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舒柏不能理解涂嘉致的行为。
因为佟深的二姐没多久就联系过他们, 说佟深只是想出去周游世界, 没有危险,让他们不用担心。
可涂嘉致还是跟疯了似的到处找人。
后来他再三逼问, 涂嘉致终于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坦白。
舒柏心情复杂地听完, 劝道:“可能他一直没做好心理准备,你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想吧。”
也不知道涂嘉致听进去没有, 但他总算是振作起来,开始正常上课学习。
过了一段时间,舒柏觉得他这个学习的劲头有点吓人,每天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 反正舒柏凌晨睡觉的时候他还在学,舒柏清晨起床他又已经坐在书桌前。
虽说年轻,但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熬。
舒柏便委婉地劝他:“你再这样熬下去就要秃头了, 小深应该不会喜欢一个谢顶的男人吧?”
涂嘉致不为所动:“我剃光头他也不要我。”
舒柏:“……没必要, 真的, 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涂嘉致短暂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沉默许久才说:“我想尽可能站得高一点。”
舒柏没懂:“什么意思?”
“万一……他后悔了呢?”涂嘉致说,“既然我找不到他,就让他来找我。”
于是他用六年的时间让自己站在高处。
不过在这之前,他先一步找到了佟深。
几年枯燥的学习时间中,他唯一的休闲方式在就是在网络上漫无目的地搜索有关佟深的消息,所以佟深那些视频被传到网上后,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也第一时间去找过。
那时候他已经拿到了留学的offer,想着但凡佟深还愿意回头,他就哪儿也不去了。
他奔赴千里赶到那座小岛上,隔着人群远远地看见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彼时佟深正和几个男生聊得火热,笑起来一如既往的张扬漂亮,好像从来没变过。
时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自己和他的那段过往也仿佛对他毫无影响。
他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过得很好,没牵挂自己,也不可能回头。
和佟深不一样,时间对涂嘉致而言仿佛寒风巨刃,削平了他身上每一处棱角。
十八岁的涂嘉致有无限勇气,所以他当初敢那样无畏地向心上人表白,敢死皮赖脸占对方便宜,不管对方是不是喜欢,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答应,他都有一腔孤绝的信念,觉得这个人迟早有一天会如他爱他一般爱自己。
可惜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他的勇气就被全部耗尽。
三年来,他每天一睁眼就会期待地想“他今天会回来找我吗”,到晚上睡觉时给自己一个“没有”的回答。
意志在反复的期待与失落里消磨殆尽,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往高处爬”的执念。
二十一岁的涂嘉致没有勇气。
只剩下一点点可怜的妄想。
直到亲眼看见佟深对着别人开心地笑,他就连那点妄想也没了。
他再也不会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期待那个人回来找他,只会反复地告诫自己:那个人今天也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幸福地生活,并且,没有想念他。
本以为国外留学几年可能让自己放下,然而回国后他双脚落在地上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佟深。
他连夜赶到那座小岛,抵达后已经是凌晨,佟深喝得烂醉,即便他站在面前也没能认出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摸着他的脸说:“涂嘉致,你现在好有出息。”
涂嘉致瞬间眼酸,声音发哑地问他:“我这么有出息,你还是不会喜欢我吗?”
佟深没答话,埋在他肩上,哭得他前襟一片濡湿,最后呓语似地说:“我不想看见他。”
从那以后,涂嘉致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过去,大半夜也戴墨镜,生怕自己污了他的眼。
某次采访,主持人问涂嘉致有没有谈过恋爱,他在沉默的那几秒中想:“他不爱我,那应该不算恋爱吧。”
他怕佟深看到采访发现自己竟然把那段过往当成恋爱的时候会嘲笑自己。
他曾经英勇无畏,即便佟深亲口说不会喜欢他也能够坚持。
现在却仅是一个臆想的念头都能将他彻底击溃。
他甚至不敢深入地思考更多,比如,佟深后来有没有谈过别人,再比如,他现在还是不是单身。
只要不去想,他就能假装这个人没再谈过,假装对方仍是单身,这样才敢趁对方醉酒的时候偷偷要个吻。
“我一向都如此卑劣。”
涂嘉致一边在内心煎熬地斥责自己,一边难以自制地舔开了佟深的唇缝。
当初他即便以为佟深在和舒柏恋爱,仍然会无法自拔地喜欢上这个人。
如今又算什么呢。
就算佟深真的有了别人,他也没办法克制自己不要这个吻。
除了十八岁成年那天偷偷喝过一点酒,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以外,涂嘉致再也没敢尝试喝酒。
之后他来佟深的清吧,虽然不怎么想喝,但为免过于引人注目,还是每次都会喝点。
他发现自己确实很容易醉,只喝小半杯就会有些晕乎,所以只敢浅浅地抿一小口。
虽然前前后后尝过很多种类,但涂嘉致觉得每种口味都不怎么样,也不知道佟深怎么就那么爱喝酒。
他想起佟深先前放在吧台上那小半瓶没喝完的干邑,手指用力捏住佟深的脸,迫使对方打开齿关,探进去尝他口中的酒味。
“涂……”佟深有些难受地哼了一声。
涂嘉致恍然惊醒,松开手退后好几步,胸腔中宛如擂鼓,脑子里却在回味。
甜的,还有点果香。
他默默地想:下次尝尝干邑。
可能是被刚刚的动作影响,佟深翻了个身后突然开始说梦话。
他声音很小,话也含糊不清,涂嘉致将耳朵凑在他唇边分辨许久,依稀听见他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这个结果太令人惊喜,以至于不敢相信。
涂嘉致保持着姿势半跪在沙发面前,僵得肩背都开始发痛,才终于听见他吐出几个清晰的字。
“涂嘉致……”他说,“……回家。”
凌晨四点的岛屿静得像幅山水画,墨点似的人从岛中仓皇地逃离。
佟深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然而昨晚的梦还印象深刻——他做了个关于涂嘉致的春.梦。
虽然这些年他确实经常梦见涂嘉致,但是梦里基本都不怎么美好,搞得他每次醒来都要emo很久。
做春.梦……这还是头一次。
“我已经饥渴成这样了吗?”他揪着衣领惊恐地想,“倒也不至于吧?!”
大概因为他这些年日日都在醉生梦死,所以他对那方面需求其实不是很强烈……
难道是因为年龄的缘故?
人家都二十多岁如狼似虎,他这都三十了……算是迟来的青春吗?
怪不得以前章平老说他性冷淡,感情是因为他发育晚?
这次做梦让佟深心里难受了好几天,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简直猥琐。
由于心理阴影面积巨大,导致他每晚入睡前都忍不住祈祷今夜千万别做梦。
中秋节后天气逐渐转冷,岛上却依然四季如夏,因此游人也愈来愈多。
清吧和民宿每天都爆满,佟深知道很多人都是专程过来看自己,所以除非必要他一般不会离开,但再过几天他就不得不走了,因为他爹的七十大寿快要到了。
佟爹满六十那年还生龙活虎满世界跑,工作太忙,生日也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现在已经七十,虽然他身体仍然康健,但家里子女不放心,都劝他休息,所以这次大寿佟家准备办个酒会,届时会邀请一些商业伙伴,庆祝寿辰的同时也宣布退休,顺便巩固一下两位新晋掌权人的地位。
佟深虽然喜欢热闹,但很不喜欢家里举办的酒会,因为父母介绍的时候会把他和兄姊放在一起,而宾客们看他的眼神和看他兄姊的眼神实在区别明显。
反正这次酒会的主角是他爹和大哥二姐,佟深回去给佟爹送了礼,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哄得老太爷高高兴兴的,他就趁机提要求,不想下楼见人。
谁知老爸开没开口,二姐先给了他一记爆栗,严厉批评他道:“平时任性也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佟深摸着脑袋环顾一圈,发现平日最溺爱自己的老妈都没吭声,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回屋里换衣服。
他故意拖拖拉拉磨蹭时间,想等到底下开场白说完了再过去。
家里知道他不愿意跟自己哥哥姐姐一块儿面对客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强迫他。
等他下楼,底下宾客已经一小撮一小撮地围着攀谈起来,爸妈则正领着兄姊和几位商业大佬聊天。
佟深避开众人,摸到角落里拿了杯酒,扭头想去阳台上吹吹风,正好撞见同样躲在那儿抽烟的杜子杰。
“哟。”杜子杰看见他就阴阳怪气地笑起来,“这是哪位神仙出关啦?”
作者有话要说:
杰哥: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声嘶力竭
第50章
佟深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走到远离他的另一边,躺进椅子里啜了口酒。
杜子杰摁断剩下的半截烟, 手揣在兜里缓慢地靠过来,撞了下他的肩。
“别碰我。”佟深不耐烦道,“神仙也是你能碰的?”
“唉,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暴脾气,我不就发几句牢骚么。”杜子杰感慨道,“想当年你悄没声儿地说跑就跑, 你家那小崽子跑到我这儿来闹, 搞得我社死好几回, 大半年没敢出门见人,现在我抱怨几句都不行啊?”
“……”佟深有点心虚地咬住酒杯, 含糊地“嗯”了声。
“你也是。”杜子杰说, “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清楚不行?跑什么跑啊?”
“这事儿说不清楚。”佟深被问得烦,仰头喝掉酒, 起身打算去室内再换一杯,“别管我。”
“哎——”杜子杰还想提醒他什么,但转眼人就跑没了影。
大堂氛围比方才还要热闹,佟深力求让自己隐身, 十分低调了换了杯酒,正要从侧面小门出去,余光突然捕捉到什么。
他下意识侧首, 便看见不远处, 鹤立鸡群的男人端着酒杯, 正游刃有余地与人交谈。
因为身高优势, 涂嘉致立在大堂内分外显眼,周围好些人都有意无意地朝那边看。
与电视上相比,他本人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身上西装剪裁得体,再不会像当年那样穿不合身的西服。
仗着自己站在暗处,佟深许久没有离开,就那么杵在原地,出神地注视着远处的人。
涂嘉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将他骨子里的冷峻中和些许,平添了几分斯文儒雅的气质。
可能是因为深安科技最近确实名声大噪,短短几分钟内他身边已经有两三批人主动过去套近乎。不过没多久佟家两个新任话事人也同时靠近,其他人便很有眼力见地把地盘空了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是商业上有联系,涂嘉致看起来和自家大哥二姐很熟。
佟深心里正百无聊赖地猜测他们在讲什么,陡然看见二姐朝自己这边招了招手。
他条件反射地东张西望,还没反应过来,二姐无奈地笑了下,开口道:“小深,过来。”
犹豫片刻,佟深放下酒杯,脚步缓慢地凑过去。
“你一直往我们这边瞧什么呢?”二姐在他背上拍了下,随后朝涂嘉致点头示意,将佟深拉到旁边,轻声问,“刚刚跑哪儿去了?张叔家那个小女儿今年刚回国,爸爸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
“姐。”佟深打断她,“我不结婚。”
“说什么胡话呢?”二姐又拍他一下,“以前你年纪小贪玩,我们才由着你,现在你都三十了,而立之年,立业就算了,家总是要成的吧?爸爸昨晚还在跟我说希望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到处乱跑,多在家里陪陪他们。爸妈年纪大了,我和大哥事情多没时间,还指望你替我们尽孝道呢。”
佟深张了张嘴,低声说:“好,我留在家里尽孝道,但是不结婚。”
二姐皱眉:“你……”
“你们不会不知道我的性取向吧?”佟深说,“我在央宁读大学的时候,谈男朋友没瞒着你们,每次都是直接把人带去家里,你们应该早就知道。”
“……你来真的?!”二姐诧异地压着声音吼,“我们都以为你只是玩玩!”
“谈男朋友可能只是玩玩。”佟深说,“但性取向不是。”
“……爸爸会打死你的……”
“那就打吧,没事。”佟深吊儿郎当道,“从小到大他都没打过我,现在让他打一顿也算我尽孝。”
“多大了还这么混账!”二姐捶完他,忧心忡忡地说,“行吧,这事儿我先去帮你探探口风……也是知道有我和大哥给你挡着你才敢这么胡作非为……”
佟深笑嘻嘻地揽着她肩膀撒了会儿娇,心思却都在身后。
过了会儿,他试探地问:“姐,这些年……你们一直和涂嘉致走得很近么?”
“啊?也就最近有商业合作才来往的啊。”二姐愣了下,“什么叫这些年?我之前认识他?”
佟深一怔:“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那你还记得舒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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