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小巷,有些幽暗,还能听见雪水化开的声音,混着梅香,别有一番风味。
梅花本来清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他的助兴之物。
“朕没有。”
齐珩对上兰溪竹深褐色的瞳,无比真挚。他按着对方的头,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野。
“朕说真的,你答应吗?”
兰溪竹从没有觉得彼此的呼吸声那么清晰,也从未觉得梅花有这么勾人。
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
这怎么能够……他和齐珩在一起,当真是不伦不类。
齐珩怎么堵住百官的悠悠众口,他又怎么面对自己的大哥。
可是他拒绝就能够躲过入宫的命运吗?齐珩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
这是理智告诉兰溪竹的,那如果问问自己的心呢?
他愿不愿意嫁给齐珩?
他答不上来。
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说不出话来。连自己的本能反应都在阻止他回答这个问题。
见兰溪竹久久不出声,齐珩的心也渐渐凉了下去。
本来对一个男人动心都够惊世骇俗的了,那个男人还不愿不答应自己。
再强问下去,他身为皇帝的颜面恐怕会丢尽了。
“你不用为难。”
齐珩放开了他,后退了半步。
“以后还是像从前那样。”
他不敢多说,如果再逼迫兰溪竹,他怕他们二人再这几天维持的短暂的温情都荡然无存。
哪怕兰溪竹是装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也拜托他继续骗自己吧。
齐珩退半步的模样在兰溪竹眼中格外扎眼。
他没想到重生之后的齐珩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学会了照顾自己的感受。
细细回想起来,前世的齐珩自从强娶自己入宫之后,好像就没那么霸道暴躁了。他也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看顾自己,在下雨的阴湿天拥着自己和衣而眠,在过年的时候搂着自己看烟火。
其实兰溪竹一直都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齐珩在遇见他之前只有他自己,纵使长公主待他好,也因为身份的原因照顾不了那么周全。
齐珩一直都是一个可怜人,所以他渴望在兰溪竹身上索取温暖。
可他控制不好自己,得到了一点就疯狂地想要占有全部。
兰溪竹的心中多了些怜悯。
“陛下,喜欢微臣?”
他从来没有问出口,齐珩也没有提过。
他俩之间一直都只有肉体上的接触,从来不谈及感情。
兰溪竹的反问让齐珩愣了片刻。
在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兰溪竹又加问了一句:“陛下每次召微臣来晨阳殿,是因为喜欢微臣,还是想要折辱微臣?陛下想要立男后,是因为喜欢微臣,还是想要折辱微臣?”
来晨阳殿,意指与他强行交欢,兰溪竹并不认为齐珩在这件事上是尊重自己的。
齐珩爱面子,想必也是不敢对自己说爱的。
兰溪竹再自讨没趣,也不会从心底里答应这样的人。
对方是皇帝,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只要他想要,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齐珩当然可以继续用这样的方式强迫自己,他不拒绝,也没法拒绝。
只是,那样的话,兰溪竹就不敢敞开自己的心去接受面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了。
两人在风口处直直站了半晌,谁都没有开口讲话。
兰溪竹无声地叹了口气,“陛下,回宫去吧。”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停止了,但是没想到齐珩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拉住了自己。
兰溪竹脚下没有留神,重心不稳往前倒去,被齐珩接住揽在了怀中。
“朕喜欢你。”
一时之间,周围的风声仿佛都停了,只有齐珩砰砰作响的胸膛。
他那颗心正在为自己猛烈地跳动。
兰溪竹的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敢抬头看齐珩的脸。
齐珩乘胜追击:“朕想娶你,因为喜欢你。朕与你欢好,也是因为喜欢你。”
兰溪竹轻轻推开了他,想让这暗巷的风吹过来,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清醒一些。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开口问道:
“陛下能保证后宫只有我一人吗?”
他的目光很复杂,带着强烈的审视。
后宫中只有苏未辰,他不算是后妃。兰溪竹想要的是,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别的女人。
他想让齐珩知难而退,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前世的后宫,就不止他和苏未辰两个人。
南衡不能没有皇嗣,不能没有继承人。
兰溪竹会得再多也不可能给他生出个孩子来。
他不需要为这个委曲求全,因为他忠君忠的是百姓民生和国家大计,他不会牺牲自己的儿女私情。他若是有机会像普通人一样嫁娶,那就万万不能接受共事一夫这种事。
当然……他说这些话的前提是,齐珩想要得到自己的心,如果他单纯想要得到自己的身,那就当他多想了。还是那句话,他是皇帝,想做什么都可以。
齐珩顿住片刻,过了几息功夫,他还是点了点头:“朕能保证。”
听到这句话,兰溪竹笑了笑,笑中带着些讽刺。
他要是说自己不能保证,兰溪竹还敬他有几分坦荡。
齐珩太心急了,什么都能说得出来。或许别的都能保证,但唯独这件事他保证不了。
因为兰溪竹了解他,他和齐珩在一起生活了十年。
每次他在自己这里讨不到好的时候,都会去崔雪怨那,赏景聊天,或者看着她跳舞,都是放松心情的乐事,比待在凤栖宫有趣得多。
十年的恩宠,不是夸张。
一想到齐珩也曾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喘息,也曾在别人身上索取快意,兰溪竹就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凉了。
第59章 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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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还是自己三哥的心上人。
兰溪竹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跟着抽痛了起来,想起齐珩和崔雪怨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他感到有些反胃。
前世的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件事,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正视和齐珩的关系时,他就想起了这件事。
过去的事情可以暂时搁置不提,但是凭着齐珩的性子,他又拿什么保证未来的事呢?
等自己入宫之后再纳妃,他想要反抗都没有立场。
看见兰溪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齐珩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
他想要抱住兰溪竹,却被对方挣脱开。
“陛下若是能三年之内不娶,微臣就愿意。”
“时间太长了,朕不想等那么久。”
齐珩急了,声音低沉中带着迫切,想要吻住面前的人,却不想被他咬狠狠了一下。
“别强迫我!”兰溪竹一时之间失了智,语气也生硬了许多。当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之后,他看见齐珩的脸暗了下来。
他咬得很重,带着十足的抗拒。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冷风争先恐后地拍打在齐珩的脸上,这一切彻底浇灭了他的热情和期盼。
兰溪竹也愣了,舌尖似乎还染着齐珩血的味道。
他不想伤害齐珩的,他都松口愿意给齐珩一个机会了。
可是齐珩太急切了,逼得自己有些害怕。
“陛下……”
话音还未落地,兰溪竹就被齐珩用一股霸道的力量带进了怀里,这次的他,抛去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
“朕错了,错在跟你谈条件。”
“就算朕要娶你,你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这两句话同时也带走了兰溪竹心里的那点愧疚。
他果然本性难移……
兰溪竹抗拒着齐珩,但是手上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怎么推也推不动。齐珩的舌撬开了他的齿,疯狂地搅乱他,龙涎香的气息灌进了兰溪竹的鼻和唇,让他有些腿脚发颤。
这强势的举动,和最初的他并无两样。
那样熟悉的龙涎香,带给兰溪竹的只有十年的痛苦。
许久,他才被放开,嘴唇上泛着晶莹的水泽。
兰溪竹低低喘了两口气,无力地躺倒在身后的墙上。
他勾起一抹唇,讽刺地看着齐珩:“圣命难违,陛下想做什么都是对的。微臣怎么敢拒绝,微臣又怎么能拒绝……”
齐珩心间一痛。
这样的兰溪竹看着太让人厌恶了,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世间最肮脏龌龊的垃圾一般。
过去的齐珩,最讨厌这样的眼神。
他强撑着阴沉的脸色,“你知道就好。”
怎么两个人之间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许是齐珩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之前为他做的那些事已经打动了兰溪竹,还以为他也许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都是他多想了。
齐珩挥了挥袖子,转身就离开了,留下兰溪竹一个人在那里,眼神中没有一点留恋。
兰溪竹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眉眼之间尽是颓败之气。
这几天的温柔和耐心,都是假象吗?齐珩愿意伪装着小心翼翼地待自己,当真是辛苦。
他在幻想着什么……明明知道齐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齐珩要是再强迫自己,那就顺着他的心意吧。
他们果然还是不适合谈情爱,只适合用从前的方式继续相处。
下次见到,该怎么办呢……
衡都城,西南街角:
这处宅子没有坐落在闹市中,格外地雅静,崔承彦来这里生活了几天,感觉还不错。
“圣子殿下,算我求你,你该去哪去哪,干嘛非要缠着我一个穷酸郎中呢。”
这句话在空荡荡的亭子里响起,可见出声的人有多么无奈和无语。
苏未辰纳闷了,这人才失去自己的亲妹妹没两天,是怎么有闲情逸致缠着自己不去料理她的后事的。
驿馆就在西边,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这人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吗?
苏未辰不知道希兰国的规矩,不知道圣子和圣女从小就要分开养,两个人的关系说不上亲到哪里去。而且崔雪怨不喜自己的家人,认为自己的阿爹偏心于长子,自然就更加不待见自己的哥哥。
他们之间说是亲人,其实更像是仇人。
或许这么说言重了些,但是在崔承彦的印象里,他妹妹看着自己的眼神确实一直都是淡漠中带着几分仇怨。所以崔雪怨的死并不能让他难过,更别提什么悲痛欲绝了。
过来给南衡一个交代是他的本分,是他身为希兰皇储的职责,不是他用一个哥哥的身份,上赶着想要弥补自己妹妹犯下的错。
崔承彦也不搭理苏未辰,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手中的书。
“昨日在南街买的这本葵经不错,有空你也可以读读。”
不得不说,这个看起来虚伪冷漠的圣子殿下声音和长相都是一等一地出挑,是个姑娘都会喜欢的那种。
可是苏未辰不是春心萌动的姑娘,他是一个硬邦邦的臭男人。
他夺过了那本书,气不打一处来,脚直接上了石凳,“你说说你,都有空走到南街,为什么没空走到你自己的驿馆呢?”
崔承彦这才抬起眸子看向他,身子站了起来,悄悄地贴近了苏未辰的脸。
南疆的人果然生得好看,高挺的鼻梁和弧度优雅的薄唇显得贵气,白皙的皮肤和深邃的眼眸显得秀气。
希兰有这样一个美男圣子,应该有不少姑娘挤破头想要当希兰未来的王妃吧?
只见他薄唇轻启:
“南衡皇帝还没召。”
“没……没召,你……你不会先等着啊。”
苏未辰被逼得后退了一步,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
面前的这个人和齐珩一样,身上有着帝王的压迫和气势。
苏未辰轻轻把脚从石凳上移了下来。
这小动作落在了崔承彦的眼里,他忍不住勾唇一笑。
“可我觉得这里很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我就想赖在这里。”
本来是想逗逗苏未辰,但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那么大。
他像一直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喂喂喂,你在这里蹭吃蹭喝,我可是要收钱的。”
第60章 你有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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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苏大人。”
苏未辰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所以崔承彦就以为这人是南衡的医官,毕竟是跟着和亲使团的医师,平日里客气一点的时候就唤他“苏大人”。
崔承彦贴近了他,一双瑞风眼流转着波光,声音低沉含磁。“我离家急,身上没带什么钱。”
他靠得有些太近了,让苏未辰感受到一些不适。
“打住打住。”
他推开了崔承彦,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虽然面前这人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奈何苏未辰不吃这一套,他眼睛就算闪抽筋了自己都不会心动的。
“你去驿馆啊!那里全是你们希兰国的人,你要是想让人伺候你,他们肯定会蜂拥而上地倒贴,何必在我这里受我的气。”
崔承彦确实天天都在受气,因为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医官天天都在撵自己滚蛋。
见他不答话,苏未辰又加了一句:“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帮你联系驿馆的使者来请你过去了?”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见他如此不识抬举,崔承彦咬牙道:“苏未辰,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多少人上赶着巴结我?”
苏未辰有些莫名其妙。
“知道啊,你——”他指了指崔承彦,“希兰的圣子殿下,储君,未来的希兰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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