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起解酒汤,从路靖泽家里离开,回到车上,点击定位系统锁定了一家酒店的位置,紧攥着方向盘的五指泛成白色,踩下油门,车子陡然“飞”了出去。
夜路没多少人,驾驶人跟不要命似的,转动方向盘疾速变道,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酒店大门。
路靖泽刚从酒店出来,外套刚披在那女的身上,风吹过来有些冷,他缩着肩膀和脖子,双手环抱低着头往前走,结果没看路撞上了人。
他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抬首,一愣。
“你怎么在这?”
苏玉揪着他手腕把人拽上车,一言不发。
路靖泽上车后看到旁边放的解酒汤有些心虚,大半夜的,苏玉一定是担心他才出来找他。
“我刚才……”路靖泽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看着苏玉的神情,“刚才送了个朋友去酒店,刚要回去。”
苏玉只看着前面的路,不应他的话。
路靖泽猜测他应该是生气了,毕竟大半夜不睡觉,还要出来找人,换作自己估计也要闹会脾气。
于是噤了声,打算等到家再跟苏玉面对面道个歉。
苏玉很少生他的气,不管是做错事的时候,还是无理取闹的时候,总是无声包容他。
像现在这样赌气不出声,还是头一回。
路靖泽收回看他的目光,也不说话了。
气氛有些怪异,路靖泽总是主动调节气氛的那一位,苏玉也会逐字逐句回复,可两个都当静下来,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将他们的距离隔开了。
回去的路上苏玉开得平稳不少,十分钟左右才到路靖泽的家。
路靖泽解了安全带下车,正想绕到另一边和苏玉说说话,请他进家里坐坐。
结果苏玉连眼神都不分给他半点,直接开车走了。
路靖泽手里还拎着他煮的解酒汤,看着车尾气有些失神。
第二天,苏玉没来找他。
第三天,苏玉也没来找他。
第三,四……
一整个星期过去,苏玉半点音讯都没有。
路靖泽一天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了无数短信,写了好多道歉小长文,结果都显示未读未接。
这么多年过去,都是苏玉在包容他,他闯祸也好闹事也罢,就连生活中的琐碎事都有苏玉帮衬着。
他思索着,苏玉是不是讨厌自己了?
于是他连电话都不打了,短信也不发了。
怕人讨厌他,到最后还变成厌恶。
只是会一遍拿起手机看看苏玉那头有没有已读,可大半个月过去,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路靖泽每天憋着一肚子的事想跟人诉说,可他身边除了苏玉,没多少要好的朋友了,有趣的难过的都往心里边憋,大概是所谓“成年人的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崩溃。
他在自己家里嚎啕大哭。
以前只要他一哭,苏玉那边就跟装了雷达似的,火速跑到他家来。
现在他哭了一下午,苏玉还是没有动静。
他开始调整苏玉的行踪。
早上九点从家里出来,到私人喃凮心理诊所,中午一点在楼下咖啡厅喝杯美式,下午四点从诊所出来,到超市买菜。
他意识到,自己不在苏玉身边的日子,苏玉还是那样悠闲自在的生活着。
而他,从H国回到A市,无业游民,每天的活动就是吃喝玩乐,以前还有和苏玉吐槽一天发生的事这一项,现在没了,整个人都无聊下来。
他想去找纪淮,但听说纪淮和程京泽结婚了,在家里度蜜月,也没好意思去上门找人玩。
不知不觉,他成了一个跟踪狂。
他多少次想跟着苏玉走进家门,可最终只是在门口的榆树顿下脚步。
他(可能是)不敢。
摘了帽子和墨镜,他坐回车里,或许是中午哭得太久,没吃饭有些头晕乏力,睡了过去。
第二天九点,苏玉出门的时候没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呆瓜,微蹙起眉觉得奇怪。
而后打开手机定位,发现人在不远处的车里打着磕睡,旁边还被贴了好几张违规停车的罚单,眼下有个交警拿着张新的罚单走过去。
他神情淡漠地扫了一眼,没停下步伐走到诊所。
路靖泽被交警的敲门声吵醒了,赶紧降下车窗道歉,和交警处理完车子的事,马不停蹄跑下车,跑到苏玉工作的诊所下面的咖啡厅,看了眼时间,下午十二点四十九分。
再过十几分钟,苏玉就会到这里喝咖啡。
路靖泽把墨镜和帽子都戴上,坐到最角落,等着人来,不小心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苏玉过来时看见他的背影,跟前台点了杯美式,而后坐到每天都会坐的位置。
有些奇怪,今天那人居然没掏出手机偷拍他。
苏玉朝角落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他在睡觉。
喝完美式,便走回诊所。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他再下楼,路靖泽还趴在那处睡觉,他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看见青年脸上的酡红,心中“咯噔”一声,跑进咖啡厅里。
“靖泽。”
路靖泽没有回应,把头埋进臂弯里继续睡觉。
苏玉把他的头揭起来,触摸到他的脸颊时被温度刺了一下,这才发现路靖泽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半毛衫,和昨天是同一件。
昨天下午天气就降温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下雪,只穿一件羊毛衫不冻生病才有问题。
苏玉脸色有些难看。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路靖泽盖上,把人抱起来走出咖啡厅。
路靖泽半迷糊半清醒地睁开眼,有些不敢置信面前的景象,手揉着眼睛,声调有几分颤抖,“…梦吗?”
苏玉的心忽然被揪成一团。
他不该赌气,不该冷落,也不该试探。
到头来不过是同一个答案,他错了,错得离谱。
还把人害得生病了。
怎么可以……
他抱着青年的力度紧了紧,大步流星走到公路,招了辆计程车。
路靖泽头倚着他的胸膛,听到心脏“咚、咚、咚…”的声音,震慑着耳膜。
又让人担心了呢…悄然勾起唇。
醒来时,路靖泽还在输着葡萄糖,他睁眼看到苏玉,眉宇间有几分疲色,下巴的胡渣应该有几日没刮了,眸光黯然。
“对不起——”
路靖泽看着他,没想到自己和苏玉同时道歉。
“你道什么歉。”路靖泽扯着嘴角笑,坐了起来,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苏玉才没那么讨厌他,轻声说:“错的是我,我又麻烦你了。”
苏玉动了动喉结,没说话。心却在滴血。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步步为营这么多年,棋差一步亲手把人推开了?
他不能接受这种事。
蓦地,路靖泽忽然被搂住,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把他骨头都快揉碎了,他不明所以,只是感觉到苏玉的颤抖,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怎么了?”路靖泽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
“算了,还是我说吧。”路靖泽在他耳边说,“你其实看到我的消息了,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对吧?”
“……”
“你还知道我跟踪你。”
“……”
“那我说说你不知道的。”路靖泽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咳了一声。
苏玉一愣,松开他。
“你在我家装了监听器。”路靖泽勾起唇。
“对。”苏玉没有任何犹豫,“有问题吗?”
“没问题。”路靖泽的笑意更深,“你知道,我知道你装了监听器。”
“对。”
“你讨厌我,因为我懦弱,无能,总是依靠你,还…”
苏玉蹙起眉,打断他的话,“不对。”
路靖泽挑了下眉,“哦。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苏玉忽然有些看不懂他。
路靖泽笑了笑,指腹摩挲着男人下巴新长出来的青茬,“装了监听器,但是你不拆,你是什么意思?”
苏玉简言意骇:“因为想听。”
“为什么想听?”路靖泽欺身逼近他,对视着他的双眸,凶恶的眸光在他眼底探究着,想把这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残暴搅碎,语气甚是妩媚,“告诉我,为什么?”
“……”苏玉不说话了。
“你喜欢我。”路靖泽替他回答。
苏玉愣了一秒,随即勾唇一笑:“对。”
“这么诚实?”路靖泽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那告诉你点事。”
苏玉已经不意外他会说出什么话了,路靖泽的转变一直都有预兆,只不过他被那精湛的演技蒙骗过去罢了。
路靖泽伏在他肩侧,对着他耳朵低语:“我的装备,可比你多多了。”
而后掰下苏玉的拇指,“卧室一个。”
掰下苏玉的食指,“客厅两个。”
掰下苏玉的中指,“厨房两个。”
掰下苏玉的无名指,“浴室是多方位,防水的,三个。”
掰下苏玉的尾指,“最后一个,你猜猜。”
他神情轻佻,卸去伪装,肩膀都轻了不少。
苏玉轻笑了两声,有些渗人心肺的笑声,听上去令人胆寒,可传入路靖泽的耳朵里,却是悦耳的曲子呢。
“你猜到了?”他问。
苏玉笑着不说话。
“看来你猜到了。”路靖泽顿时索然无味,瘪瘪嘴,“无聊。”
两个疯子,伪装正常人。
走在从群里,还真难辨认。
苏玉喜欢路靖泽,路靖泽早就知道了。
或者说,砸缸救苏玉那一刻他就有所预感。
在知道他是男的之前,他对苏玉还是有点感情的。不过这家伙好像只喜欢软糯呆萌的性格。小学时期,他亲眼见到苏玉帮助被欺凌的男孩,拍打着男孩的背让他不要怕。
路靖泽觉得苏玉挺有趣的。
装个人设,一装就是十几年。
有条尾巴在后边跟着,似乎也不错。
他喜欢女人,也是他给自己立的人设,但他在遇见苏玉之前确实是喜欢女人的。
前年出国那天,他含着泪回头想看看苏玉,结果苏玉只给他一道背影。
那是他第一次失策。
喜欢他的人,怎么可能不挥手告别?
后来他才知道,苏玉也眸中含泪。
他用订婚试探苏玉,对方也不露出老虎尾巴。
后来他才知道,苏玉把他订婚的事从里到外计划了个遍。
用女人试探苏玉,果然就有情绪了。
卖可怜跟踪他,再生场病。
终于露馅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苏玉的?
说不清,大概是日积月累里被填满的爱。
但一定是在分别那一年时认清自己的爱。
他回来,攻略他的爱人。
成功了。
第58~59章 他逃,他不追,他却插翅难逃
“出国?”
程京泽把话筒放回电话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语气,挑眉问他:“出国怎么了?”
气氛倏然变得压抑,男人走近他,透不进光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薄唇轻启:“你果然是为了他。”
“不然呢。”程京泽被逗笑了,朝着晃着自己的镣铐,“难不成在你这坐牢,满足你那无趣至极的游戏癖好?”
纪淮眸光晦暗不明,看起来并没有被这番讽刺的言论伤到,只是指尖在抖,没说话,紧紧地盯着程京泽,试图将那平静无澜的神情彻彻底底撕碎。
居然想离开他?又一次。
程京泽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见他面色阴沉,反倒是微勾起唇,“纪淮,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不对。还差脖子上一个狗的项圈,你不是一直把我当狗的么?缠着你,只要喊一声名字就会摇着尾巴到你面前,不惜一切索取那几分注意。有钱的确使唤一条听话的狗,可惜,我现在不缺钱,也不是狗。”
言落,程京泽给了他一记冷眼,走到厨房,在纪淮跟过来之前用菜刀劈断了镣铐。
“啪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程京泽把断开的镣铐丢到地上,正视着男人,“不好意思,我该走了,公司很忙。”
纪淮肩膀僵了一瞬,一把将他拉回摁倒在沙发上,拽过他的手,程京泽正想挣扎,余光瞥见纪淮手腕处的疤痕,忽然就不动了,神情平静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纪淮抓着他的手松开了些,动了动喉结,没去看青年质问的眼神。
“你出不去的。”他道。
程京泽心中划过一丝钝痛。
总是这样。
不说缘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大概能知道些原因,他是个替身。
纪淮在他身上投注了十年光阴,得不到白月光,就想得到赝品,他前世甘愿沉沦其中,不过因为贪得一时温柔乡,刻意去忽略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温柔到底属不属于他,刻意去淡忘那些难过的瞬间,只想在短暂的余生有他厮守。
他当时以为,自己不过是生命脆弱的人间蜉蝣,活不了多久,谁知道他竟能撑下十年的病痛。
而如今他还有漫长的余生,不该再把时间浪费在一颗不会结果的树上。
痛过一次,哪里还敢再往坑里跳?
他沉默着,也不说话了。
相信陆洋会来救他。
纪淮给他的手腕换了副新的镣铐。
之后找来工人,将家里的墙钻出一个小洞,再安上门,外卖可以从这个专门的渠道送入。
42/51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