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席瑾弦的错,他说得越是详细,温远就越发不好意思,他为自己之前的迁怒在心里给席瑾弦道歉。
席瑾弦非常真诚地给温远道歉,并且对他的不计较表示感谢。
两人之间气氛很好,身为一个alpha,席瑾弦在温远面前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信息素,只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在开始时飘到温远那边,一会儿就被饭菜的香气盖住了。
意外的轻松,席瑾弦甚至还说起了笑话,只不过很生疏,那张英俊的脸显然还没有做好做“丑角”的准备,到最后西装革履的人甚至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温远忍不住抿嘴笑,眼睛里亮晶晶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他们都是习惯照顾别人的人,在某种意识上竟然神奇的默契。
似乎这一天的疲劳都在这场完满的晚餐里得到了释放,温远很开心和席瑾弦道别回家,收拾完坐到沙发上的那一刻他就接到了贺久倪的电话。
“现在在家呢,吃了……嗯。”
贺久倪事无巨细地详细嘱咐,温远走到冰箱看看储藏在最里面的汤药,淡淡说了句:“这就喝。”
他没有把今天晚上和席瑾弦吃饭这事儿跟贺久倪说。
但这并不妨碍贺久倪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温远打两个电话,早晚都会提醒他喝药,经常还会派他最信赖的助理过来送吃喝玩乐的东西,就算他没有出现在温远面前,可是关于“贺久倪”的印记却无处不在,再者,也有助理监督温远喝药的嫌疑。
这绝对不是温远耸人听闻,助理过来的频率实在太高,几乎隔一天就要过来一趟,手里大包小包拎着的还不让他碰,据说是贺总一定要他亲自归纳好才行,然后温远好几次都看到助理站在冰箱前嘴里叽叽咕咕数,这是看还剩下几袋汤药呢。
温远只觉得好笑,但是无暇顾及。
他在准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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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绿萝卜提议举办一次小型线下见面会,时间就定在这周五晚八点拐角酒吧,出于安全保障,绿萝卜把这次集会定名为“假面舞会”,每个人事前已经在小群里说明当天晚上自己会佩戴的面具特征,温远从边郊的商店里买了一件纯黑色带白羽的面具。
周五这天温远醒得很早,跟贺久倪通话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被追问下胡乱想了一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他有预感,这或许就是自己回古地球唯一的通道,绝对不能错过。
一整天温远都在刷着光屏,“和平联盟帝都分盟”里面的十个成员都很热情,温远迫不及待得想看到他们,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是古地球omega活动,群里的所有人自然都是omega,每个人都披着一个马甲,除了绿萝卜,还有大力水手、钓鱼的姜太公、花团锦簇……眼花缭乱的名字,温远自认不是一个有趣的人,当初刚被拉进群时咬着指尖想了半才在群里一连欢迎新人的表情包下打了一行字【大家好,我是陈默】。
绿萝卜还在小窗问他这是不是真实名字,听见温远否认才松口气。
之后这个群里的人就都理解了温远取名字的技巧,人如其名,陈默在群里一直惜字如金,都跟可以跟“花团锦簇”媲美了。
花团锦簇在群里是个异类,如非必须绝不多说一个字,但他依旧受到了所有成员的欢迎,单是温远看到的,花团锦簇就发了好几个红包,数额之大让人咋舌。
温远当时很不好意思,想跟着发个红包时翻到自己的零钱库,盯着那串单薄的数字半天后选择放弃,返回界面跟在大家后面对花团锦簇吹彩虹屁。
随着时间的迫近,晚上七点半,温远已经背着双肩包坐到了拐角酒吧对面的小咖啡馆里,现在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已经把黑夜肆意的气氛预热,绿萝卜在酒吧里订了一个包间,截至目前已经去了三个人,他们一直在群里催促着剩下的还未露面的成员速速到场。
温远手心出汗,等到七点五十他才起身向酒吧走去,他从来都没有自己单独来过这样的场合,上一辈子他也是跟着贺久倪才去过清吧,当时还是因为席锦园同意了宋黎提议的缘故……
现在想这些干什么,温远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去的刹那仿佛穿进了另一个空间,这是喧闹、华丽、糜烂的代名词,一切都是沸腾的,所有人脱下了白天的伪装展露出最本质的欲望,呈现在温远面前的就是一个个欲望纠缠的符号,在这里人人只需要遵循本能。
好在他在进门前就把面具戴上了,谁也看不见那张面具下尴尬、不知所措的脸。
温远迎着酒保打量的目光报上房号,在他指向并不明确的目标中顺着大概方向走去,房号224,在最角落。
可酒吧实在是太绕了,光怪陆离又压抑的氛围把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模糊的困境中,别说是房门上面的门号,就是紧挨着房间的木牌温远都看不清楚,木牌上对应的有房间名字,什么活色生香、天上人家、白马王子……一个比一个花哨,当然你也能从这些名字中窥视到一两分欲说还休的朦胧感,昭然欲揭。
很多房间里面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温远更不敢凑上去看,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一向不好,往常也没多大感觉,可现在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寻找无果,温远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看着那扇与与众不同的纯黑色雕花木门摇摇头,原地纠结着方向时突然被人拍了肩膀。
温远立马侧开一步让路,扭头平视就看见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这个人脸上也戴了面具,最上面伸出两只小角,赤红的狐狸尖嘴正好贴着他的鼻尖往下走,硬挺的鼻梁被掩藏起来。
“您好,请问您知道224号房在哪里吗?”
温远略微提高了音量,清越的嗓音与搅成一块的震耳欲聋的音团格格不入。
“跟着我。”
“……”
几乎是在他出口的一瞬间温远就把这个人认了出来,这个声音前几天他刚刚听过。
“别发愣,跟紧我。”
温远点点头,在嘈杂的环境中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大概绕了五分钟他们才走到224,其余八人已经全部到齐。
正对着房门沙发上坐着的是戴着大白兔面具的人绿萝卜,看见两人一起进来他短促地吹了一声口哨。
“欢迎我们的——花团锦簇和陈默!”
藏在各个角落里的人给予热烈的掌声,温远站在花团锦簇——或者说是席瑾弦后面,看着他进退有度的跟人打招呼,又如此顺畅的接过主导权。
绿萝卜一直在往席瑾弦身边凑,但是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过去。
温远身为新人当众进行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他们把所有的详细信息抹去,与其说是自我介绍,倒不如说是杜撰现场,他很快就把自己隐藏在陈默背后。
所有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花团锦簇只把目光留在温远身上短短几秒,接着就冷淡地移开,像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
相互调侃一番之后,绿萝卜就切入了正式话题,由omega主导的改革基本已成定局,无论如何影星政府势必要给古地球一个答复,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现在古地球和影星对于利益的让渡还没有完全达成一致。
“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助上层搜集更多资料,让古地球在谈判中掌握更多主动权!”
绿萝卜慷慨激昂的演讲引得众人欢呼雀跃,他们似乎看见胜利的曙光,温远悄悄在桌下握住拳头,他同样很开心,但对于席瑾弦的目的抱有着高度的怀疑。
他应该也有自己命定的omega,作为既得利益者,他却出现在对立阶级中,甚至为对手奔走呼号。
全程席瑾弦都很淡定,他就坐在温远的身边,狐狸面具下嘴几乎都没有动过,只是适时对话题加以补充和引导。
这一场打着舞会幌子的会议开了三个小时,温远仔仔细细的把要点记录下来,并且把分配给自己的任务认真归纳好。
基本上出现在这里的omega,都和自己在影星的alpha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要搜集资料信手拈来,或者也会适当夸大。
整个过程他们都对席瑾弦表示出了充分的信任和尊重。
等终于散场,温远落在人群后面跟姜太公钓鱼——他让别人叫他小姜——去洗手间,然而他出来时小姜已经不知所踪。
温远在洗手间唤了他两声无人应答,在群里一问才知道绿萝卜找他有事儿,他只好自己走,幸好从这到大门的路并不像224房号那么难找,只是中间要经过热闹的舞池和吧台。
或许是因为戴的面具太招摇,已经有好几个人上来搭讪,温远左看右看,在一个拐角处把面具摘下收好,低头一言不发地走路,所幸这里的包间每晚经常根据不同的主题进行一些成年人心知肚明的活动,温远在外面这么一摘,看起来就像因为好奇而来酒吧玩的大学生。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吸引了一些老手的注意,这样干净的一张新面孔。
温远快步疾走,舞池并不是平整地面的,相反中间一大块向下凹陷,看着那些癫狂的人就像是被豢养的兽类一般,只披着人形的外壳。
还没走出舞池他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朋友,第一次来?”
温远挣了挣,“您好,有事?”
“呦,竟然称呼您,您这是生活在上世纪吧……还是个omega,让我猜猜你是什么味的。”
陆续又有几个alpha围上来,更多的是在一边等着看笑话,听到温远是个omega后,带有欲望的眼光一直就没从他身上消失。
可是他不能在这里出事,更不能在这里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不仅是因为今晚上这场会议,温远焦躁地想到贺久倪,他没有办法解释。
第50章 没有“失忆”的第五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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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已经捏着温远的手腕不规矩地揉搓起来,一边轻佻地逗弄。
温远冷漠地,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似乎要把这个黄毛beta的脸烙印在脑海里,他并不是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
“松手。”
温远一愣,已经滑到手心的小刀又被收回去,一只手从他背后伸过来捏住黄毛的手腕以一种不能抗拒的力道移开,后面还跟着酒吧的工作人员。
“温远,没事吧?”
席瑾弦本来就在门口等他,他一点不客气地把黄毛扔给后面的工作人员,“报警,就说骚扰。”
“我艹,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这里的金卡,你们敢把我弄进去?”
他的这点聒噪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人群里,倒是后面酒吧工作人员的声音传进温远的耳朵,他们恭恭敬敬地,“好的,老板。”
席瑾弦点点头走到温远面前,他们很快的对视又分开,“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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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
一直到楼底下,温远道谢要开门走的时候才又被席瑾弦叫住。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当然有,但是,温远垂着眼,手还放在安全带上,“我……不知道该怎样问,或许不太合适。”
席瑾弦拿了一瓶饮料递给温远,“我们现在,也算是革命同志吧。”
他极有耐心,沉默了一会儿温远才开口。
“我以为这里面全都是古地球omega,没想到你也会在。”
“我们目的是一致的,不是吗?你这样的想法跟古地球人在影星受到的歧视又有什么分别,这也是一种歧视。”
席瑾弦双手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我一直在国外生活,那边和我们的国情还些许有些不一样,我认为,不论是omega和alpha都应该有同样选择的权利,命定伴侣不仅对omega不公平,对alpha同样不公平。”
温远没有说话,他一向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席瑾弦这翻话里显然有别的意思,按照正常情况,他的身边应该也有omega才对。
“温远,你现在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他对上席瑾弦那双了然的眼睛,“好吧,我是在想,你应该也会有omega才对……”
“没错,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不喜欢我。”
“啊?”
“可能是我不够好,他是一位优秀的古地球omega,在他来之前就有相互爱慕私定终身的伴侣了,我曾经看到过他们的合照,他们很登对……他不是自愿来影星的,我无法让他从郁郁寡欢的状态里走出来,他对我从来都不屑一顾,一直到情汛期。”
席瑾弦皱着眉,一只手捂住眼睛,他的语调沉稳悠远,很容易就把温远带回了曾经的时间。
他没想到席瑾弦会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自己联系了医生,他在情汛期到来之前把腺体给挖了出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把腺体藏在哪里。”
可是没有腺体并不是不能活,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温远喉结上下滚动,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却能想象出这是一个怎样刚强的同伴,他才是古地球的骨气,不像自己。
在这瞬间,可能也是席瑾弦没有想到的,温远有一种相形见绌的自责。
“他自杀了。”
“我把浑身是血的他从浴缸里抱出来,可是为时已晚。他一直很讨厌我,以为是我拆散了他和喜欢的人,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也就这样了。”
温远清浅的呼吸和席瑾弦沉重的粗喘交织在一起,“那,你喜欢他吗?”
又是很久的沉默之后。
“我不知道,我以为命定伴侣是注定要走完一生的,彼此忠诚,组成一个家庭。”
“是我的问题。”
温远看着他,犹豫缓慢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也许,这也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
“人总是很难抵抗命运的,除非是用生命作为代价。也可能他不是讨厌你,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本能支配的结果。”
也只是一会儿,席瑾弦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没有对温远的话回复,也同样没有问温远出现在组织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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