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之轻轻拂开我的手,后退两步站定了后才慢慢说道:“他的伤势从一开始就在急速恶化,我能力有限,没办法抑制,最多只能帮他缓解一下痛苦,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告诉你……我想宋长老应该自己心里有数。”
“……”我沉默下来,喉间涌出来的血腥味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是啊,我对姜荀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恨我即便在最后一刻也不愿看见我不是应该的吗?我有什么资格去迁怒别人。
“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我怔了下,刚想问什么话,开口却被自己嘶哑的嗓子惊了一下。
慕秋之没有管我,自顾自道:“或许这就是他注定的命运。”两世都不能躲过。
我忍不住捂着眼睛,任由眼泪冲刷着干涩的眼眶。
什么注定的狗屁命运啊……
我听到慕秋之冷漠的声音近在咫尺:“你真应该为他陪葬!”
陪葬吗?
对,我本就该死了。
慕秋之接着道:“不过你配吗。”
我……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配。
第59章 第五个小世界(1)
冬月廿四,
宜嫁娶,定盟,纳采。
辰时。
浩瀚蔚蓝的天空透着一丝宁静, 明媚的阳光穿透洁白飘渺的云层满满当当得洒落在青石板上。
小街上一派热闹景象,有大婶挎着菜篮和商贩计较着价格,有旅人背着包袱来去匆匆,有伙计在酒馆门外高声招揽着客人,也有小孩子拉着父母的衣摆撒娇着想吃糖人……
直到喜庆的唢呐声由远及近, 一队人马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行来。
路上的行人们纷纷让路。待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为首骑在高头白马上的男人。
那男子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长相颇为英俊,就是眉间毫不遮掩的傲气硬生生折损了不少他的好相貌,再加上眼底的青黑, 明显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更让人降低了许多好感。
因为这敲锣打鼓的属实气派, 便有人好奇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要成亲啊?”
旁边人瞥了他一眼:“听你口音是外乡的吧, 这位新郎官可是县令大人的独子, 听说半个月前和宋家小姐定了亲, 现在应该要去迎娶那位小姐了吧, 你不知道, 宋家可是我们镇子上的望族,宋员外也是出了名的阔绰, 且向来疼爱女儿,给宋小姐的嫁妆肯定少不了, 这县令家的公子和宋家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婚礼是不是太仓促了点?”那人问得委婉。
回答他的人也特意压低了嗓音, 神神秘秘地说道:“可不是呢么, 悄悄告诉你吧, 我们都猜恐怕是宋小姐已然有孕了,不然何必这么急匆匆地嫁过去,况且这县令公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强抢民女这种事他也没少干过,在外名声作风都极差,也不是没可能提前和宋家小姐发生关系。”
“嘶,这……”
迎亲人马就在这两人的低声讨论中逐渐行远。
……
一道狭窄的山路曲折而险峻,往上是布满纹理的层层石阶,再往上,一座殿宇宏伟大气磅礴的寺庙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山林中。
大殿内,有两道身影一站一跪。
站着的是位眉毛发白的老和尚,眼神温和,眼角的皱纹透露出了他的沧桑,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穿着僧袍的清俊少年,温声道:“镜清,山下的平安镇出了一桩命案,死者死因蹊跷,官府怀疑是有妖怪作祟,想请金兰寺帮忙,如今你也到了该下山历练的年纪了,此番这便作为你的历练任务吧。”
少年跪姿端正,嗓音清缓:“是,师父!”
老和尚挥了挥袖袍:“去吧。”
少年起身往外走去。
不多时,从侧门进来了一位中年和尚,他的脸上从眉角到鼻梁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有些凶恶,不过他的神情却是充满了忧虑。
中年和尚走到老和尚身边,沉声道:“师兄!您为何不与他说那情劫之事?”
镜清的性子喜静,也耐得住寂寞,一片禅心是年轻弟子们当中最好的,因此他也是金兰寺近百年来所有弟子当中最有机会成佛的,中年和尚作为他的师叔,基本算是看着他长大,自然对这天赋过人的师侄寄予了厚望,只是……
向来一心修行、沉默寡言的镜清竟然会有情劫,而且就在此次下山!
中年和尚实在不理解自家师兄的做法,为何不让那孩子尽量避免,反而还主动放任对方?
老和尚笑了笑:“常善,你可知遇事不避?他的命里终有此劫,该渡,渡成了,佛便成,若渡不成……便像我这样,端看他的选择了。”
中年和尚没忍住去看他的神色,还是那副温和慈爱的模样,只是对方的眼底深藏着一抹怀念与惆怅。
……
大抵是连老天都得知了好好的一桩喜庆婚事转眼便成了丧事,天空阴沉得像是笼罩了一层灰雾,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洗着青瓦白墙,气氛压抑得令镇子上的人们纷纷闭门。
唯有酒馆还亮着灯盏,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壮汉。
“嘿,昨儿个杨大人的独子和宋家小姐大婚你们都知道吧?”原本几人高谈阔论的内容还是科举新改了制度,或许是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一光头壮汉便主动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坐他对面的是个左撇子,闻言嗤笑一声:“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随即他又道,“听说新娘死了,往日里这种喜变丧的情况虽然稀少,但也不是没有过,刘家小儿子不就身体不好,刚要成亲的前一天就没了。”
光头壮汉装模做样地摇摇头:“要真这么简单我还会和你们说吗?你们知不知道宋家小姐是怎么死的?”
斜对面的男人一口干掉了碗里剩余的酒,语气里带了些醉意:“我只知道是坐在轿子里死的。”
左撇子不耐烦道:“行了,你就别磨磨唧唧的了,快说吧。”
其余人也都被挑起了兴趣,竖起耳朵看向光头壮汉。
壮汉的虚荣心顿时被满足了,他清了清嗓子,特意压低了嗓音道:“我二婶当时就在喜轿路过的那条街上买菜,她说本来也没人发现异常,直到有人看到沿路有一摊摊血迹,那人还愣了一会,顺着血迹便注意到了还在不断滴血的轿子。嘿,这可把他吓坏了,当即尖叫了起来,这下所有人便都看向了那底座不知何时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喜轿。”
“不管是敲锣的还是打鼓的,在带头的停了下来后便都停了下来,就连轿夫也停止了抬轿,把轿子放了下来,媒婆捏着帕子,紧张地朝着轿子喊了几声,里面都无人应答,没办法,她只好颤颤巍巍地掀开了帘子。”
“……那伤痕累累的尸体一看就是受过折磨的,你没亲眼所见都不知道有多惨烈,脸上被尖锐的物体划得那叫一个破破烂烂,十指似乎是受了拶刑,血肉模糊,身上的喜服破烂不堪,像是刀棍一类的凶器击打过,胸口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心脏不翼而飞……”
“媒婆被吓得登时晕了过去,晕之前还嚷着死人啦死人啦,有机灵的便赶紧跑去报了官。”
光头壮汉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仿佛他就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一般,让其余人听得津津有味,恍若身临其境。
这时有人疑惑道:“这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壮汉重新给自己倒了碗酒,道:“所以这便是奇怪的地方了,新娘子出门前还好好的,上了轿子才出的事,你要说凶手提前就躲在了轿子上,借着迷药和锣鼓声的遮掩杀了人,那他是怎么逃走的呢?另外,抬轿子的几人听说都有好几年的轿夫经验,宋家小姐身材纤弱,该有的喜轿重量他们心里都清楚着呢,轿子上多了个人总该能察觉到不对。”
左撇子心头忽然有了个想法,顿时看向了壮汉。
壮汉扯了扯唇,应了他的想法:“因此,大家都说,新娘子是被妖怪杀死的!”
就在此时一阵风忽而从门外灌了进来,吹得他们俱是一阵鸡皮疙瘩。
“不聊这些晦气的了,来,喝酒喝酒!”一个瘦小的男子害怕得打了个哆嗦,勉强转移话题。
其余人也被壮汉的描述加上自己的想象吓到了,纷纷附和。
“对,喝酒喝酒!今晚咱几个不醉不归!”
“老板,再来一坛柳春酒!”
……
酒馆对面的是一家茶楼。
二楼临街的包厢内,一位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倚着窗,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暮天雨色,他的听力很敏锐,因此把酒馆内那几个壮汉所说的话语尽数听了进去。
“系统,你给老子出来!”
【干什么?】系统的声音听上去恹恹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剧本呢?”虽然每次的剧本都只有潦草的大纲,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哦,这个世界没有剧本,只有人物介绍,再加一个指定任务,让男主成功渡过情劫立地成佛,至于其他的全凭你自己发挥吧。】
“……统儿,你真是越来越敷衍我了,你是不是在外有别的宿主了,嗯?”
【……呵呵。】
姜荀支着下巴,没再打趣系统,而是迅速浏览完人物背景之后便开始认真思考起了那个指定任务。
其实没有人设的扮演才是最难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评判的标准在哪里。
“啧,男主的情劫我能怎么办。”
【有办法啊,你去勾-引男主,让男主爱上你,然后你再甩了他,告诉他你就是玩玩的,这样男主说不定一气之下就会把你砍了,你死了,他的情劫不就渡成了么?】
“……你好懂哦。”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姜荀似笑非笑:“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那可不。】
小街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他穿着佛家僧袍,手持佛珠,踩着雨水不紧不慢地走在街道上,明明没有打伞,却偏偏没有丝毫的雨点落在他身上,只可惜百姓都在家中避雨,无人观赏这一奇观。
姜荀的视线霎时便被吸引了过去,他眯了眯眼,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第60章 第五个小世界(2)
天空暗沉得像是蒙上了一层黑布, 空旷清冷的街道上只剩下酒馆里三两壮汉的疯言醉语,加上镜清鞋底践踏地面上小滩雨水的哒哒声。
刚进入小镇,镜清就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 只是待他回望过去时,那里只剩紧闭的窗户在遭受着雨滴的击打。
镜清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平安镇的命案确实不是普通的凶杀案,因为他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妖气。
酒馆里,光头壮汉早已喝得酩酊大醉, 他听着身旁的人说着红袖楼里的姑娘有多么得漂亮,床上功夫有多么得好, 不由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他正想搭搭话茬,余光却瞥见酒馆门口有一人不疾不徐地路过。
一身僧袍, 手持佛珠……和尚?
光头壮汉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疑惑自语道:“平安镇什么时候有和尚了?”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 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早已空无一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外面似乎比刚刚更黑了一些, 仿佛有浓重的黑雾在吞噬着光源, 就连酒馆内的灯盏都开始明明灭灭。
……
大约行了半刻钟,镜清停下了步伐, 侧头回眸看去。
原本街道两边陆陆续续还能看到几个亮着灯的民房,现在已然漆黑一片。
前面是看不见尽头的黑雾, 后面来时的路也悄然掩去。
恍若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般。
镜清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 慢慢转动起了手里的念珠。
只见远处突兀地出现了一支队伍, 他们披着蓑衣, 抬着一顶红色的喜轿,原本喜庆的锣鼓声在这一片寂静的街道上更显得阴森刺耳。
镜清站在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他们走近。
很快,队伍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对于这个挡在路中央的少年,领头的几个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乐器,他们脸色惨白,嘴唇却鲜红得如同饮了人血一般。
没人说话,两方就这样对峙着。
直到轿子里的人察觉到了异常,愤力发出“呜—呜呜——”的挣扎声。
就像是点燃了炮仗的火线,十多个如行尸走肉的怪异村民未说一词,亮出紫得发黑的尖指甲便朝着僧袍少年抓去,同时嘴里发出阵阵嘶哑的吼声。
镜清转动念珠的手指顿时停止,颗颗珠子宛如下雨般散落在地,各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后又如同有了生命力般,径直朝着村民们打去。
被珠子击中的村民们霎时发出一声惨叫,由珠子镶嵌的部位开始扩散,逐渐腐蚀,不多时村民们便成了一团散灰。
不过片刻,场上只剩下了少年外加一顶喜轿。
怪异村民们死去后,珠子便重新跌落到了地上,镜清微微抬了下手,那些珠子登时飞上了他的手腕,再次组成了一串念珠。
轿子里的人哑了嗓音,似乎不敢确定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镜清盯着喜轿看了一会,才伸出手把帘子拨开。
轿子里的人穿着一身精致的喜服,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容貌,双手放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
那人似乎被灌进来的冷风加雨水吹到了,打了个激灵,但坐姿仍未改变。
被定住了,还封了哑穴。
镜清低声道了句“得罪了”,便在那人身上飞快地点了两下。
大概是保持同一个姿势许久,导致身上发了麻意,在解了穴后身体一阵发软,顿时朝前扑去。
镜清下意识接住了人,盖头在这过程中落了地,他略微低头,便与怀中的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并不是女子,但他戴着繁复的头钗却丝毫不比女子差劲,脸型轮廓很鲜明,五官端丽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画着一抹红妆,微微上挑,多了些凌厉,却又因眼中的缱绻而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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