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讨厌小朋友。”小武的女朋友接话道,“以后我也不想生孩子。”
“行。”小武揽过女朋友的肩,“都依你。”
“吃饭就吃饭,”另一边的余赫忍不住插嘴,“就别喂狗粮了吧?”
“都这么久了,你还没习惯吗?”靳舟笑道。
几人聊着天,跟在罗雪晴后面来到了一间豪华包厢。
靳舟走在最后头,而就在他正要走进包厢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以为是自己眼花,但定睛一看,结果还真的是杨时屿。
穿着一身西装的杨时屿和另外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进入了走廊尽头的包厢之中。
如果靳舟没有认错,那个中年男人曾出现在佳友律师事务所的荣誉墙上,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
“靳哥?”坐在座位上的小武叫了一声,“在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
“来了。”杨时屿的身影消失在包厢门后,靳舟也跟着收回了视线。
高档饭店的厨师的确有两把刷子,一桌菜肴做得让人赞不绝口。
然而靳舟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另一边的包厢,吃什么都不是滋味。
要知道,法官是不能接受律师宴请的。若是被人举报,很可能会受到处分。
杨时屿来这么高档的地方跟律师事所务的合伙人吃饭,无论怎么看,都是在违规的边缘徘徊。
靳舟相信以前的杨时屿一定不会为利益所动,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真说不好杨时屿有没有改变。
人性之中始终存在着各种弱点,就像罗雪晴一样,靳舟相信她的为人没有问题,但利益当前,她也很难坚持自己。
“靳律师,别客气,快吃啊。”罗雪晴打断了靳舟的思绪,“案子的事还真得感谢你呢。”
靳舟真不是客气,他只是心思不在这里而已。
口中的饭菜越吃越不是滋味,到了饭局的后半程,大家都开始喝酒之后,靳舟端上酒杯,给其他几人打了声招呼,接着来到了杨时屿所在的包厢门前。
饭店中偶遇熟人,去对方的桌上敬个酒也很正常。
靳舟已经想好了台词,然而当他推开门时,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搞得有点儿手足无措。
只见宽大的圆桌边上,坐了至少十来二十个人,有他见过的律师、检察官以及某些协会的会长,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地喝着酒,总之跟他想象中的阴暗交易完全不是一回事。
起先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靳舟,不解地看向他,不出几秒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其中也包括杨时屿。
呃,还真是尴尬。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端着手中的酒杯朝杨时屿走去:“还真是杨法官啊,刚刚见到都没敢认。”
杨时屿微微蹙眉,看靳舟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个讯息: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整个区法院里,我最敬佩的人就是杨法官,今天好不容易见上,必须得敬一敬。”
靳舟说着便走到了杨时屿身边,或许是他的表现太过自然,别人还真以为他是来敬酒,有人起哄道:“对,咱们杨法官秉公执法,当然得敬一敬!”
其他人都跟着举起了酒杯,杨时屿黑着脸,拿酒杯跟靳舟手中的酒杯碰了碰。
一杯啤酒下肚,靳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来熟地问在座的其他人:“今儿这是什么局呢?”
“校友局。”有人接话道,“这里都是政法大学的校友。”
“巧了吗不是!”靳舟见墙边有多余的椅子,便热络地搬过来挤到了杨时屿身边,“我也是政法大学毕业的。”
“是吗?这么巧!”有人招呼站在门边的服务员,“再拿副碗筷来。”
“不用不用,我待会儿还得回另一边儿去呢。”靳舟出声制止,举着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我在这里敬一敬各位学长学姐,政法人,政法魂,政法都是一家人!”
说完靳舟便仰头干掉了杯子里的啤酒。
“说得好,大家都是一家人!”
“没错,一家人!”
包厢里的气氛莫名其妙被靳舟带向了新高潮,趁着靳舟坐下来又给自己倒酒的空挡,杨时屿用手掐住他的腰,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嘶。”靳舟皱了皱眉,对着杨时屿举起酒杯,不正经地说道,“亲爱的,走一个?”
第26章 法官英明
杨时屿的酒量比靳舟想象中要好很多。
不少人单独过来找他喝酒,他毫不推辞,照单全收。
然而当靳舟回了一趟罗雪晴那边的包厢,再过来这边的校友会时,杨时屿的双颊明显浮起了微醺的红晕,使得冰冷的金色镜框都染上了几分媚色。
“你别光喝啤酒,多小家子气。”佳友的合伙人给杨时屿倒了一小盅白酒,“你要是看得起我这个学长,那咱们就一起干了怎样?”
“那当然得干。”不等杨时屿伸手,正好走过来的靳舟已经拿起小酒盅,一饮而尽。
“哎,可不兴挡酒啊。”合伙人一眼便看穿了靳舟的意图,但却误会了他的动机,“你要是想讨好咱们小杨法官,那至少得是三杯的量。”
“行,就按你的规矩。”靳舟拿过杨时屿喝了一半的啤酒杯,往里“咕噜咕噜”地倒起了白酒。
这合伙人说杨时屿小家子气,结果他自己就倒了一小盅白酒,这在靳舟眼里看来,都是小家子气。
“靳舟。”杨时屿皱着眉头,按住靳舟的手腕,“你别乱来。”
其实靳舟心里有数,就这样一杯还不至于让他喝醉,但他表面还是说道:“杨法官,你可得记住了啊。”
“靳舟!”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杨时屿毫不遮掩他的生气,也不顾佳友的合伙人还在旁边。
不过那合伙人的注意力全在靳舟的手上,靳舟还是没听杨时屿的话,把杯中的酒喝掉之后,又把杨时屿的酒杯霸气地倒扣在桌子上,那意思不能更明显——谁他妈也别来灌杨时屿的酒。
“是个狠人。”佳友的合伙人朝靳舟竖了个大拇指,“这位学弟是在哪里高就来着?有没有兴趣……”
靳舟没兴趣,本来他也不是来社交的。
他正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这时桌子对面突然爆发出一阵欢笑声,只见一个学长把眼镜滑到鼻尖的位置,假装手里有本书,慢悠悠地翻着:“让我看看,这是在第几条来着……”
“是王教授吧?”靳舟立马认出了这人在模仿谁,“还有还有,看我的。”
他站起身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假装拿着粉笔,摇头晃脑地说道:“孟德斯鸠的观点认为……”
“对对对,太像了!老王就喜欢提孟德斯鸠。”
“何止孟德斯鸠啊,苏格拉底他也经常提好吗?”
“别争了,老王最喜欢的还是卢梭!”
“……”
喝到尽兴,一群人终于决定散去。
穿外套的穿外套,拿手机的拿手机,靳舟见杨时屿站了起来,他也跟着站起身,只是酒劲突然有些上头,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另一边倒去。
杨时屿立马扶住靳舟的腰,帮他稳住重心,紧皱着眉头说道:“我就让你别喝那么多。”
“没事儿。”靳舟顺势歪歪扭扭地靠在杨时屿的肩头,吐字不清地说道,“我再去那边一趟,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说完之后,靳舟便要离开,但这时杨时屿突然逮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绝道:“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嘿。”靳舟心情不错地笑了笑,“那边都是好朋友,不会灌我酒。”
杨时屿这才松开靳舟。
脚步不稳地从包厢里出来,靳舟回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便收起那副装出来的醉态,活动着脖子,步履稳健地回到了罗雪晴那边的包厢中。
“靳哥,你搞什么呢?”小武不满地说道,“吃个饭,一半时间都不在。”
“你嫂子在隔壁呢。”靳舟坐下来,自罚了三杯。
“嫂子?”罗雪晴好奇道,“是靳律师的女朋友吗?”
“算是吧。”靳舟含糊道。
这边的饭局也很快结束,本来靳舟几人刚好能坐一个车,但多了一个杨时屿,靳舟只好让他们几人先走。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身边有电灯泡。
去了趟卫生间放水,再从饭店里出来时,靳舟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挺拔身影。
他调整了下状态,从背后扑到杨时屿身上,醉醺醺地说道:“老婆,等谁呢?”
杨时屿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但兴许是懒得跟醉汉计较,他没有反驳这个称呼,把靳舟扶上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两人并在坐在后座,靳舟的脑袋靠在杨时屿的肩膀上。
温热的体温隔着衬衣传来,让靳舟无比安心和放松,他突然有点醉了,轻声叫道:“杨时屿。”
一直看着窗外的杨时屿侧过头来,下巴轻轻碰上靳舟的额头。
“你不好奇我怎么会知道王教授吗?”靳舟问。
高中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在杨时屿的认识当中,当时靳舟高考缺考两门,应该没有考上大学才对。
“不好奇。”杨时屿说着又淡淡地看向了窗外,“你两年时间就拿到了本科文凭。”
靳舟的确自暴自弃过一阵子,没多长时间,大概一年不到。
转变是发生在虎子出事之后。
那一年,虎子和富二代在夜店发生争执,双方互相推搡了几下,并没有闹得很严重。
但那富二代转头就把虎子告上了法庭,理由是眼皮被划伤,达到了轻伤标准。
其实那个伤口非常小,贴个创口贴就能了事,却让虎子蹲了一年半的牢。
这件事给靳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突然觉得还是不能放弃法律的道路,就算能帮帮身边的兄弟也好。
但当时的问题是,高中学历不能参加司法考试,必须得本科学历才行。
靳舟可以重新报名参加高考,但他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花四年时间拿个文凭有点不值,况且他又不需要找工作,全日制本科的毕业证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张纸。
因此他选择了专本套读,自考本科,只花两年时间就拿到了本科文凭,并且在文凭拿到手后没多久,他就通过了地狱难度的司法考试。
自考的学校自然是家门口的政法大学,所以他刚才在校友会上并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是那些人的学弟。
“嘿。”靳舟笑了笑,“你果然在偷偷关注我。”
“没有。”杨时屿道,“跟教授们吃饭的时候,听他们提起过而已。”
就算是专本套读,两年时间也是非常快的了,有的人或许四五年都不一定能通过自考的结业考试。
“他们怎么说我的?”靳舟抬了抬下巴,看着杨时屿的侧脸问。
“说你很聪明。”杨时屿收回视线,看着乖乖窝在他肩膀上的靳舟,“你一直很聪明。”
两句话都是夸靳舟聪明,但听到后面一句,靳舟才止不住地开心,因为前一句是别人夸,后一句是杨时屿夸。
他就像得到表扬的小朋友一样,洋洋得意地问道:“你说我不当法官,是不是国家的损失?”
杨时屿沉默了一瞬,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肯定是。”靳舟乐呵呵道,“但是法官的工作太枯燥了,我肯定干不下去。”
“你还嫌弃。”杨时屿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就嫌弃。”靳舟道,“我现在多好啊,自由自在的。”
“嗯。”杨时屿轻声道,“这样就好。”
靳舟逐渐睡了过去,等他再睁眼时,两人已经从出租车上下来,杨时屿正扶着他,朝着自家小区走去。
他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似的挂在杨时屿身上问:“天亮了吗?”
“还早。”杨时屿停下脚步,看向靳舟,“你酒醒了吗?醒了就自己回去。”
靳舟立马闭上了双眼。
来到杨时屿家里,靳舟跟一摊烂泥似的瘫在了沙发上。
杨时屿很快去了卫生间洗漱,靳舟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发现安全之后,便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装醉可真是困难。
他去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之后把瓶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时,卫生间里的淋浴声骤然停止,靳舟赶紧又瘫回了沙发上。
“靳舟。”杨时屿来到沙发边,摇了摇他的肩膀,“起来洗漱。”
刚洗过澡后的杨时屿浑身香喷喷的,散发着热气,靳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脑海里出现了杨时屿躺在被窝里,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对靳舟说“老公快来呀”的画面。
“洗把脸再睡。”杨时屿自然不知道靳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拉住靳舟的胳膊便想把他拉起来。
但就在这时,靳舟突然发力,反扣住杨时屿的手腕,猛地把他拉到怀里,并牢牢地箍住了他的后腰。
“你好香。”靳舟色眯眯地看着杨时屿,“让老公闻闻。”
说着靳舟便把鼻尖凑向了杨时屿的颈窝,但杨时屿却抬起手来张开五指,把他的脸给按了回去。
“你为什么老觉得你是老公?”杨时屿双手撑在靳舟的耳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
靳舟没听出杨时屿话里的含义,没劲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跟我搞对象,我口嗨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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