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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处开阔的露天广场，盛因明仰头望见许多鸽子扑啦啦在空中飞舞，就好像云的幼子。晴空朗朗，天蓝得那么干净凛冽清澈，阳光如此充沛而干燥地在皮肤上蜿蜒爬行。广场上游客很多，许多提着花或者擎着气球的小贩在晴空之下贩卖着快乐。
盛因明定定地注视着这些快乐，转头看向宿原，眼睛里一瞬间全是湿润水光，突然开口：“你说，宿原，我是不是特别不受人喜欢？”
他声音是哽咽的，眼睛睁大，泪光粼粼。
宿原一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看进去，郑重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盛因明茫然问：“那为什么，我妈妈也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为什么别人都有家，我没有？”
宿原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是他们做错了，盛因明，是他们对你不好。”
盛因明摇头：“是我做错了，是我不好。我小时候学习不好，长大了不会跟人相处，不会说话讨人喜欢，性格闷，嘴巴犟，没有优点。没有人会喜欢我。”
宿原说：“我喜欢你，盛因明。”
盛因明张大眼睛望着他，瞳膜上仍然是濛濛的水光，慢慢摇头：“不用安慰我。”
宿原认真看着他，忽然拉着他的手，说：“现在我们走回酒店。在路上，我遇见一个卖花或者气球的，就买一只送给你，说我喜欢你的一个点。你要记住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盛因明手掌被他紧握于掌心，有点仓皇地被他拉着往前走。
经过一个卖花的奶奶，他不会法语，用谷歌翻译买了一枝紫色鸢尾，递到盛因明手中。
盛因明抓住花枝，怔怔地看着他。
他说：“你虽然不会说漂亮话，但是你对人很真诚，TS、PTG，你待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喜欢你。”
盛因明沉默许久，点头。
被他拉着继续往前走，与卖氢气球的小姑娘擦肩而过。他抓住一条气球的细线，回头把气球买下，缠在盛因明手腕上：“你性格是很犟，但那是本身坚硬的东西，是原则。对在乎的人你很温柔，又柔软，体贴别人。”
盛因明小声“嗯”了一声。
气球是蓝色的，浅浅的天蓝，一个笑脸浮在上面，仿佛天空在笑。
盛因明手被拉着，继续往前走。
走出了广场，走过街边一家花店，盛因明停下脚步，看向宿原。宿原钻进去，从里面买了一枝白色的栀子花。那花很香，香得痛快，那么淋漓，盛因明握着花枝，认真地望着宿原，等他说一个喜欢自己的点出来。
宿原握着盛因明的手指，说：“其实和人交往这件事有时候很无聊。我喜欢你坦诚，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掩饰。”
盛因明掩饰性地摆弄着花叶，随后装作不经意地点头，主动拉着宿原的手往前走。
马路对面有一个卖气球的奶奶，盛因明指给他看：“那里，宿原那里。”
宿原勾起唇角，拍拍盛因明的头，走过斑马线，牵了一大把气球回来，低头给盛因明系上。盛因明看着他，眼睛亮了起来，问：“还有什么，你快点想一个。”
宿原想了想，说：“你很可爱。我可以说你长得好看、游戏打得很好、唱歌好听，很多值得人喜欢的优点，但我还是想说你很可爱。”
我觉得你可爱的时候来不及细想，但是细想之后依然这么觉得。
盛因明拨了下手腕上缠的绳子，粉色蓝色紫色的气球在空中挤挤挨挨，一扯一动。盛因明矜持地抬头，说：“好。”
他大步往前走，离宿原有一段距离了，就转身过来，看着宿原，倒着走，边走边问：“还有没有？”
表情变得有点生动鲜活快乐。
五月的巴黎充满鲜花、气球与天底下最浪漫的一切。宿原看着他，眼神柔软，说：“有。”
……
在异国他乡，没人认识他们，世界广阔明亮，漫步期间，就好像成了自由的主人。盛因明好希望回酒店的这段路永远走不完，但最后还是走完了，远远看见了酒店的喷泉池，和精致的天使雕塑。
身侧围墙上伸出紫色红色的蔷薇花，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盛因明仰头去看自己的气球。已经收集了一大团，他把那些气球线攥在手里，回头跟宿原说：“我把它们都放飞，这样，它们就永远不会泄气干瘪。”
盛因明手指一松，氢气球纷纷朝天上飞去。他看着这些气球，终于弯了一双笑眼，抱着满怀鲜花拉着宿原的衣袖往酒店走，还是踢踏的脚步。
他看向宿原，郑重道：“谢谢你。”
宿原摸摸他的头发：“你真可爱。”又飞快说了句法语。
盛因明歪头，眼睛睁大：“什么意思？”
“我爱你。”
第39章
MSI夺冠后盛因明发的第一条微博长这样。
@Trigger11：分享图片[一捧鲜花.jpg]
他自己在下面写评论， 问：
有没有可以把花永远保存下来的方法？
粉丝纷纷给他安利各种做干花的方法，他接连回了好几条说谢谢会试试的。粉丝于是问：这束花对小盛很重要吗？
@Trigger11回复：是的，很重要。
粉丝这边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束花很重要， 盛因明这边火速又上了个热搜。
MSI刚夺冠，正是外界关注度相当高的时候， 上热搜的又是张粉丝拍的照片。
盛因明上热搜次数很多，有时候是官方故意博取眼球骗流量，有时候是队伍特地营销推送，当然也有的时候是真的纯靠热度上去的。但不管是什么手段，他热度和流量确实非常高。之前有一次微博年度人物的投票， 他甚至打赢了娱乐圈好几位一线流量男明星成功登顶——虽然人家偶像的粉丝也有话说的， 要辩解他们根本没关注这个野鸡排行榜。
这一次上热搜，根据汤涵以及TS公关部所有人的看法， 估计是官方买的。
官方故意博眼球、蹭流量。
因为上的热搜跟赛场无关，又是私事。
总共六张图，盛因明坐上玛莎拉蒂、从玛莎拉蒂里下来、被富婆拉进豪华餐厅、富婆从豪华餐厅里出来、盛因明一个人郁郁寡欢， 最后是盛因明的鲜花微博。
富婆脸被打了马赛克， 但盛因明整个人倒是很清楚。
六张图连在一起， 下面评论全是：富婆，我也不想努力了！
评论区的好事网友直接写了篇小说出来。第一话是那个盛因明MSI夺冠， 被富婆看中提出包养。第二话是那个双方条件没谈妥富婆拂袖而去，盛因明垂泪寡欢。第三话就是富婆鲜花博取小郎君欢心， 盛因明献身床|榻间。
故事已经讲完整了，底下嫉妒的网友纷纷说：电竞选手有什么好， 开玛莎拉蒂穿LV的富婆看看我，我一米八有腹肌男大学生能暖床，求包|养啊求包|养。
盛因明其实没看见这条热搜。但宿原倒是看见了， 然后生气地发了条辟谣。
@TSSu：花是我送的，人也是我的。[一捧鲜花.jpg]
-？
-花是你送的我还可以理解，人是你的是什么意思，展开说下
-你给他送花，他说要把花永久保存下来，是不是这个意思？合着你们秀恩爱还能草灰蛇线埋伏笔的？牛逼。
-@Trigger11@Trigger11，自己来解释
-你们俩真的有问题的。
宿原见底下评论风向奇怪，飞快在评论区补了张图。
是两个人的影子。轮廓清晰明显，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大捧花，手上牵着许多气球，另一个揽着他的肩膀。
一不做二不休，宿原把这张图设成了自己的微博背景图片，又换成了微信的背景图片。
粉丝：？？？？
@无情磕糖机器：[图片]上帝啊，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要让我磕上这一对宇宙最真的CP。我觉得盛原可以换CP名了，叫宇真算了，宇宙第一真。
-看着相互依偎的姿势，看小盛的花和气球，看宿老师的肩膀手臂，我直接脑补一出婚礼现场。
-婚礼选什么捧花？我提议小盛的捧花就用这束干花，如何？
-众所周知法国应该是可以同性结婚的。
-机器老师，我磕得都发瘟了，我妈问我为什么大半夜露出猥琐又可怕的笑容桀桀桀，我一个巴掌过去问你懂什么，我妈暴打了我一顿。
-真的我不发盛原疯我发什么疯？我也磕过美帝磕过队友磕过最熟悉的陌生人，天天要饭捡垃圾。现在我磕盛原天天躺着吃糖天天端着碗吃粮天天有老师给我做饭，我真的我现在一点垃圾都不用捡，我真的爽得要发疯了。
-@TSSu，就那么爱吗，爱到要把背景都换成老婆？
-宿老师的意思是：诸君，看一下我老婆的微博。他好爱我。
-来了来了，不多说，直接点进我首页看需要倒着看的那个那个微博。#链接：盛原-来日纵有千千晚星（ABO，花吐症，道具慎入）
-簧老师虽迟但到！！
汤涵躺在温泉池里悠闲地玩手机，玩着玩着脸拉起来了，哭丧着脸找出宿原的微信，问：
-你那微博几个意思？
-就这么想公开？
宿原挺晚才看见，瞥了一眼，随手打了几个字回去。
-那确实挺想的。
汤涵：……
这经理是彻底没法当了。
宿原一波辟谣彻底让话题重心偏到了调侃他跟盛因明的关系上。
论坛上还是在猜测盛因明跟那个富婆的关系，汤涵于是暗中使水军去带了节奏。盛因明明显不想跟他妈妈有关系，大张旗鼓地辟谣没必要，但小范围辟谣一下倒是无所谓的。
风头一过，真不会有什么人真相信盛因明被富婆包|养这种事情。
*
TS全队要离开巴黎头天晚上，盛因明又收到了周明玉的消息。
周明玉小心翼翼地写：
因因，你要回国了吗？妈妈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可以来一楼拿一下吗？
盛因明的生日还得过几天，周明玉提前把礼物交到盛因明手里，不然没机会当面送，又要邮寄。
盛因明穿好外套，下到酒店一楼。周明玉这次没迟到，等在大厅里，见盛因明下来了，露出一个笑来，从旁边的沙发上拎了两个纸袋出来。
袋子上印着巨大的LV Logo。
盛因明问：“是什么？”
周明玉微笑示意：“拆开看看？”
盛因明胡乱把袋子拿着，问：“还有事吗？”
周明玉一怔，表情有些受伤，讷讷问：“不看看吗？……没别的事，妈妈想看看你。”
盛因明把外套衣领拉上去，嘴唇掩在衣领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清冽干净：“看吧。我明天就回国了。”
周明玉说：“跟妈妈去外面找个地方坐会儿？”
“……好。”盛因明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找的是家附近的咖啡厅。盛因明看不大明白菜单，周明玉替他点了杯拿铁，自己要了杯一样的。盛因明陷在柔软的沙发座里，偏头看见窗外夜色浓郁，华灯葳蕤。侧脸雪白，就好像即将消散一样透明。
周明玉的心被抓了一下。
真是亏欠良多，可是又有什么脸说补偿这种话呢？
周明玉温柔地问：“因因，你要二十二岁了。”
“嗯。”
“如果你没有打比赛，现在是大学毕业的年纪了。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盛因明抿了一小口咖啡，清凌凌的眼神望向周明玉：“以后，等退役了，可能去读书，也可能找点事做，开个店子。”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反正我从小学习不好，干不了什么大事，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周明玉说：“那很好啊。妈妈很高兴你一个人能过得很好。”
盛因明看着她，打断：“不好。我一个人一点都不好。”
“你……”周明玉眼神有些仓皇闪躲。
自欺欺人如幻影被迅速戳穿，对人来说总是不那么舒服。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他抿了下嘴唇，露出一个笑来，“我有喜欢的人，我跟他在一起，过得有滋味。”
“喜欢的人？是谁？能让妈妈见一见吗？”
盛因明看着他的妈妈，终于露出个笑来，柔软的甜蜜的，看得周明玉有些恍惚。
因因真的很喜欢那个孩子吧。
盛因明轻快地说：“你应该见过他。我的队友，我现在队伍的队长。”顿了下，才快速吐出两个音节，像某种轻盈的鸟雀振翅，“宿原。”
周明玉心一紧，嘴唇动了动，震惊地说：“可是……是男生？”
盛因明点头：“跟我一样。”
“为、为什么，因因可是……那不合适，你为什么要和……男生，你不应该……”周明玉有点语无伦次，看着盛因明像看一匹误入歧途的小马。
盛因明歪了下头，很镇定地问：“我应该喜欢女孩子，和女孩子结婚生孩子，是吗？”他看着周明玉，轻声说，“可是你们过得也没有多好，生了一个孩子，又随便把他丢掉。我不会这样。”
周明玉眼睛里涌起了许多雾蒙蒙的泪水。她握着盛因明的手，哽咽道：“因因，你不要为了报复妈妈……就做这种事。”
盛因明说：“不是为了报复你。我喜欢他，我不喜欢女生。你如果能接受，那就接受我是个同性恋的事实，如果不能接受，那也没有办法。”他把LV的两个纸袋推到周明玉那边，“如果不想认我，生日礼物也可以拿回去，就当没生过我。”
周明玉慌忙把纸袋又推过来，解释：“妈妈没有看不起同性恋的意思……就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妈妈生下来的孩子，因因，你不要说这种话伤人。”
盛因明点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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