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外边一阵喧哗,众人定睛看去,却是寿安公主带人押着昏迷的金国三皇子前来。
寿安公主看到顾明忧和兰妃,几步跑上来,兴奋道:“皇兄,母妃,我抓到给父皇下毒的凶手了!”
“寿安!”顾明忧顿觉不妙,正要阻止,却听之前一直沉默的静安王开口了。
“二皇子为何如此激动?难道是怕寿安公主抢去你的‘功劳’?”
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让顾明忧沉默下来,寿安话已出口,他若是阻止反倒显得他别有用心。
寿安这时也意识到了情形不对,她看了看不知为何被御林军困住的静安王,又看了看其他人,最后落到兰妃身上。
“母妃……”
“寿安公主,不知你抓到的凶手是谁?”
被打断的寿安有些恼怒,但发现开口的人是祁染之后,她的气势顿时一收,不敢发作。
“寿安公主为何不言语,难不成是在戏耍我们?”
“当然不是!”被质疑的寿安有些羞恼,她纤手一抬,指向被扣住的关博远,道,“凶手就是他!金国三皇子!”
说着,她自以为隐蔽地看了楚晔辰一眼,又挺直了胸膛道:“本公主发现他所中之毒同父皇一样,中毒程度却比父皇轻,所以心有怀疑,就亲自前去查探,恰好撞见他要销毁证据!”
她从袖口掏出那包毒粉,扬了扬道:“这就是证据。今日根本就是金国狼子野心,意图谋害我父皇,又担心自己被怀疑,所以故意在自己的酒杯中下毒,只是他到底惜命,在明知酒中有毒的情况下,便只饮了些许,这才被本公主发现了端倪。”
她话音一落,洋洋得意地等着夸奖,却没有听见期待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却见众人神情古怪,而她的二皇兄和母妃则脸色铁青。
第76章 被炮灰的公主23
“王妃, 您怎么来了?”
李福全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心中顿感不妙。
顾瑾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审问凶手的事自有二皇兄和兰妃娘娘操心, 本宫插不上手,心中又放心不下父皇,所以前来守着。”
李福全拦了拦他,赔笑道:“陛下刚才醒来一回,现已睡下, 王妃还是晚些时候再来罢。”
“李公公你这是仗着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就敢私自替父皇做主了?”
“奴才不敢!陛下早先有过吩咐, 谁来也不见,一切等陛下醒来再说。”
“那本宫偏要进去呢?”
李福全收了笑,神情有些冷肃, “那奴才只能得罪了。”
他一挥手, 旁边的守卫便将顾瑾瑜围在其中。
“王妃, 还请莫要自误。”
顾瑾瑜笑了笑, 脚步不停, 那些侍卫想要上来擒住他, 可还未来得及近身, 便被顾瑾瑜带来的人打倒在地。
他推开门进去, 皇帝似乎听见了外边的动静,已经坐了起来, 神情阴沉,“凝华, 你这是做什么?”
“父皇, 你又想做什么呢?我好歹也是你的血脉, 可你说弃就弃, 真是让我好生伤心。”
听他这样说,皇帝目光如电,“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瑾瑜笑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比如,你吩咐暗九给我和祁染下慢性毒,让暗十往静安王府里藏龙袍,再勾结关博远,诬陷祁染毒害金国皇子。”
皇帝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怨恨道:“是你给我下的毒?”
“怎么会是我呢?”顾瑾瑜颇为无辜道,“这分明是父皇你自己半途反悔,明明已经同关博远达成协议,却又怕他以此威胁你,所以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要直接将其毒死。可惜走漏了风声,你准备好的东西被他给换了。”
皇帝冷笑道:“凭他哪有本事在皇宫里掉包,若非你和静安王相助,他岂能做成此事?”
顾瑾瑜并不反驳,他确实在后面推波助澜来着,拍了拍手掌,以示捧场,把皇帝气得脸色铁青。
他见皇帝时不时看向门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诉父皇,高铁成高将军在庆林一带受袭,重伤以致昏迷,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我怕父皇担心,就派人伪装成高将军,日夜兼程,赶至长安向父皇复命,因此――”
“你等的人不会来了,父皇。”顾瑾瑜轻飘飘地话语击碎了皇帝的希望。
原本皇帝没打算这么快对祁染下手,可近来长安城里发生的事处处有祁染的影子,偏生他抓不住祁染的破绽,顾瑾瑜的不受控制也让他愈发恼怒,这才打算一劳永逸。
为此,他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暗地里将在外镇守的龙骧将军高铁成调了回来,就为了防备祁染的龙骑军。
可惜,高铁成还未赶至长安,就被得知消息的祁染派人截住了,也就是说,皇帝用御林军替换进来的人不是高铁成的,而是祁染的。
外面平静下来的动静似乎也证实了顾瑾瑜所言不虚。
“你!你!畜牲!”皇帝指着他斥骂,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要断送大曦的基业!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牲!”
听见他骂自己,顾瑾瑜眼神冷了冷,“大曦皇室可不就是这样?顾明钰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卖掉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也能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卖掉自己的儿女!天家本无情,又何必强求你的儿女对你有情?”
见人被自己气得要翻白眼了,顾瑾瑜才缓了语气道:“只要父皇你识相,这天下就还是顾家的,毕竟我也姓顾,不是吗?”
此顾非彼顾,这点他就不说出来了,免得皇帝真被他气死了,那他的登基之路又得多些波折。
皇帝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看来,顾瑾瑜和祁染之间,做主的肯定是祁染,顾瑾瑜这意思,就是在劝他禅位给祁染。
他对顾瑾瑜的话嗤之以鼻:“愚蠢!你以为祁染登上皇位后还会留你?就算他留下你,也不可能让你的孩子登上皇位!像他那般的男子,真情再重也比不过这万里江山,你也不过是一颗被他的虚情假意哄骗得团团转的棋子罢了!”
顾瑾瑜不以为意,他自诩看人还是准的,再说了――
“谁说要让祁染登上皇位?”
“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
话说到一半,皇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摇头,“不,不可能,你是女子,怎能继承大统?”
顾瑾瑜嗤笑一声,真是目光短浅,他曾经去的某个世界就讲述了一位女帝,开创了太平盛世,半点不比男人差,到了现代化世界,那些小姐姐说不定比男人还要强。
当然,他没必要同皇帝讨论这个问题,他本身也并非女子。
“父皇,我乃男子,这样足够了吗?”他扯开衣领,露出喉结。
其实他进来后一直用本音说话,只是皇帝震惊于他的背叛,又先入为主,一直没意识到他的声音不对劲。
如今被他点明,皇帝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他,在他妍丽的面容上停留甚久,半晌才道:“你母妃……”
“她欺骗了你。”顾瑾瑜无比自然地接下他的话,“按理说,我该是五皇子的,可惜我时运不济,母妃选了顾明钰,将我充做女孩儿养。爹不疼,娘不爱,所以我想要的,只能靠自己来拿。”
不给皇帝更多的思考时间,他接着道:“父皇,只要你老实禅位,这天下不还是姓顾?而且我并不爱女子,待我继位,会将大皇兄留下的孩儿立为太子,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吗?”
弄清楚他的目的后,皇帝反而冷静下来,他觉得顾瑾瑜不过是一个被冷落久了而迫切想证明自己的人,现在只是被祁染画的大饼打动了,只要他晓之以理,那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哪怕朕写了禅位旨意,可你手中并无实权,一旦祁染发难,你根本无从抵挡。不如这样,你帮朕拿下祁染,朕可以恢复你的身份,立你为太子,日后皇位定然是你的。”
顾瑾瑜认真听完了这番话,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就爱蹬鼻子上脸,你给他一点好颜色,他就以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比如老皇帝,他哪里会明白,顾瑾瑜之所以站在这里同他费口舌,不过是因为他的态度会影响到自己从孟云和顾明钰那得到的本源能量的多寡。
现在看来,他一番苦心是白费了。也罢,少了的东西,日后他再去找他的“本源提供机”找补好了。
念及此处,他不再给皇帝好脸色,冷笑道:“你似乎没有看清形势,现在并非我求你,而是你别无选择。你现在还能靠谁呢?
你的命,整个大曦皇室的命,都掌控在我手里,拿不到我要的,那我就彻底把它毁了。日后见了老祖宗,他们也该怪你贪慕权势,不知好歹,断送了大曦江山!”
“你――”
顾瑾瑜冷漠地看向他,“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我,更不喜欢听见有人骂我。”
皇帝被他看得一抖,他有一种预感,若他真的骂出口,对方真的会对他下杀手,一种天然的压制感让他闭上了嘴。
“父皇,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一看,大曦的命运依旧掌握在你手里。”
皇帝这回沉默了许久,直到顾瑾瑜不耐烦,他方道:“朕写。”
说完这两个字,他仿佛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都颓然下来。
顾瑾瑜对此并不在意,示意他赶快下笔,顺带还要了一道降罪旨意,皇帝中毒,总该有个人承担责任。
……
长乐殿。
自从寿安公主说出下毒之人是关博远之后,殿中的气氛就有些诡异。
平心而论,寿安公主说的话还是十分可信的,一是她没必要为了静安王来撒谎,二是大曦本身就仇视金国,认为对方做出这等事也不奇怪。
在场的大臣也是祁染这一方的人,先前是因为证据确凿,无法辩驳,现在有了转机,他们自然是要为祁染开脱的。
而二皇子党有心要坐实祁染的罪状,却又顾忌另一个“凶手”是金国皇子,至于关博远,不知道先前寿安拿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至今未醒。
顾眀忧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去将被寿安拦住的其他金国使臣放过来,可人去了许久,依旧未返,他心中已有不妙之感,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而寿安此刻也终于弄清楚了事情始末,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有些懊恼,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
直到兰妃问起她,是谁告诉她金国皇子不对劲的。
兰妃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女儿,一向直来直去,哪里想得到这些弯弯道道?若非有人提醒她,她也不会想到去捉金国皇子。
寿安听了,看了一眼楚晔辰,又下意识去找顾瑾瑜的身影――当时她便是听到楚晔辰提点顾瑾瑜,为了不被顾瑾瑜抢去功劳,这才急忙赶去金国皇子暂留之地。
可这一看之下,才发现人不在这里,她下意识惊呼出声:“顾瑾瑜!”
她的声音稍大了些,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顾明忧心中一跳,四处查看了一番,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明忧猛地看向寿安,“你方才说的什么?”
寿安被他凶厉的目光吓了一跳,有些结巴道:“是顾瑾瑜,不,不对,是楚丞相,他们俩在兰轩附近交谈,本公主听见楚丞相对顾瑾瑜说金国皇子不对劲,匆匆赶过去,就看见对方正欲销毁那个毒药包。”
她话音一落,众人又将目光投向楚晔辰,惊诧莫名,没想到这件事还与这位丞相有关。
身为众人焦点的楚晔辰心中暗骂一声,他想他知道为何顾瑾瑜非要拉他出去了,面上却不露丝毫,十分自然的露出惊讶之色。
“本相今晚自出事后,就不曾离长乐殿太远。虽说本相确实遇见了静安王妃,但却是在殿外梅林中。这方向与兰轩南辕北辙,寿安公主就算为了偏袒某些人,也不该编出这等谎言来诬陷本相和静安王妃。”
顾明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本殿下记得丞相离开了三刻钟有余,这时间足够丞相在长乐殿和兰轩之间走几个来回了。若是丞相一直待在梅林,那敢问丞相同静安王妃说了些什么,需要如此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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