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三面都有人把守,唯独靠着悬崖的那边留了空档,图耶摸摸身上的装备,这身衣服是林顿特批的作战制服,配了一把手枪,两把军刀,除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工具外还有一捆钩索。
足够了,哨兵打开定位仪,看见属于他的红点出现在行动地图上后收声敛息,悄然消失在原地。军靴踩过的树叶打着卷儿飘起又轻轻落下,没人发现这儿曾站了一个人。
别墅二楼未开灯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倒在门边的几具尸体还冒着热气,血迹蔓延,弄脏了铺在地上的手工地毯,月光下洇出一片暗色的斑驳。拉维尔虚弱地靠在沙发上和红发年轻人对峙,他眼底一片冰冷,无形的精神丝线控制住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奥兰多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个向导会这么棘手,他躲在两个保镖身后,神情癫狂:“不是说打了阻塞剂吗?一群废物!废物!”
他本是一副洋洋自得的胜利者姿态,结果作为战利品的拉维尔完全不配合,没有求饶,没有咒骂,淡漠的灰眼睛看着他像在看跳梁小丑。奥兰多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正要让手下人带上他珍贵的俘虏去码头登船,然后就栽了跟头。
全身上下都被绑得严严实实,本应该任人随意摆布的向导居然还能使用精神力,想要接近他的保镖走到他三米之内就会失去行动能力,只能木头一样站着。
奥兰多气急败坏,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拉维尔,他愤怒地转了两圈,突然又平静下来。他打量着拉维尔,目光贪婪:“不需要破坏屏障就能控制哨兵,真不愧是拉维尔先生。”
“您其实没必要这么抗拒,我只是想借用您的能力罢了,您这么神奇而强大的向导,做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有什么意思?”
“我可以让您成为万物的主宰,只要您一个念头,全世界的分化者都能为您驱使,您为什么要拒绝成为这个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他的语气充满诱惑,拉维尔听着却无动于衷,他也没法给出反应。柔弱的精神丝线毫无攻击力,能控制住三个人已经是极限,花瓣样的唇失了血色,眩晕感一阵阵地袭上来。他不能露怯,一旦表现出力有不逮,奥兰多就会知道他不过是强弩之末,离岸的船正在待命,要是进入公海,在想获救就难了。
图耶你怎么还不来?
红发青年和他的爪牙们鬣狗般虎视眈眈,拉维尔独木难支,又坚持了几分钟后,他眼前一黑,勉力支撑的精神力终于用尽。僵直的黑衣保镖恢复了对肢体的支配,不用奥兰多吩咐就立刻上前拿人。
向导无力地歪着身子,长而密的睫毛下垂,他咬了咬牙,玉石俱焚的念头刚起,身侧的落地窗突然轰然坍塌。
“嘿,你们的手不想要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图耶从楼顶一跃而下,一枪打碎大面积的透明玻璃。他一脚踢在沙发上让拉维尔转了个方向不至于被铺天盖地的玻璃碎屑扎伤,站稳后长腿一扫,离得最近的三个哨兵直接被踹飞出去,更有倒霉蛋顺着落地窗的缺口摔下了悬崖。
图耶踢那一脚没收力,沙发转了一百八十度靠在了墙边,拉维尔艰难地抬眼,男人背光而立,黑乎乎一片,唯有绿色的眸子亮得像两颗星星。哨兵以唇形问了句“没事吧”,不等拉维尔回答,紧接着一拳砸在实木书柜上,沉重的书柜歪斜着倒向门口,尸体压在底下,“噗呲”一声,仿佛有碎肉溅了出来。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整栋别墅,可落地窗靠悬崖,唯一的入口被书柜堵住,一时半会儿没人能进这个屋子,正好瓮中捉鳖。图耶勾起嘴角,对着目瞪口呆的奥兰多笑得邪佞:“小鬼,你那个什么伟大计划,能说给我听听吗?”
图耶的脸在笑,眼神却淬了毒,明明对面只有他一个人,奥兰多没来由地感觉到致命的威胁。他慌张地躲到书桌后面,扯着嗓子大喊:“见鬼!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快杀了他!”
“拉维尔,顾好自己。”
沉默寡言的保镖们听令上前,图耶不避不退,护在拉维尔身前,锋锐的匕首滑进掌心,薄而利的刀尖反射着月光,清凌凌,寒簌簌。
哨兵们的精神体被召唤出来,或庞大或凶狠的野兽和他们的主人一起围攻图耶一个。黑发男人如潮涌中的一叶孤舟,可那海潮拍不碎他,惊涛骇浪反而消弭在他每一次刀光过处。图耶和人搏杀从来是不要命的打法,他的速度太快,拉维尔捕捉不到,只看得见地上越来越多的血痕。
那血艳得刺眼,拉维尔的眼眶也跟着染上了红,他挣扎着翻下沙发,绑在身后的手捡起块玻璃片,手掌被边缘划伤了也顾不上,一下一下费劲地割着绳子。奥兰多的保镖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图耶杀了两个人,自己身上也添了数不清的伤口。
没了阿佩普协助,仅凭两把军用匕首到底吃力了些,图耶咳出口血,脸上没什么表情。伤口的疼痛并不能让他退缩,反而刺激着他的脑垂体,让他每一次出手越发精准而冷酷,血花在刀尖绽开,图耶拼着挨了一刀,找准机会欺身而上,直取面前人的命门。
又解决一个,图耶捂着腰舔了舔嘴角,一双绿眸泛着无机质的寒光,森冷如索命修罗。他挽了个刀花奔向剩下的一人一兽,斑斓猛虎吼叫着扑上来,图耶矮身躲过,反手用武器捅穿了精神体的头盖骨。刀卡在骨头里,拔出来时耽误了一瞬间,老虎的主人已近在咫尺,图耶咬紧牙关打算以血换血,眼前恶敌突然停滞,跟着小腿中枪,身形一晃,图耶轻巧躲过攻击,毫发未损。
“不赖嘛,宝贝儿。”
图耶余光看见拉维尔挣脱了绳索,手中举着把小巧的枪,那一下及时的干扰正是来自他。一直被压制着凶性的哨兵感到了正向情绪,恢复中的脑域因刺激而颤动,这次却不是走向崩塌,天地间有了光,而后便会孕育出生命。
由岩石和裂谷组成的精神图景变了模样,残损的地方被填补,荒芜的土地开始焕发新生,一簇簇芦苇抽枝展叶,浅浅的水泽漫过泥土,柔嫩的青草丛中,拇指大小的蛇蛋抖了抖,裂开道口子。
最后一个敌人倒在地上,图耶半跪着拔出插在黑衣保镖脖子里的匕首,动脉血喷涌而出,甜腻的铁锈味糊了他一身。图耶皱了皱眉,很奇怪,他这次竟没有因为久违的杀戮而感到兴奋。
他置身血肉横飞的战场,注意力却在旁边喘着气恢复体力的银发向导身上,图耶想,他额头上的那块破口真是碍眼极了。他不再享受撕开血肉的快感,只想赶紧解决这些麻烦和拉维尔回家,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每一件都比打打杀杀重要。
哨兵抽不出空进行内视,图耶暂时不会知道,当他只为了保护心爱的人而挥刀时,他脑海里的死地有了山川湖海,日月星河,那片无边无际的芦苇荡,正适合鹤鸟栖居。
第122章 大结局
【一见欢喜,好付终生。】
门外有重物撞击的声音,是奥兰多的保镖试图破门而入,半天没什么进展。图耶失血过头有些头晕,他撑着膝盖甩了甩刀上的血,一步一步走向书桌后的奥兰多,年轻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往后挪,清朗的少年音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快来人啊!蠢货!救我!救我!”
“啧……小鬼,你可真吵。”图耶掏了掏耳朵,蹲下身掐住奥兰多的下巴。
流着一半相同血脉的两人长相没半点相似的地方,图耶拿刀贴在奥兰多侧脸上比划,顶着他惊恐的目光咧开嘴:“你爸爸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
红发的小子脸被捏得变了形,他说不出话,使劲儿挣扎也逃不脱比他强壮太多的哨兵的钳制。图耶踩住奥兰多的右手五指,和气地眯着眼:“我忘了,你爸爸死得早。”
说着,图耶手中的匕首猛地穿透了奥兰多的右手掌钉进地里:“那我来教你好了,这样能长记性吗?”
刺耳的尖叫从喉咙里迸发出来,图耶放开奥兰多,年轻人痛得几乎要缩起来,他一声声泣血般地咒骂着图耶,哨兵表情更和气了:“看起来一只手不太够,另一只也别要了吧?”
又是一把刀扎进地面,奥兰多双手都被固定住,血汩汩地往外流,他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嘴里说着:“疯子……我要杀了你……”
“没礼貌的小鬼,要叫大哥啊。”
图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再搭理奥兰多的鬼哭狼嚎,拉维尔精神力透支脱力地靠着书柜,捡来的枪从手中滑落,掉到渗了一地的血泊中。两人隔着满屋尸山血海对视,图耶弯起眼睛笑了下,两颗虎牙抵着下唇:“我来救你啦,我的公主殿下。”
拉维尔没笑,他微红着眼看着站都站不太稳的图耶,胸膛起伏了两下,深吸口气才让出口的声音不带颤抖:“过来。”
他一开口,图耶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男人听话地走过去,还单膝跪在拉维尔面前,一双圆眼睛亮晶晶的,分毫不见对他人的阴晦。
“啪——”
一个耳光打到图耶脸上,被玻璃划破的手掌心血肉模糊,弄脏了图耶唯一干净些的侧脸。向导精神力使用过度,手上没力,软绵绵的,却还是打懵了来讨赏的哨兵。
“谁让你一个人来的?!你答应过我什么?”
图耶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一块,他抬手摸到一点红,这才看见拉维尔白嫩的手上全是血,一道道划痕布满掌心,可见他有多着急。图耶突然就哽住了,半晌才说得出话:“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你听,咱们的援兵到了。”
图耶进来前开了自己的定位,发现他不在港口的林顿一行很快就会找过来。他单独行动只是想确保没人会在他救人的时候使绊子,又不是真的莽夫,没兴趣做孤胆英雄。
大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训练有素的官方部队和别墅内外的匪徒们交上了手。拉维尔提着的心落下来,依然很生气,漂亮的凤眼里含了泪:“那你还单枪匹马闯进来?”
图耶咽下涌到喉间的血,故作轻松地笑道:“英雄救美这样的重要情节怎么能让别人抢了我的风头。”
“混蛋”,拉维尔睫毛一颤,泪珠从眼角滑落,他闭着眼用力撞上图耶的唇。
哨兵皮肤滚烫,连带着拉维尔苍白冰冷的唇瓣也热了起来,他轻易探进恋人微张的嘴里,寻到蛰伏的软舌。图耶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他无法抑制地搂住拉维尔的腰,加深这个本就足够煽情的吻。
呻吟着的奥兰多已经痛晕过去,刚经历过厮杀的屋室里只剩唇舌交缠的细响。他们贪婪地攫取着对方的气息,连舌根都吮吸到发麻,拉维尔血淋淋的手贴着哨兵的脊背,图耶也顾不上满身伤痕,月光与血色编织的迷梦中,怀中人才是唯一的真实。
他们在狼藉的地狱里相濡以沫,竟也觉得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一吻终了,两人气息都不太稳。图耶侧腰的伤口血流不止,拉维尔尝到了他嘴里的腥甜味,知道这家伙是在硬撑。他恢复了一些力气,坐直了身子让男人靠着他省点力气,那片撕裂的肌肉太过可怖,拉维尔不敢碰,哑着嗓子轻轻问:“疼不疼?”
“本来很痛的,你亲完就不痛了。”
“骗子,”拉维尔又骂,转过头去不说话。
图耶擦掉拉维尔下巴上挂的泪珠,低头吻在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避开受伤的地方,心软得一塌糊涂,一篷一篷烟花炸得他头脑发热。
他握着拉维尔的手腕,向导五指修长自然舒张,搭在他的掌中,指尖是淡淡的粉,甲面折射出珍珠般的柔光,水葱一样的指节沾了污脏却丝毫不损美貌。图耶看着看着,突然磨了磨牙,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拉维尔任由图耶有一下没一下的亲他,他听到门外杀声渐息,神经放松下来,正觉得疲惫,无名指上便多了个凉凉的东西。
拉维尔猛地低头,一条金属小蛇盘旋在他的指根,严丝合缝地纠缠着那段纤细的指。图耶下巴搁在拉维尔肩上,微微抬头:“我把自己送给你,别生气了。”
黑发下绿莹莹的眸澄澈如猫眼石,拉维尔看进图耶装满他一人的眼中,呼吸一窒。明明已经有所预测,真到这一刻他还是觉得喉咙干涩,说出来的话都发飘:“你……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要。”
茫然无措的向导呆呆傻傻可爱极了,图耶忍不住闷笑:“你愿意要我吗?”
说着,一条黄绿色的尾巴从他的袖口探出来,那尾巴凑到拉维尔眼皮子底下,尖尖卷成个小勾子,上面挂着枚银光闪闪的羽戒。
怎么会不愿意要呢?
再也没办法矜持,也来不及询问阿佩普是什么时候恢复的,拉维尔取下那枚羽戒,羞涩的小尾巴立刻缩了回去。他满心满眼都是笑,泪光闪闪的凤眸亮得惊人。拉维尔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到图耶手上和自己一样的位置,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了美梦。
“我愿意啊,一直都愿意的。”
“那我下半辈子可真的赖上你了。”
“荣幸之至。”
是我之幸才对,图耶仰头亲上拉维尔的嘴角。何其有幸在人海茫茫中遇你,让阴沟里的蛇鼠得见静水沉沉,天幕苍苍。
一眼就是一生。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可以打出完结散花四个字了!!
他们的故事在硝烟中开始,在厮杀后画上休止符,也算有始有终啦!
正文虽然写完了但笨蛋小情侣的故事不会结束,应该还会有一个后记交代一下阿佩普和图耶脑子有病的坑,嘛,反正都he了这些麻烦都不成问题。然后就是没羞没臊的番外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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