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连忙向肇晚示意,让肇晚过去。
肇晚思索片刻,还是沿着空隙来到了床前,与空洞的紫眸对视。
沈默棠注意到他的到来,当即回神道:“我不会同意的。”
肇晚点了点头。
两厢无话。
视线却不曾有一刻的偏移。
沈默棠拗不过,无奈道:“那你想干嘛?”
肇晚微怔,片刻,浓睫微垂,看向脚边多灾多难的窗扇,“我想帮你修窗。”
——
围观的小魔头们尽数被赶出了沈默棠的院子,院中只剩他和肇晚两人。
沈默棠深深记着之前的魔咒,也很想走到院墙边打开结界接入旁侧的芥子小园,但他不能。
修窗子得有参照物,而参照物在他的院子里。
不管是已经破成几块的窗扇,还是残留着木刺的窗框。
在肇晚毫不犹豫伸手就要去触碰破窗之前,沈默棠调动银镯先一步洗去了沾染的浮灰,和小魔头们一无所察时踩下的脚印。
他本以为肇晚会直接用术法对这窗进行复原,但看这架势,怎么都像是打算亲自动手一样。
总不能,肇晚所说的修窗,就是直接给他做个新窗子吧。
怪不好意思的。
但事实证明,肇晚还真是这想法。
甚至动作间有模有样的。
灵力实体化凝结出的桩台、锯子、刨子,肇晚各个用得顺手。
沈默棠围在一边惊讶赞叹,恨不能将竖起的大拇指半永久。
肇晚实在是听得不好意思,突然出声道:“沈兄过奖,在下只是略知一二。”
沈默棠撇了撇嘴,倒不是说对肇晚说的话不满意,但换个角度讲,也确实是对肇晚说的话不满意。
肇晚别扭就别扭在这里,明明先时在人前与他的对话还能将“在下”“沈兄”什么的替换成“我”和“你”一类,这才多久,又变回来了。
沈默棠怀着几分故意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肇兄。”
肇晚手中动作登时一顿,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写满不解。
沈默棠弯弯唇角,又道:“剑尊怎么了?”
肇晚细细端详着他的神情,似乎想从中找出这样做的缘由。
无果。
最终,肇晚还是带着满眼的不可置信摇了摇头,失神垂眸,继续手中的动作。
沈默棠不出所料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怎会如此呢?
沈默棠强装不在意看向肇晚的手,莫名从不和谐中看出了一种和谐感。
长得帅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锯木头都帅好吧!
等等,不和谐?
还是有不和谐的。
好像少了点什么。
在哪儿呢?
沈默棠上上下下将肇晚看过一遍又一遍,猛地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几步按住肇晚手中的锯子,语气急切,“你的剑呢?”
木条恰在这时掉落,落在地面发出咔哒声响,与肇晚的疑惑应和,“嗯?”
沈默棠急得眉头都要蹙起,声音都不自觉加大,“你总挂在腰间的剑啊!”
肇晚似乎这才想起这茬事儿,缓缓点了点头,仍沉浸在错愕中的目光落在沈默棠按在锯子上的手,静静等待沈默棠的离去。
沈默棠简直要语无伦次,“不是,你来时没拿吗?”
肇晚摇了摇头,“在讳病那里,我……”
沈默棠当即抽手转身,大踏步向着院门走去。
——
长情坐在魔尊院前的石阶上,举着肇晚的长剑仔细端详。
长剑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嗡鸣声就没止下来过,震得长情愣是没看清上头雕刻的纹饰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本来应该在讳病身上,至于具体缘由,长情从别的小魔头口中打探到了。
或者说,事情的全部过程他都打探到了。
很精彩,奈何他没在现场。
这让长情有些遗憾。
但这东西从讳病那里跑到他身上,倒是无关他打探到的一切,是被一起赶出院门后,讳病直接塞给他的。
只留给他一句话,说什么“帮他转交给肇晚”,然后就扔下他跑去后山回洞府了。
左右闲着无事,长情回书房将大体情况告诉给几位等候的小魔头,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而他自己,则是回到了这里。
如果魔尊没有继续针对他布下结界就好了,这样他还能看看里面的情况。
直觉告诉他绝对有看头。
哪会像现在,没有乐子不说,这把剑还震得他胳膊发麻,好吧,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身后的院门猛地大开,长情吓了一跳,几乎是原地弹起,下意识将长剑挡在了身前。
然后,面对着惊讶的沈默棠,他听到了来自沈默棠身后的声音。
“……我托他帮我保管的。”
长情缓缓移动脑袋,见到了沈默棠身后几步之遥的肇晚。
而在更靠后的地方,是堆放在一起的几条木头。
看进度应该刚开始没多久。
也就是说,两人聊着聊着,出现了肇晚口中的那个“他”?
长情八卦之心骤起,“什么什么?”
沈默棠却无心回答他的问题,目光紧紧盯着长情手中的长剑,试图分辨这到底是不是肇晚的。
好吧。
试图失败。
这长剑抖得跟开了模糊特效一样,别说细节,大体都看不清。
但不管怎样,长情绝对是最艰难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了主人就在附近,这玩意儿跟疯了一样。
长情却不肯挪走钉死在沈默棠脸上的视线,还不忘分出点神来观望后边的肇晚。
哪知沈默棠突然侧过身子回头看向肇晚,指着长情仍举在身前的长剑问道:“这个是你的吗?”
肇晚闻言顺着指向看去。
沉默。
依然是沉默。
长情看不下去,出声道:“是讳病给我的,让我转交给剑尊。”
肇晚这才点下了头,明显带着几分犹豫。
另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这情形,还真不是他们能想象出来的。
换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想象不出来。
以剑称尊的剑尊,居然认不出自己的剑?
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的好吧!
肇晚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上前接过长情手中的长剑,念一声“多谢”。
两人好奇的目光一瞬不瞬跟随着长剑来到肇晚的手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肇晚的手,被抖动剧烈的长剑,带动着微微发颤。
沈默棠抬眸看眼肇晚,又转向看去长情,没忍住在长情的笑容中破了功。
他们见到了极有意思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武器算什么,阿晚只要老婆(doge)
第71章 在哪儿遇见过
肇晚的窗扇一直到傍晚时才组装完成, 期间沈默棠不放心问过好多次会不会浪费了他的时间,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肇晚说自己暂时没有任务。
这很稀奇。
也很异常。
沈默棠想了又想,还是没敢将肇晚有没有收徒这一问题问出声。
率先提起的是肇晚。
突兀且直白,告诉他说自己没有收徒, 不管是弟子大选上, 还是其他什么时候。
在沈默棠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时, 肇晚给出了解释。
“我觉得,我没法教人。”
沈默棠下意识点了点头。
看过原文就知道,这是事实。
或者说,稍微相处一下也会知道。
但眼下怎么看也不是应该点头的场合, 沈默棠猛然醒悟, 急忙找补, 带几分略显虚伪的遗憾,“这样吗?”
肇晚颔首应下。
沈默棠猜不出肇晚到底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知道,这个话题继续触碰下去会很危险。
有小魔头记录下了所有天象的异样, 最后送到了他的桌前。
他一条条比对过, 虽然不能确信,但大抵与他说出的某些话有关。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中秋那天对他施压的东西做出的反应, 又像是另一种与之截然不同的存在。
毕竟前者可不会通过天象什么的传达不快。
如果是那玩意儿改性了,当他没说。
沈默棠分不清,只好避开这个话题, 问向肇晚,“晚上要吃点什么吗?”
肇晚抬眸, 没有一丝犹豫应和道:“好。”
——
在沈默棠把铁锅彻底熔炼之前, 他的院门被急吼吼敲响。
沈默棠手忙脚乱撤去炉膛内的火焰, 刚从厨房走出来,就见肇晚已经站在了门前。
开门的却并不是肇晚。
宋白少有的暴躁,压根等不及谁来给他开门,大力出奇迹直接推开了院门。
这、这是正常的吗?
绝对不是好吧!
长情都破不开他的结界。
宋白再被小魔头们带跑偏,本质上还是个凡人呀!
沈默棠整个人都惊呆了。
呆着呆着忽然发现宋白花白的后脑勺处,有什么黑色的绳状物动了动。
仔细一看,不就是黑雾的尾巴嘛。
黑雾和宋白一起来的?
黑雾啊,黑雾。
他好像确实有点神奇来着。
当初倒霉撞肇晚剑上,起因也是无意识突破了肇晚布下的结界。
所以,宋白能够把他的门推开,是因为把黑雾挂在了脖子上?
这么好用?
不至于吧。
或许是黑雾新身体的原因呢?毕竟是他炼制出来的东西。
但不管事实究竟如何,肇晚都对此完全不清楚,当然就算清楚也不会表现出惊讶,只匆匆行个礼,连忙去接宋白手中的食盒。
食盒?
手中提着的那个方方正正的食盒他能理解,边上那个炭炉和砂锅又是怎么回事?
沈默棠茫茫然继续了卡顿的步子,向着宋白走去,不自觉出声道:“宋老爷子?”
宋白扭头瞪了他一眼,明明刚刚面对着肇晚还和和气气的!
沈默棠忽然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压迫感,“怎、怎么了?”
宋白目中的嗔意丝毫不减,斥道:“我还想问问你呢!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让平娃儿哄我骗我,好赖不让我出门?”
沈默棠眨了眨眼。
好像吧,他也没法告诉宋白。
病热起得突然,他能强行被小魔头们唤醒返回自己的院子已经是很不容易,脑子都是糊涂的。
他不觉得自己能有那执念,能在那种时候向小魔头下达指令去瞒着宋白。
所以应该还是小魔头们自行商议的结果,虽说确实应该如此。
但看着宋白此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他又有些心虚,应该如此和事实如此还是有所差别的。
沈默棠摸摸鼻子,试图强行转移话题道:“我要是跟你说了,你会不会过来看我?”
宋白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语气更是不高兴,“那肯定会啊!”
沈默棠笑笑,“但是呀,万一传染给您呢?”
宋白仍打算狡辩。
沈默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连忙双手合十,“所以原谅我吧!”
半晌,宋白叹了口气,又豪气道:“喝汤!”
沈默棠心中暗暗比了个耶,头也不抬冲过去提炉子,手还没接触到提手,炉子便已经浮空。
不是他自己干的。
沈默棠抬头看向肇晚,肇晚眨下眼,带着他的视线转向看去了宋白肩头。
黑雾感受到视线,骄傲挺起了胸脯,几乎要向后仰倒的架势,就这还不忘跟他解释,“回尊主,是长情吩咐我来帮忙的。”
沈默棠点点头,顺口夸道:“尊老爱幼,很好。”
黑雾闻言更是骄傲,当真后仰把自己仰倒,急得宋白和他手忙脚乱一阵接。
最后还是在即将落地前,让肇晚的长剑连带着剑鞘一起冲过来接住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黑雾黑乎乎的小脸已经是白了几分,坐在剑鞘尖端完全不敢动弹。
哦对,他至今没让黑雾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没的,不然黑雾可能会当场炸毛跳起来。
——
说是喝汤,还真是喝汤。
砂锅里炖着一只完整的老母鸡,汤色清澈,香气扑鼻。
宋白先给他盛出一碗,飘两星翠绿的香葱,很是诱人。
沈默棠干脆利落推动宋白的腕,将宋白手中的碗推到肇晚面前,在几双不解的视线中,又将宋白的腕压下,使得瓷碗稳稳当当搁置在肇晚面前。
“他辛苦,先给他。”
宋白了然,当真松了手。
肇晚回头看向他,薄唇欲启,一声“沈”字几乎脱口而出。
沈默棠连忙竖起食指比到唇前,轻嘘一声,用口型一字一顿道:棠棠、想让给、阿晚。
肇晚移走视线,落在瓷白的小碗,清澈的汤底,翠绿的葱叶,却不由分说红了耳尖。
好在,黑雾一直站在椅子上,艰难给宋白递空碗,宋白也低着头忙着继续盛汤,无人得见。
除了沈默棠。
沈默棠假装不在意,好心情接过宋白再一次递来的汤碗,道一声谢,浅浅嘬了一口尝尝味儿,又去夸宋白好手艺。
宋白忍了半晌,终于别别扭扭露出笑意,“那就多喝点。”
沈默棠应声,又在宋白的示意下打开食盒,一样样往外取。
似乎是念着他刚刚病愈,菜色看起来都很清淡,蔬菜很多,色彩鲜艳,很是勾人食欲。
沈默棠没忍住赞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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