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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山雪(玄幻灵异)——吾九殿

时间:2022-03-18 10:03:47  作者:吾九殿
  赞扎朝同伴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端紧弓。
  就在他收起弓的瞬间,仇薄灯抢步上前,朝他撞去,就像是只已经被吓懵了的羊羔,愚蠢到主动撞向猎人的獠牙。
  但被吓懵的羊羔可不会明明手指苍白,还要死死展开双臂。
  ——他逼停了其他三人的弓箭!
  阿玛沁自他臂下扑出,如猎豹暴起,凶狠地撞向措手不及的赞扎。蓄势已久的弯刀整个地捅进赞扎的腹部!一声嚎叫,阿玛沁拔出血淋淋的弯刀,一声大吼,扼住这个叛徒的咽喉,将他整个举起,砸向右边调转弓箭的两个叛徒!
  咚!
  沉闷的重响。
  利箭钉进赞扎的尸体,两名图勒叛徒被砸得踉跄后退。他们丢下弓箭,拔出腰刀,迎向阿玛沁的弯刀。
  与此同时,许则勒已经跟左侧的敌人扭打在一起。一记阴狠的膝撞,图勒叛徒惨叫了起来——许则勒毫无半点武士风范!他他娘的就是个游记家!耳闻目染全是地痞流氓的打架!
  真正凶险的战局在右侧。
  阿玛沁挥舞弯刀,一人独自迎战两名叛徒。
  弯刀跟弯刀碰撞、砸击、迸溅出刺目的火星,她一边挥刀,一边咆哮,简直就是头暴怒的母豹子——她确实是在暴怒!她就没有过这么耻辱的时刻,竟然要靠一位弱不禁风的小少爷来保护!
  刀风下劈!
  弯刀砍进图勒叛徒的脖颈,一拔,一拉,鲜血泼溅向高空,泼溅向仇薄灯。
  顺着他白皙的脸庞向下滑落。
  滚烫,腥热。
  铛。
  最后一名图勒叛徒被许则勒一匕首捅穿咽喉,手中的弯刀脱落,掉在岩石上。
  许则勒气喘吁吁,蹬开他的尸体,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跟阿玛沁一起,冲到仇薄灯身边,异口同声地问:“没事吧?”
  仇薄灯摇摇头。
  只指了指脸颊,说血让他有点难受。
  他生得精致,今儿又戴了复杂的图贡珠顶。叮叮咚咚的彩色珠链一垂,就衬得白皙的脸盘越发小巧。血沾上边,有种随时会破碎的凄美。
  阿玛沁慌慌张张,急忙翻出块手帕。要给他擦时,发现自己珍藏的丝绸帕子,跟小少爷的肌肤放一起,粗糙得跟抹布差不多……真要擦上去,简直是种罪过。
  小少爷闷不吭声,接了过去。
  许则勒眼尖,瞅见几个叛徒下来的崖石边缘露出一小块木头。
  三人辛辛苦苦爬上去后,发现果然停了一架木鸢。看来,他们是打算虏夺成功后,把小少爷塞进木鸢带走。不过,小少爷又说对了一点:老古董型号的木鸢组装得太急,确实容易出问题。
  ——木鸢驾驭者的尸体半跌在石台上,摔得稀烂。
  仇薄灯只看一眼,就下定了结论:“中枢齿轮卡死,斜转迫降时摔出来了。”
  末了,补了一句。
  “技术真差。”
  许则勒:……
  他还在担心仇少爷看到死状可怖的尸体会不会害怕,没想到他居然更在意对方的水平?
  这就是东洲巅峰水准的纨绔吗?!
  幸运的是,木鸢右翼撞出了小问题,大体上完整,修修还能飞。阿玛沁把尸体拖出鸢舱丢掉。小少爷捏着鼻子,钻进鸢舱,嫌弃地开始捣鼓——没办法,天兵木鸢号称不用一根钉子,铆合结构无比复杂,在场的只有他一个熟悉。
  许则勒探头看了几眼,只见那堆密密麻麻的精密木块,在少年纤细的指尖如琴弦般起伏,铆合,分错,重组。
  他放下心,转头看见阿玛沁站在石台上,担忧地望着山前平原的方向。
  尽管有两三架木鸢组装出错,自行撞毁,但剩下的十几架木鸢,已经足够给部族造成大麻烦——地对空的战斗,它们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我担心万神节,”阿玛沁告诉许则勒,“如果部族受到的损失太大,苍狼部落绝对不会放过在万神节发难的机会。”
  阿玛沁把自己的弯刀递给许则勒。
  “首巫大人的阿尔兰就交给你了。”
  许则勒理解地点点头,满腹愁肠,阿玛沁冒险帮自己救走仇少爷,回头不知道怎么和首巫交代。他以后恐怕很难再进雪原了,也不知这一别什么时候才能……
  “你们磨蹭什么?”仇薄灯钻出头,呸呸呸几口,吐掉木头渣,诧异地问,“上来啊!”
  许则勒跟他解释阿玛沁要去和族人一起战斗了。
  “那她上来啊!没她谁来射箭?”
  许则勒:“什、什么?”
  “什么!”小少爷比他更惊讶,“你们难道要我一边开木鸢一边射箭?”
  “我不会啊!!!”
  阿玛沁和许则勒到被催促上了木鸢,都还是懵的。横扫东洲修二代的小少爷压根就没跟他们反应的时间,抱怨了句“真是老古董”,直接就把排木一踩,凤头杆一拉。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划破圣雪山的寂静。
  ……………………
  天兵木鸢凭借制空优势,一次又一次,俯冲,拉高,盘旋,俯冲。
  烈火从天空倾泻而来,肆意扫向羊群、鹿群、猛犸……图勒族人不得不将重心放在保护畜牧群上——万神节将至,漫长的冰节里,畜牧群就是部族的性命。而猛犸,更是图勒人的血亲伙伴。
  部族最好的弓箭手扎西木拉弓,搭弦。
  瞄准。
  一箭射进一架木鸢驾驭者的咽喉。
  木鸢失去控制,打着旋,撞进羊群。
  扎西木骂了声,抽出箭,继续瞄准。就在这时,高空中的局势变了——一架木鸢忽然开始进攻自己的同伴。起先,扎西木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三架木鸢气势汹汹地围杀那艘发疯的木鸢……
  这是真的!
  扎西木惊愕地瞪大眼,发生什么了!
  ……颠簸。
  木鸢在剧烈地颠簸。
  许则勒死死抓住鸢舱的横木,他已经不再惨叫了,但心脏还是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仇家小少爷修好了天兵木鸢的核心,但鸢鸟右侧骨翼的损伤无法修复。平缓飞行时没有大问题,但全速飞行时,整架木鸢就会倾斜,并且剧烈震动。
  更何况!仇少爷压根就不是以全速在飞行!
  他是在超速飞行!!!
  寒风凌冽。
  三架逼近的木鸢杀气腾腾。
  它们显然也看出来了这架突然反水的木鸢在飞行姿态上的缺陷,从左右两侧,以及上方包抄过来,木鸢排羽般的翅膀射出一排排耀眼的火箭。
  啪!
  许则勒听见杆木被仇薄灯一推到底的声音。
  木鸢鸢首向上,鸢尾向下,以近乎垂直的状态克服右翼的残破。核心区域的雪晶爆发出极限供能的刺目亮光,木鸢急速上升,利箭一般射向由上方扑下的敌人。
  ——要么滚开!要么一起死!
  十足同归于尽的姿势。
  上方扑下的木鸢鸢师不想死,但双方距离太近,他俯冲时速度又太快,仓惶之下,只能松杆、侧翻、斜飞——双方擦肩而过。
  “一。”
  “二。”
  小少爷在心里默数。
  “三。”
  早该被淘汰的木鸢鸢型在俯冲时,急速侧翻,转轴铆合,齿轮碰撞,卡死!
  砰!
  上方扑下的木鸢一头撞向坚硬的漆黑的山石,鸢毁人亡。
  与此同时,左右两加木鸢同时拔高,紧紧追了上来。在许则勒的惨叫声中,狂风吹开仇家小少爷额前垂缀的玛瑙珠、青金石……他紧紧抿着唇,在心里计算时间、距离、角度……够了!
  “射箭!”他喊!
  阿玛沁毫不犹豫地拉开弓弦。
  木鸢旋转,利箭飞出,几乎是不分先后,洞穿两名木鸢鸢师的咽喉。
  与此同时,它们的鸢首重重撞上三人所乘的木鸢鸢尾。垂直上升的平衡被打破,许则勒变了调的哀嚎中,木鸢空翻调转,鸢首朝下,以失控的速度撞向地面。地面的浓烟、火海、山石迅速放大!
  许则勒的惨叫已经被狂风压回嗓子眼了。
  近。
  越来越近。
  浓烟被风携裹着,扑到脸上。
  仇薄灯死死咬着牙,风刮着他漂亮精致的脸庞,未干的血迹扯出长长的红痕,按着拉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压低!前推!下拉!
  上拔!
  一声爆响,木鸢鸢尾擦着地面,发出长长的,尖锐到刺激耳膜的声音。
  远处的图勒族人只看到,平原上的火海被冲起两道长长的火墙,木鸢的身影被淹没在火海中。就在火海倒卷时,那架本该撞得粉身碎骨的木鸢,拔地而起。
  驯鹿的神女,奔腾的猛犸,披挂在它的两翼,扯出长长的,赤红的排影。
  它在燃烧!
 
 
第29章 “教育”
  木鸢……不,火鸢在天空盘旋,画出一个巨大的火圈。剩下几架木鸢谁也不愿意跟它正面冲锋,最后竟一发地,扭头朝远处逃窜。眼见敌人被赶跑,图勒部族的人们欢呼起来,向火鸢涌了过去。
  火鸢降向地面。
  许则勒、阿玛沁以及……首巫的阿尔兰!从鸢舱中跳了下来,拼命往前奔跑。紧接着,“轰隆”一声,木轮瓦解,雪晶破裂,火鸢在众人惊骇的视线中猛然倒塌!滚成一地熊熊燃烧的木头块。
  ——那几架木鸢该悔得肠子都青了。
  它们逃得太快,但凡再晚一点走,火鸢自个就在空中散架了!
  许则勒后怕得浑身冰凉,魂都快飞了。阿玛沁挥舞弯刀,打落朝他们飞来的火块,亢奋地扭头朝来迎接的人群嚷嚷。
  刚嚷了没两句,就看到人群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
  阿玛沁猛地回头。
  少年在雪尘中跪了下去……疼……好疼……脊柱几乎折腾的疼,几次极限拉升转,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拍在身上……纤瘦渗血的手指抓进雪里……五脏六腑在沸腾,翻涌,破裂般的疼……
  胡乱的叫喊声、暴烈的马蹄疾驰声、急促的脚步声。
  首、首巫大人……
  仇少爷……
  阿尔兰……
  ……
  亮红青金靛蓝灿黄的珠子散了一地。
  中原来的漂亮少爷倒在雪里。
  敌鸢的撤退不仅仅因为胆怯,更因为他们误判了:
  在雪原驾驶木鸢完成火鸢的几个极限动作,鸢师本人要承受恐怖的负荷。
  他们以为驾驶火鸢的,是一位实力极强专修体魄的修士。然而实际上,小少爷完全是凭经验和技巧办到的。三人中,阿玛沁是体格强健的图勒女战士,许则勒长期云游饱经风霜,唯独仇薄灯是比凡人还娇气的小少爷。
  最主要的冲击力却压在他身上。
  细细的血线从少年的口鼻溢出,滴在衣襟上,滴在白雪上。
  滴在男人的指节上。
  战马打着响鼻,急急赶回的图勒勇士不安地低垂下头,他们的斗篷、弯刀满是鲜血——敌人兵分两路,这是一场筹划缜密的阴谋。他们一路杀回来,刚抵进圣雪山平原,就看见熊熊烈火,滚滚浓烟。
  谁也不敢说话。
  盛装的首巫大人半跪在雪地里,抱着他染血的新娘,视线落在木鸢残骸上。
  噼啪。噼啪。
  火舌舔着漆黑的木头,发出爆裂声。
  熟悉的骨玉扳指,熟悉的风雪气息,淡淡的凉气渗透进血肉,镇压疼痛……扣在肩胛骨处的手一如既往的强硬,却冷得惊人。
  他是不是生气了?
  仇薄灯昏昏沉沉,模模糊糊在想。
  “你……”
  图勒巫师的视线终于从散落一地的火鸢残骸上移开,落到仇薄灯的脸庞。
  他近乎粗鲁地擦去少年唇角的血迹,一扬手臂,猎鹰发出暴戾的啼鸣,冲天而起,追逐敌人的踪迹。
  ……………………
  哒、哒、哒。
  马蹄敲击冰河滩,发出急促的声响。
  十几匹骏马疾驰着,沿预定好的路线撤退。木鸢目标庞大,又不能长途飞行,在掩护转移后,立刻被果断地抛弃掉。夜幕沉沉时,执行这场袭击的鸢师在图勒叛徒的接应下,抵达一处峡谷。
  距离图勒部族已经很远了。
  众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放慢马速——雪原风实在凛冽,长时间全速赶路,就算是修士也招架不住。
  一群人呵出白气,开始讨论该怎么跟主子汇报这件事,毕竟无论是虏走仇家小少爷,还是破坏万神节的都没能完成。你一言我一语间,走到了峡谷中间,忽然直觉敏锐的图勒叛徒一勒马绳。
  其他人警惕起来,刀光、剑光一起晃动。
  北风刮过峡谷,又厉又冷。
  峡谷两侧的积雪被刮了下来,骤然间,谷中腾起白茫茫的雪尘。图勒叛徒脸色大变,他猛地抬头。
  雪光照亮峡谷的尽头。
  ——那里立着一道深黑的身影!
  图勒叛徒声嘶力竭大吼:“走——”
  “快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调转马头,拼了命朝峡谷出口逃去,仿佛看到什么最恐怖的事物!
  图勒巫师深黑氆氇宽袍,站在峡谷尽头,缓缓展开双臂。
  ……阿萨温徳,阿依查那,阿依西勒索。[1]
  我的阿尔兰,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你不要害怕。
  ……阿达温得,朵衣查玛,呼格泰格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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