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长发男人已经一把去强行拉过了红衣‘鱼美人’的一只苍白的手,把对方拉入了自己臂弯中。
他的手指骨一瞬间把那只手握的好紧,也……好克制。
这就像是这一次要拉着对方逃出永远鱼缸,去往了一个新地球,就像是他们这一辈子第一次相见的那夜一样。
他再也不想放开元薤白这个人了。
但这一次,元薤白同样也没对他选择退后,他仿佛只要是茯神去主动拉着他的手,就不会松开。
这大概也是他们即便还没有踏出那一步,但已经拥有的信任感。
所以,目睹一切的茯神这时也把自己的蟒袍提起来。
先往对方和自己头顶一罩,然后他才抬臂将手指放在嘴边,朝着远处保持‘深黑色’已经一早上的天空吹了一个‘奇妙’的口哨。
“——!”
很神奇,就像一个特定的开关。
或者说,茯神唇边熟练无比的口哨本身是有一种魔力的,当他那对着尽头的天空去发出这种不像是口哨的声音。
整个海口的天,一下子黑了。
对,就是在一秒钟内完全黑了。
过去二十年,人类科技已经处于现代社会,但仍旧没有人类可以说自己掌握了天气的改变。
但云层明明前一秒还在翻滚,挣扎,渐变着白色和灰色之间的颜色,但这时,伴随着黑压压的大气层变动朝身处下方的二人一下子席卷而来——
他们俩所处的这片沙滩对面一瞬间刮起了巨大的黑色海浪,连带着茯神和元薤白的头发,衣服全都被迎面吹了起来。
这风太奇怪了。
奇怪到现在天空中好像有两只巨大的‘手掌’在故意搅动着这一切,使他们身处于底下被海浪席卷,刮起了一阵大风。
不仅如此,仿佛是一种幻听。
整个海口市的头顶还开始出现一种,哦,不对,应该说是两种交错响彻于古老文明之后的动物‘叫声’。
其中一个叫声,就像天上有小孩子刚学会说话在发出尖叫,间或粗细发生改变,但骨子里天真懵懂,是给人带来一种邀请你前往海洋遨游感的声音。
另一种叫声,古老厚重,内容智慧复杂好像先人们的圣贤之书,如历史的车轮,战争的残酷,国家的兴衰都存在于这一种动物的叫声中。
——这两种动物一起在天上的叫声。
是那么遥远,陌生。
但偏偏当它们在天上去对着海洋和大地叫时,每个当年从水中诞生的地球生命都会对它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可那顶端发出声音的地方明明是天空,在那里又怎么会存在这种动物,这是多大的动物才能在天上发出这种声音。
这简直就像是天这突然一黑,整个海口市都变成了一个白日梦一样。
这个白日梦,还是一个人……从来最坚信现代科技和大脑自己去亲眼见证得。
“……”
对此,元薤白在茯神的手臂臂弯和衣服底部下意识地闭眼皱眉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指试图很冷静,但也有点发白,这种超现实事物的冲击真的快让他被有一个人直接摧毁自我世界了。
但这时,某个长发男人已经一把如海洋般托住了他的后腰,俯下身带着一种耳语的口气低低道,
“刚上去的时候,可能会有点‘颠簸’,但我知道,不必我亲口告诉你,你一定记得它们的名字。”
“只要你叫出它们的名字,你就会成为它们的朋友,它们都是很喜欢和人交朋友的生物。”
“走吧,元薤白,我带你一起去天上。”
“也请你……跟着你的‘骑鲸少年’第一次飞到这片古老海洋上方的天空去看一次吧。”
……
这话说完,茯神已经一下丢开那件蟒袍,带着怀中的这个人一起将自己投入了大海扑面而来的海啸中。
这鼻子边变的熟悉咸涩恐怖的海啸感扑面而来。
元薤白头晕眼花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又是怎么在接下来一下子脱离了地面,双脚飞离此前他一直所在的海口市。
但不可思议,下一秒那熟悉被丢上天空迎来死亡的失重感虽然是来了,可他们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当场死亡。
因为……
因为,他和茯神一起落下了。
风好凉,茯神的手也好暖,但被抱在怀里的元薤白不睁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已经不在陆地上了。
可这是哪里,这到底是哪里。
为什么不敢去睁开眼睛去看一眼,他低着头又一次地好像真的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此时,一种可爱到像‘小孩子’的打呼噜叫声再度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这叫声,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根本就是那天在海螺里和他‘说话’的那个未知生命。
但如果让元薤白以他现代人的思维去定义它们的学名和来历的话,它们俩的名字实际应该叫——
虎鲸,和座头鲸。
中国南海本地最本土化,体长都可以超过二十米以上的两种鲸类。
虎鲸因体态偏胖,个性可爱,被誉为自然界最喜欢人类的鲸鱼;
座头鲸则以复杂神秘的叫声和天生如琵琶一样的头部颅骨而闻名。
这原来就是它们两个一起游上岸时发出的声音。
可这个世界上过去竟然也从来没有人了解过虎鲸和座头鲸是可以这么一起出现,连元薤白这个坚持科学的人都无法解释这一幕。
骑鲸少年和他的天圆地方。
昨夜的那个故事好像再度回到了元薤白的耳边。
接着,他惨白的双手能触碰到地方,也开始变得像一种庞然大物湿润光滑的背部皮肤。
元薤白这个生物的手相比起这个‘大朋友’的身体更是那么脆弱。
但就像是为了验证他必须去睁开眼睛去看对方,去看一次这个已经发生崩塌改变的新世界,此时,元薤白也感觉到他和茯神的头顶开始下起了……
雨水,和另外一个庞然大物还在天空最上方为了下雨的鸣叫。
动物叫了,才会下雨,动物飞上去,雨水才会下落。
那么,元薤白只能相信这些个渐渐打湿他头发的‘雨水’的的确确就是这两个动物飞到天上去带来。
可这么一来,现在载着他和茯神正处于海洋上空自由自在地飞行的不就是——
“……天,圆……兄,地方……兄。”
“你们好。”
这一句话,元薤白第一次去缓缓地睁开眼睛,是真的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都一下子光明了起来。
他和茯神此时的头发都被他身上的那个红鱼尾巴的尾摆包裹着,不至于被这场正在南海上空持续下落的雨水彻底打湿。
可当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自己对于这个新世界的打招呼,他鼻子上挂着雨水的样子甚至有些想哭。
原来,鲸鱼真的能在天上飞。
原来,二十年不下雨的南海真的会下雨,茯神说的前两件事真的……竟然是真的。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他在害怕任何事,而是当他发现他从前所不相信的东西并非是坏的东西,是对他友好的东西。
原来是一种……这么奇特,感动……酸楚到心脏都想要一起跟着掉下眼泪的感觉。
但这都是……那个身后正用手臂接住他的人第一次送给他的。
“……”
可元薤白这时反而更无法让自己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个人了。
他应该去对这个人去认真道一句谢,说一句世界上最真心的感谢,感谢对方所给予自己的这场和整个世界终于能成功和解的机会。
但他竟然……好像无法对这个人回头去看那个人的模样了。
偏偏,二人底下的某条‘天圆兄’也更可爱地对着他们两个人叫了起来,似乎对于元薤白如此了解它而感到快乐。
这也直接引发了元薤白身后那个人哪怕一直在保持某种沉默下,此时终于也主动对他吭声了。
“……元薤白。”
“你亲眼看到前面两件事吗?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真心愿意和我一起去真正看一看我说的第三件事,那个第二个‘刘采薇’在哪里了吗?”
“如果你愿意,先不用开口和我回头说话,只是这么拉着我的手,我就带你去一次真正的天涯海角,好不好?”
——这种话。
大魔王今天主动布下天罗地网,让自己心黑一次也要抓走的人也在这片红纱下不说话了。
但病桃花这么好,大魔王根本一点不着急。
他就是要让这个人主动抓一次他的手。
哪怕,这仅仅是茯神这一生唯一一次去要求他抓着自己的手,以后他们俩都可以由茯神一个人来完成这一场爱情。
茯神也想要得到这个人对他的第一次。
只要这一次,元薤白,好不好,以后我都不用你再辛苦一次,你只要站在那里,其他的事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好不好。
这话,茯神说的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可许久,那个仙人……那个受南海恶龙所一生仰视,祈求,追求……
他才真的如茯神的梦中那样。
用他那只手……像一片桃花花瓣一样落在了长发男人手背上,和他青涩纯真地交握在了一起。
“……”
两个人双手的这一握,南海大魔王在二人头顶的这场雨水中都笑了起来。
他像一个得到宝物的少年般,内心满足到再找不到这一生还有任何不满于世界的地方。
因为,他早已经得到了他的全世界。
他也终于可以去和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自此和解了。
虽然,他现在其实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兑现,那个他必须给元薤白亲眼看到的‘刘采薇’还在等着他们俩。
所以,接下来,伴随着南海这一天的雨水持续性开始蔓延到整个沿海区域。
‘天圆’和‘地方’也背着那两个用红纱挡雨的人一起上天入地,真正飞往了茯神所说的……
——天涯海角。
那个过去存在于古代的海南三亚,恰好正对南海,经历过末日依旧屹立在海上的两块石头。
……
对。
就是两块石头,还正好是一左一右以隔海对望的姿态存在于末日后三亚的两块石头。
这原来就是茯神一开始说的——天涯和海角。
一个看上去根本荒凉到不可能长出一棵‘刘采薇’的悬崖和两个光秃秃的海上石头,就是茯神带他来看的。
但当茯神和元薤白一路从海口市,花了仅仅十五分钟就奇迹般来到这处三亚时的悬崖前时。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自然风干。
可茯神说好了要给元薤白兑现的第三件‘不可能’,此时这个‘不可能’好像也必须站到这个悬崖上,才能被这两个人亲眼看到。
可是,就如同昨夜他们一起海口的海洋边说起那个‘骑鲸少年’的故事时那样。
当这个人拖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去牵起他的红衣美人暂时挥别了两位‘发小’。
他们的周遭又变得彻底安静了。
在这块对着深黑色海洋的悬崖上,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的双脚也一起暴露在悬崖旁,感受着身后的风一阵阵推着背部,像是要掉下去的感觉。
风又开始变大了,哪怕,天圆地方此时已经一起走了。
但悬崖上这种随时会坠落的感觉,还是和刚才他们一起飞在天上没太大区别。
元薤白期间一直没开口说话。
可他也没有害怕,或者说要离开茯神,他只是静静地去等待着身边的对方给予他那第三件事。
可有个人却不在乎。
只要元薤白在他身边,他就拥有了全部。
这个地方,更是他专门留给他们两个的‘小世界’。
所以,一路都没打破这份安静‘骑鲸少年’接下来也面对着二人眼前那片海上的石头,低头笑了一下才说了又一个故事。
一个真的和海南第一个‘刘采薇’的故事。
“元薤白。”
“你不是想知道海南现在到底哪里有第二个‘刘采薇’,还有,我当初为什么会说采薇这个名字很好听么,看,我们面前的那两块石头就是我这么说的原因。”
“但这个刘采薇并不是一个植物,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活在过海南这个地方的女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那场故事的开端大概是1628年吧……从小出生在岭南的刘郎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琼山女子定亲,许诺二人十八岁成为夫妻,当时的福建和海南隔着琼山海峡,在明朝,他们如果想见面要跨过大海,但旧时男女在婚配前,又碍于礼教无法直接相见。”
“他们这种婚姻方式,就像海水和淡水。不到某天,根本不知这一生二人相遇是什么结果。”
“可这就是那个古老又质朴的中国,多数的人类真的靠这种自然界的随机性找到了自己的后半生,这个刘郎就是这样。”
“他为了表达对女子的郑重,在信中对素未蒙面的未婚妻许诺,待他能买下一颗像样的南海明珠,再把这明珠缝到凤冠霞帔上,便搭着一条大船来迎娶女孩。“
“他还说,他愿意对女孩一生极好,捧到天上,抱在怀中,让她这双手再也不用为了糊口下海采珠了。”
“这种许诺要是在没兑现之前,大概没人会信吧,但挺难得,这个刘郎也真的做到了。”
“因为,在公元1644年,我曾经亲眼见证过他们两个人在各自人生中发生初次相遇,但那一天……”
40/115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