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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作天降,实为竹马(近代现代)——欺刃

时间:2022-03-17 10:56:19  作者:欺刃
  见面以来,游笑天第一回 露出严厉的神色来。
  “都转学了,以前那些同学能不联系就不联系,多和新同学交朋友。”
  游蔚头也不抬,问:“为什么?”
  “你们不是一路人。等你以后考上好大学了,会遇到更多更优秀的朋友,现在这几个……”姑姑把小混混几个字咽了下去。
  “这几个老同学,也没什么机会能碰上。”
  手机对面的林士弘还在不停地发消息,逼问着游蔚现在的下落,说自己这局王者都不打了,要率弟兄们来送温暖。
  游蔚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问:“朋友也分高低贵贱吗?”
  姑姑的回答很冷酷。
  “至少分为能帮你前进的朋友,和只会拖你后腿的朋友。”
  游蔚点点头,没有反驳。
  姑姑说的不无道理,对于成年人来说,看待问题的角度更多是从功利性角度出发。
  可游蔚还不想要那么快就去逐个进道理,那样太累。
  他颇感无趣地合上了手机。
  很快,车子拐进了一个很老的小区里。
  这是游蔚暂时的住所,准确来说,还未记事时,他也住在这里。
  姑姑打开后备箱,叫住游蔚:“还给你带了点礼物。”
  游蔚过去抱起那个纸箱子,箱子很沉,他掂量了几下就猜出了里面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姑姑把后备箱合上,看着游蔚似是欲言又止。
  “快走吧。”
  姑姑上前几步,替游蔚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又拍拍他的肩。
  “有什么事儿都可以给姑姑打电话。”
  不可否认的是,游蔚在那一刻感到心头一暖,一股滋味萦绕在他舌尖,他说不出什么话来。
  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甜。
  “嗯,好。”
  ——
  游蔚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里头两个肩并肩的人笑得弯了眼睛,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生活的幸福。而刚刚周岁的游蔚咬着手指,视线紧紧跟随着母亲手上那个金灿灿的手镯。
  游蔚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才勉强把视线移开。
  他很久很久没有再看见过他妈妈这样鲜活的照片。
  童年的一切回忆都被封锁在这里,欢笑和幸福出了这道门也会戛然而止。
  搬家时,他爸只带了他妈妈的一张照片,后来挂在新家的书房里,照片里他妈妈不带笑容、冰冰冷冷,还是黑白的。
  游蔚每次看到那张照片都会没来由得心悸,久而久之,对于母亲的印象也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如此长久的和她对视,还是十年来第一次。
  游蔚摸了摸照片上的人,问:“妈,如果你还在的话,会和姑姑说一样的话吗?”
  游蔚叹了口气,把照片放下。
  “但你应该会比她对我更好吧。”
  那样是有多好呢,游蔚想象不出来了,至少是在自己与他人起冲突之时,无条件信任我的吧。
  游蔚不想了,有些事情想来想去,终归是空想,没有丝毫意义。
  他拿起水果刀,将拿来的纸箱狠狠划开,果不其然,里面是一堆书。按照科目分门别类做了标记,从习题到教材再到难点合集无所不包。
  赫然是极其珍贵的状元秘籍。
  这是他姑姑想到的能给游蔚的最好的礼物了。
  游蔚拿起其中一本,里面的笔记做得极其详细,甚至可以被称得上是艺术品了。
  游蔚被这份认真狠狠冲击到了,然后他心想,这玩意儿肯定很值钱。
  他过去的学□□是得过且过,感兴趣了就多看两眼,心情不好就连书都不翻开。
  这状元果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游蔚刚搁下书,准备先去洗漱,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他以为又是林士弘约他去打游戏,于是正要打开消息免打扰。
  但界面弹出的却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头像。
  游蔚当然知道是谁发的消息,因为这个人是他添加的第一个好友,也是联系人里唯一一个打了备注的。
  【林如昼】:在吗?
 
 
第六章 
  有那么整整十秒钟,游蔚一直心神恍惚,直到手机快要自动锁屏,他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林如昼。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发消息……为什么现在才给自己发消息?
  三年多以前,林如昼搬离了尔市、不知所踪,这个名字几乎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游蔚的几次节日问候都石沉大海。
  原来不是换号码了吗?
  游蔚忽然有些恼怒,于是将聊天页面迅速关闭了。
  你谁啊,我还不伺候了呢。
  他和林如昼的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于他而言,林如昼自然不只是一个久未联系的故交。
  很久之前,林如昼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意味着一切。
  但他知道,林如昼或许不会这么想,就正如现在的游蔚也不会这么想。
  三年多没见,游蔚很欣慰地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回忆起林如昼的整张脸。
  出现在脑子里的都是星星点点的碎片,比如笑起来微抿的嘴唇、比如略微上挑的眼尾,比如生气时陡然低沉的嗓音。
  这些刻意遗忘,却反而增添了回忆的朦胧。
  越朦胧,那些美好轻松的东西会漂浮在水面,只要借一点月光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而那些沉重的回忆则积压在了水底,好像再也无关紧要。
  ……
  今天不是游蔚第一次转学。
  他第一次转学是在八岁、二年级,别人还忙着玩滑滑梯、上树掏鸟蛋的年纪里,游蔚却在这次家庭巨变中学会了一个词,叫“忧郁”。
  忧郁的小孩是不掉眼泪的小孩,他只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忧郁的小孩是最坚强勇敢的小孩,他不怕受伤也不怕流血。
  忧郁的小孩是最特立独行的小孩,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家人。
  游蔚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套理论,但非常奏效,转学一个礼拜了,他都没有交到一个朋友;甚至连班主任都一度以为游蔚是个自闭症儿童。
  游蔚画了个圆,将整个世界排除在外。
  在那些忍受孤寂故作老成的日夜,游蔚却觉得自己在飞速成长,无限的接近于成年人了。
  哪怕是放学路上被高年级小混混讨要保护费,他都能昂着头颅教训对方一顿:“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年纪轻轻的。”
  八岁的游蔚已经缺心眼到这样人神共愤的程度,几个小瘪三都不好意思抢他钱了,直接给他按墙角揍了一顿。
  彼时头破血流的小游蔚终于明白:他怕疼,也爱哭,忧郁不是抵御一切的良药。
  也就是那天,他遇见了林如昼。
  自然不是什么英雄救美或美救英雄的戏码,那会儿的林如昼是个比自己还矮的小屁孩,能做到自保就很不错了。
  游蔚一瘸一拐,哭得涕泗横流,却在回家必经之路上又遇到了那伙人,只不过他们换了目标。
  游蔚忍住眼泪,趴在电线柱后面偷看。
  小倒霉蛋二号自称没钱,奇怪的是脸上没有半点畏惧的神色。
  那几个混子接连碰壁,也不废话,随手将人一掼,小倒霉蛋趔趄一下摔在地上,再抬起脸时,嘴巴里全是血。
  咳一下,血喷溅出来,沿着嘴角缓缓滑落。
  不光是游蔚,几个小混混也吓呆了,钱都没要拔腿就跑。
  游蔚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出血量便意味着——这个人时日无多了。
  游蔚半是惊骇半是好奇地靠近,那小倒霉蛋儿自己爬了起来,一滴眼泪都没有,脱了外套给自己擦血。
  “……没事吧?”
  小倒霉蛋二号抬起眼睛看他,那目光带着一点疑惑,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满地装着阳光和捂着脑袋的游蔚。
  游蔚有限词汇量下,他的脑海冒出一句诗:乱花渐欲迷人眼。
  自己每天不合群地独自看书还是有点成效的。
  在遇到对方之前,游蔚还没有什么美丑概念。但就是他抬眼的一瞬间,游蔚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像花一样好看。
  哪怕这朵花蘸满了鲜血。
  小倒霉蛋二号将浸了血的外套拿开,血不流了,但脸上仍是狼藉的血斑。
  “你会死吗?”
  会和自己的妈妈一样突然消失吗?
  对方对这个问题有些困惑,他歪歪脑袋,另一只手摊开,里面是一颗门牙。
  “只是牙齿掉了。”
  游蔚看了看他空空荡荡的牙关,这才长呼了一口气。
  就算是掉牙齿,出那么多血也会很疼吧,这小倒霉蛋怎么这么平静?
  额头破皮就哭得稀里哗啦的游蔚忽然觉得自己很丢脸,连忙把眼底那层薄泪给忍住了。
  对方却冲他招招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来。
  游蔚乖乖在他面前蹲好。
  “疼不疼?”
  “不疼。”
  游蔚能看到对方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蝴蝶翅膀一样,他被吸引住了。
  他好漂亮,还好善良,游蔚心想。
  “我叫游蔚,你叫什么名字?”
  “林如昼。”
  ……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被热水打湿脑袋的时刻,游蔚的脑海不受控制地冒出些记忆片段来,那些古老天真的、遗失在昨日的记忆,历久弥新。
  然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觉得林如昼好极了。
  他关了莲蓬,狠狠地用毛巾呼噜脸。
  这房子在拆迁边缘了,过去十年也没有租出去过,即使开窗通风了两天,可仍旧有种沉闷腐烂的味道。
  游蔚没有开空调,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吹冷风。
  光吹冷风有点单调,游蔚又把姑姑送的学习资料也拿了出来,从数学开始看。
  可看了几十页,眼睛就不自觉地转向茶几上充着电的手机。
  游蔚干脆回到主卧打开电视,把门锁得严严实实,电影看了一个小时,他连主角的叫什么都没记住。
  回一下消息吧,可能找我有什么事。
  有什么好回的,人当初不也不理你嘛。
  回一下呗,又不会怎么样。
  什么不会怎么样,万一人家管你借钱呢?!
  两个游蔚在挣扎,最后他一拍大腿,想到了一件事——徐骤。
  他还没加徐骤的好友,还没还钱呢。
  他刻意忽略了这个时间点,徐骤一定躺在学校的寝室床上陷入梦乡了。
  退一万步说,徐骤也不可能带手机的。
  游蔚关了电视,出去把手机捏在掌心,打字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最后只发出去一个字。
  “在。”
  游蔚发完以后立刻退出聊天界面,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样,然后又搜索了一下徐骤的号码添加好友。
  他看着床头的小台灯,默默数到三十,然后干脆利落地将手机解锁,点进了最上面的的聊天框。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是徐骤。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五,徐骤怎么回事?
  游蔚还没来得及纠结这事,又点开了下面一个聊天框。
  干净的页面上,林如昼给他的回复是一个红色感叹号以及一段话:
  “…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游蔚:……
  我真的是个傻子。
  游蔚恨恨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却还是不明白林如昼此举什么意义。
  他大被蒙过头,想了又想。直到凌晨三点,游蔚灵光一闪,原本那些扭捏奇怪的情绪一扫而空,复又被熊熊熊熊燃烧的怒火给吞噬了。
  他气急败坏地想,好阴险啊林如昼。
  他难不成是特意发个消息,看看自己有没有被删,接着抢先一步把我删掉占得上风?
  简直是……狼心狗肺!
  ——
  游蔚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闹钟响了七八回愣是没醒。
  再睁眼时,天都亮了,手机显示北京时间“七点整”,沂风的早读已经开始了。
  这是一场注定迟到的起床。
  游蔚不慌不忙地洗漱,慢条斯理地从行李箱拿出外套,徐骤借他的校服昨晚用洗衣机洗了,还在晒。
  背上书包、在楼底下买了个煎饼果子,完成这一切时,打的车正好到了路边。
  没事,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等到这车被堵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一动不动时,他才稍感有些棘手了。
  司机师傅还在有一搭每一搭的和他聊天。
  “这个点最堵,十分钟的路能堵一小时,净耽误事儿,小伙子,你不急吧?”
  游蔚正眯着眼睛补觉,被这此起彼伏的喇叭嚷得耳朵疼,索性下车骑共享单车了。
  大车水泄不通,小车畅通无阻。
  游蔚骑得满头大汗,到学校时大门紧闭。
  游蔚自然不可能缺心眼地去找门卫开门,这不就等于对着班主任的耳朵用喇叭大喊:
  “我迟到了!”
  这点小事儿自然难不倒游蔚,他绕着沂风的围墙转了大半个圈,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入口。
  这个地方围墙矮,刚才勘查了一番,里头也不是教学楼,全是些花花草草。
  游蔚抡圆了胳膊将书包用力一甩,书包越过两米多的围墙沉重地落了地。
  游蔚往后助跑了一段,干净利落地攀着墙翻了进去。
  冬□□服厚,些许影响了他的灵活性,墙头还有一些未融化的积雪,游蔚的手滑了一下,拖泥带水地落了地。
  落地后,他用才发现围墙另一头是一条坑坑洼洼的鹅卵石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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