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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山雪(玄幻灵异)——吾九殿

时间:2022-03-18 10:03:47  作者:吾九殿
  只剩下自初民时代传承至今的歌声,仇薄灯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瞳孔印出旋转的晶莹雪花。雪花的晶枝折射出一点闪烁的亮光。
  就像那天,贯穿雪狼王的利箭,箭尖停了一片雪。
  真奇怪啊,仇薄灯心想。
  他是怎么知道,他想知道图勒的补给点是做什么的?明明他一个字都没提起过呀。
  最后一节低徊的旋律落下,仇薄灯垂眼,看着《双原解字》,低声问:“现在是不是……只有很少的部族愿意再设补给点?”
  图勒巫师没回答。
  仇薄灯知道答案了。
  他凝视落到象鞍上的雪花,愣愣出神。伟大的英雄王会死去,石刻的大格萨会被风化,古老的歌谣会被遗忘,雪原的圣洁还会保持多久呢?又或者……该问,它的圣洁已经被玷污多少了?
  图勒巫师轻轻抬起他的脸,以指尖拈走他睫毛上的雪。
  “以后会有的,”图勒巫师向他允诺,“每个三角洲、每个冰泽,会像神圣的时代一样,重新建起永不倒塌的石屋,重新储满新鲜的肉和热烈的酒,每个迷失在白色风暴的人,都能得到大格萨。”
  “会轮回的。”
  寂静后,是喧哗。喧哗后,是寂静。
  一如死后是生,生后向死。
  仇薄灯扭头,吸了吸鼻子。
  ——大概是天太冷了,有点冻。
  图勒巫师环住他,视线落在他隐隐泛红的眼尾。
  你在意雪原的阿诺朵以格萨。
  你……是不是有些喜欢这里?
  那你,会不会愿意留在这里?
  图勒巫师没问。
  就像被撕下来的“家”,就像不愿提及的“双亲”,对他来说,坠落雪谷的少年,是坠地的火焰、烈日、凤凰……他将太阳私藏,就要承受被赤焰灼痛的疼痛。就像一个被冻伤太久的人,骤然把手伸进沸水。
  也许是自寻苦果。
  他移开视线。
  哈卫巴林海到了。
  …………………………
  森林,在雪原是神圣的。
  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一片圣林,供奉自己的先祖和图腾。
  仇薄灯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林与海。静谧的、温柔的、粗狂的、可怖的。
  但他从没想过,一片森林,能如此美丽,如此庄严,如此圣洁:灰绿的云杉、雪松披挂皑皑白盖,笔直屹立;参天的老橡木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它铁黑的枝干,交错撑起高远的苍穹。虬龙巨蛇般的树根,静静卧在雪地里……
  每一棵树,都是一位古老坚毅的武士。
  它们站在极北的山脊,手拉手,连成坚韧的林网,年复一年,阻挡北下的厉风朔雪。
  抵达时,落日斜坠。
  暗红的、橙黄的、灿金的……无数道光线,披过林海,在幽深冷寂的森林中,破碎成一束束金子般的光辉。风一吹,大大小小的金块随之在树根、树干、白雪上,闪烁,变幻。
  是树在生长,是树在呼唤。
  图勒巫师让沙尓鲁在圣林外等待,折身回来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穿着暗红猎装的少年站在雪地里,暗金的古镯与锁链,在他的小腿上跳跃。仿佛他是一只迷失很久的鹿,带着美丽的枷锁。他轻轻伸手,触碰一棵沉冷的铁木,侧过头,将耳朵贴上漆黑的、龟裂的树皮。
  落日的余光穿过树叶和积雪,落到他的脸庞。
  纯白、圣洁。
  他在听森林的声音。
 
 
第44章 吻
  雪层与腐叶被踩动,发出又轻又细的沙沙声。
  少年依旧把脸庞贴在树干上,阳光染成淡金的眼睫微微上抬,眼眸带着黑曜石般的光泽。图勒巫师一步一步,缓慢靠近他,小心得像猎人与鹿在森林不期而遇。鹿的眼睛清亮无比,它安静注视陌生的来客。
  只要流露出一丝恶意,它就会立刻逃走。
  一步。
  两步。
  ……
  美丽的鹿没有逃走。
  猎人捕获了它。
  骨节宽大的手覆到指节纤细的手上,图勒巫师站在少年背后,把耳朵贴到树干上,和他一起,聆听生命。
  ……松针与松针碰撞,鳞果与鳞果相叩,枝丫与枝丫摩擦,风从最顶端的第一片树叶,吹到最下边的一根枝干。雪推着,攘着,沿着铁黑的树皮滑落……阳光转动它的角度,亲吻古树每一条龟裂的木纹……
  ……漆黑的根,向下,向下,挣开冻土,撞开岩石。
  ……古老的河,无光的地底。
  ……生命。
  自下而上,自上而下。
  湍流。
  “它们在唱歌。”少年近乎呓语,“风在唱、雪在唱、树在唱……”
  他的瞳孔印出松针边沿的金色亮线,莹白的脸庞呈现出一种介于天真与神性的美丽。他就像个始终稚气,始终无知的孩子,在静谧的森林,第一次悄悄跟人分享,他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若他将思绪一一付诸笔墨,定会成为东洲最大的笑话。
  图勒巫师没有笑。
  他分开仇薄灯的手指,让他跟自己一根一根交错,然后一起按在树干上。猎装下,巫师脊骨处的经文唤醒少年肌肤上的经文,古老的经文流转,唤醒神秘的力量……仇薄灯的瞳孔忽然放大了。
  ——沉稳的、跳脱的、欢喜的、耐心的……
  铺天盖地的洪流淹没了少年的思绪。
  所有树木的生命脉搏通过图勒巫师的指尖,源源不断,传递给中原来的小少爷。一棵树就是一位性情各异的守护者。它们以自己独特的语言进行沟通,树叶的震动频率、枝丫的蔓延方向、释放的不同气息……
  喜欢松鼠的、喜欢小鸟的、喜欢豹类的……
  有那么一瞬间。
  他与另一个人一起化作两颗相伴生长的树,
  世界错乱了,崩溃了,瓦解了。
  他们脚下长出根,指尖长出叶;他们肩膀停着鸟儿,头顶撑着积雪;他们向上拥抱天空,向下亲吻大地。一年四季的风,一年四季的日和月,生长啊生长,直到最终缠绕在一起,轰然倒下。
  太真切了。
  真切得图勒巫师结束这场奇特的通感,拉起仇薄灯向里走,他还恍恍惚惚,不知道怎么迈出脚步。
  ——树不会动的啊!
  “……阿洛,阿洛。”仇薄灯惶急地拉住他,“不能走,它们明年还要飞回来筑巢呢!阿尔叫过了,要我们把最漂亮的分叉给他留着。”
  阿尔。
  图勒巫师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阿尔兰说的应该是那些白颊黑雀,它们叫起来就像有谁在喊“阿尔,阿尔,阿尔呦”。
  反应过来后,图勒巫师银灰的眼眸忽然温柔得就像月下的天湖。
  ——哪怕是图勒的族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圣雪山,都未必能够在萨满施展通感的时候,清晰地感知自然的影像。
  “阿尔它们回来了。”
  图勒巫师俯身,轻柔地环住自己的阿尔兰,指引他去看。
  “它们的巢在那里。”
  仇薄灯顺着他指的方向。
  只见一处漂亮的高树杈上,果然搭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鸟窝。里边两只白颊黑雀,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互相梳理对方的绒羽。
  他放松下来,声音轻快。
  “啊……带回伴啦。”
  ——每一棵树都记得栖息在它们枝丫上的鸟儿。
  记得所有鸟儿的仇薄灯将清丽的下颌抵在图勒巫师的手臂上,看那一对嬉戏的白颊黑雀,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揪住男人的衣袖。图勒巫师低着头,安静地看他,看他呵出一小团一小团白雾。
  “它们明年还会飞回来吧?”
  “会。”
  “真好啊。”仇薄灯目不转睛,“为什么人不能像棵树呢?”
  他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听不清。
  但图勒巫师听见了。
  图勒巫师怜爱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朝那对吵吵闹闹的新婚雀鸟伸出手。它们扑棱扑棱地飞下来,落进巫师手里——它们好像一点也不怕他,明明他是个生得很高大很冷厉的人类。
  巫师把绒绒的小鸟递给仇薄灯。
  仇薄灯小心翼翼伸出手,捧住它们。
  “阿尔!阿尔!”
  刚搭巢过日子的小夫妇挤在他手里,胸前的绒毛圆乎乎的。
  仇薄灯露出一个微笑。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图勒巫师凝视仇薄灯浅浅的酒窝,只是很少对他笑。
  以指腹揉揉两只不怕人的小鸟,仇薄灯恋恋不舍地将它们捧给图勒巫师。图勒巫师一抬高手,它们就又扑棱扑棱飞向新铸的鸟巢了。
  图勒巫师垂下手。
  忽然停在原地。
  仇薄灯向前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转头,诧异地问:“怎么了?走错了吗?”
  图勒巫师没说话,低垂眼帘,他的手腕处,深黑的猎装袖口搭了几根纤长细秀的手指,指节处因寒意稍微泛起一点粉红。
  ——少年第一次主动拉住他。
  顺着图勒巫师的视线,仇薄灯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他愣了一下。
  下一秒,仇薄灯跟被火烫到似的,迅速松开手指,急急转过身,埋头朝前走。明明最过分的,最羞耻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此刻莫名的,脸颊就是烫得出奇,任由冷风怎么吹,都消不下来。
  ——有什么好吃惊的!
  小少爷快恼羞成怒了。
  又不是他故意去拉的……都怪刚刚的通感,他还以为自己还是棵树呢……
  沙沙的踩雪声追了上来。
  “你干嘛非挑两棵树根缠在一起的树通感?!你是故意的吧?”恼羞成怒的小少爷埋着头,恶声恶气地先发制人。
  反正,宁死不愿承认刚刚是自己主动去拉的。
  图勒巫师笑了一声。
  他笑得很轻,奈何小少爷现在一丝风吹草动都敏感,立刻就捕捉到了。
  顿时,仇薄灯气得更厉害了,要不是脸颊也烫得更厉害了,非得扑上去,狠狠咬他两口出气不可。
  他愤愤地记了一笔账,低头不理人。
  他不愿意被拉住手了。
  图勒巫师也不在这时候强求他,只走在旁边,在他几次差点滑倒时,伸手扶住他。哈卫巴林海不知存在了几千几万年,厚厚的积雪与腐叶堆叠,大大小小,盘结错落的树根半隐半现。
  从表面看,是平坦的雪地,一脚下去,其实是好几条绞在一起的树根。
  一不留神,就得被绊个结实。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图勒巫师拉住后,仇薄灯也觉得自己赌气的行为得不偿失。但要他开口让某人牵他走,他又拉不下脸,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不肯再往里头走了。
  图勒巫师以为他真被磕到了,紧走一步,到他面前,蹲下来就要给他检查。
  仇薄灯轻轻踢了踢他。
  在他抬头时,仇薄灯别过脸,视线落向森林的深处。日光渐渐下沉,森林逐渐暗淡下来,只剩白雪幽冷的反光,蒙蒙的。
  图勒巫师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你们想要木鸢吗?”仇薄灯依旧看着林中的远雪,“在地面很难击溃那些人的。你们得驾驶比他们更好的木鸢。”
  仇薄灯声音异乎寻常地平静。
  又静又轻。
  “我知道怎么造。”
  搭在靴上的手指停顿了。
  “那些木鸢都不算什么,”他说,“它们只能叫鸢,真正的木鸟,是苍鹰是猎隼。我能给你、给图勒造出全天下飞得最高最快的木鸟。东洲仇家,位居扶风,扶风曰鸟,没有人比仇家更了解风,也没有人比仇家更了解飞鸟。”
  “只需要用圣林的树木,你们就可以拥有能击溃所有人的木鸟。”
  他终于转过头,看着图勒巫师的眼睛。
  “要吗?”
  图勒巫师起身,拂去他肩头的雪。
  “不。”
  “可你们要守雪域,未来会有成百上千的木鸟飞来这里。没有木鸟的帮助,你们守不住的。”仇薄灯站在雪里,垂着眼睫“圣林的树,都是图勒的先祖,他们不会愿意看到子孙后代受伤、流血、死去。更不会愿意看到雪域失守。”
  图勒巫师摇头。
  “不用多,一棵就可以。”
  图勒巫师将手指放到他唇上,制止他再说。
  仇薄灯仰着头,他低着头。
  雪落到他们的肩上,他们的发上,古老的哈卫巴林海静得异乎寻常,白月自暗绿的边沿缓缓升起。银色的月光照出松针、照出橡木、照出年轻的图勒巫师。仇薄灯久久注视他的眼睛,想从那片银灰里,找到一丝一毫的迟疑、犹豫。
  没有。
  干干净净。
  像雪,像天湖。
  “我们会守住雪域的大门,”图勒的首巫说,“不用木鸟。”
  “会死好多人,怎么办?”
  仇薄灯移开视线,低头看地面的白雪,他的睫毛又浓又密,垂下来的时候,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图勒巫师将一片雪,放到他的掌心。
  仇薄灯明白了他的意思:图勒相信,人死后,灵魂将落向大地,等到太阳升起,就会随雪蒸发,最终也随雪重新降落大地。
  “会守住的,别怕。”
  仇薄灯没有回答。
  他环住图勒巫师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覆上男人薄冷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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