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李晏欢问道。
“什么?”丰年先是一愣,而后回过神,连忙把盒子放在桌上,掀开上头红彤彤的布头。
满满的金锭子。
耳尖的绯红忽得消退下去,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李晏欢摆摆手,“收起来罢。”
丰年把金锭子摆进库房时还在唏嘘,萧家说的厚礼,果然厚。
这边萧牧川已经到了紫微书院,坐在座位上啃了一会儿手指甲,紧急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昨日中了媚药,是李晏欢把他从大灵山别院带回城内,这一路要小半个时辰,他究竟对李晏欢做了什么?
能对李晏欢能做的事可太多,他也大概能猜到,说他是登徒浪子他认了,再当面提起叫他低头认罪他也认了,可……
可李晏欢又为何要把他的里衣放到自己卧房里?
萧牧川一颗心脏扑腾跳,左突右冲得不到个回应。
他左手抓住溯玉,右手抓住云升,朝他俩问道。
“昨日五殿下送我回来时,我还穿着衣裳么?”
云升道:“穿着裤子呢,衣裳不是落在五殿下马车上了?”
“那我当时做什么了?”
溯玉道:“您紧抓着五殿下的手腕不放。”
“那我同五殿下是不是已经……”
溯玉跟云升齐齐摇头,“那不知道,我们回来时您已经那样了。”
萧牧川使劲闭了闭眼睛,疲惫的挥挥手,示意他俩两个出去,等溯玉走到门口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带去五殿下府上的是什么礼?”
“是一盒金锭子。”
萧牧川本来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得老大。
直到小考时,他盯着桌上的卷子,总觉得眼前金光闪闪,闪的眼珠子生疼。
他不敢想象那一盒金锭子叫李晏欢瞧了会是什么反应。
怎么看怎么像一盒嫖资。
不行!前头遭了崔郦陷害还没跟李晏欢讲清,这回又来了这样的误会,他必须跟李晏欢解释清楚!
萧牧川“蹭”得站起来,迎头碰上先生紧皱的眉头。
对视片刻,先生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想考就出去待着。”
“……”萧牧川低头看了眼考卷,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到共鸣,却发现纸上的字居然一个都不认得。
乖乖转身出去,站在廊底下,日头正盛,熹得他睁不开眼,突然身边站过来个人。
“王知星?”萧牧川有些意外,“你也不想考试?”
王知星比萧牧川矮了很多,噘着嘴摇摇头,“我写完交卷了。”
萧牧川一惊:“写完了?”
王知星点头,“有些不会,只挑了会的写上。”然后又懊恼的叹了口气,“这下崔郦他们又有机会笑话我了。”
提起崔郦,萧牧川朝天翻了个白眼,“提他做什么?难不成你读书是读给他看的?”
更难听的话萧牧川没说,他觉得王知星年纪小,不愿意叫那些污言秽语钻他耳朵。
“但我学问切切实实做的不好……”
“别再提这名字,等会去我院里,我叫云升跟你玩。”
叹了口气,王知星大着胆子告诉萧牧川:“二郎总以为我跟云升一般大,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年纪。”
才不爱跟十三四的小孩儿钻一块玩。
萧牧川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知星,摸摸鼻尖,说了声“抱歉”。
然后想到什么,拽着王知星从窗口望进去,谢瑶正伏案疾笔,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屋外的两个人。
“谢老三学问倒是做得好,看把他忙的。”他嘟囔一声,冲王知星眨眨眼,“趁他们考试,我带你出去玩。”
“这……这不好吧?书院有规定,没有先生手书,不得随意外出。”王知星虽然读书不行,但人老实,有这样一道禁锢,他怕是能老死在这个紫薇书院里。
“我带你去看星狼你去不去?”
王知星眼睛明亮了几分,但又立马熄灭,“二郎……我如今不如从前,若是被发现了,怕是要连累你。”
他的意思萧牧川听得明明白白,王氏刚刚下狱,琅琊王氏在长安没了靠山,最好是谨慎行事,不敢莽撞。
“到时候就说你是兰陵萧家的,报我萧牧川的大名。”萧牧川揪着王知星的领子就往外走,“星狼就在院子里,你给他丢样东西,它不一会儿就能给你叼回来,你同我去见识见识。”
谢瑶终于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再出来时早已没了萧牧川跟王知星的身影。
他还不知道两个人已经跑了出去,一个正在院子里跟星狼玩的不亦乐乎,一个正趴在那团衣服上找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说:
李晏欢:若无其他事,萧二郎该回紫薇书院了。
内心OS:他终于走了,我可以耳朵红了。
我亲爱的姐妹们!后天将是我人生中的重要日子,我要办婚礼了!这几天随缘更新(主要是做了个长指甲打字不利索(╥_╥))
15 第15章 写信
衣服上一片白*干掉的痕迹,萧牧川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他缓缓举起衣服,凑过去轻嗅。
一股难以言喻的菜汤味道。
这股味道将他一下带到了当晚的宴席上,在衣服泼上菜汤之前,他看见的是李晏欢殷红的嘴唇。
他想给五殿下道个歉,更想问问五殿下把他衣裳藏在卧房到底什么意思,可门推开了,左脚也迈出去了,又生出惧意。
他还是先啃啃手指甲,再慎重思虑一番。
躲在屋里思虑了半天,终于叫萧牧川想到一个好办法,他人可以不到五殿下跟前,只要事说清楚就好,倒不如写一封信送过去。
信写的也快,萧牧川郑重叠好,朝外大喊:“云升!替我送封信!”
王知星拖着星狼走进来,好奇的看他一眼,“二郎,咱们偷跑回来的,云升同溯玉还在紫微书院呢。”
没人送信。
王知星又道:“是什么信,我替二郎去送就是。”
萧牧川眼睛一亮,把信放在王知星手中,严肃交代了一番,“是送去五殿下府上,记得递给那个叫丰年的,旁人都不给,我同你一起,去旁边巷子等你。”
“好。”王知星把信放在怀里,同萧牧川一起出门。
到了附近,萧牧川藏进巷子里,王知星走到五殿下府门口,说明来意,“我来替兰陵萧家萧二郎送东西,萧二郎说务必交给一位叫丰年的,能否请他出来拿一下?”
门房见他执意要找丰年,只好给他开门,“公子随我来吧。”
王知星点点头,跟着门房进去,可信送到,门房再带他出府时,却已经不是他进府那扇门。
他站在陌生巷子里,左边是死路,只好往右边走。
走着走着前头又成了死路,他只能随意选了个方向,转了几盏茶的时间,都没能找到萧牧川藏身的那条巷子。
王知星停下脚步,有些埋怨自己,他从小脑子就笨,旁人看一次就会的东西他要反复学好几遍才能记住,长大了也没好多少,依旧是从前那个德行,这下迷路少不了让萧二郎替他担忧——
“呜啊——”
一声惨叫,王知星吓得后退几步,一脚踩在柴火堆上,发出一阵声响。
听到这声响动,他面前的木门突然打开,透过窄小的门道,映入眼帘的人趴俯在地上,浑身是血,正如陆鱼渴水一般垂死挣扎。
王知星吓得脚软,定在当地不知作何反应。
“是谁。”一个冷清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开门的随从回道:“过路人。”
听到这个回答,里头的声音甚至没有思考,便下了命令。
“拖进来杀了吧。”
“是。”随从点头应下,拽着王知星一条胳膊,就将毫无反抗的人拽进院子里。
一进院子,王知星就知道方才说要把他杀了那人是谁。
崇陵正坐在“尸体”前头,手里捧了杯热茶,没有听到那过路人的哀求声跟哭喊声,有些好奇,掀起眼皮看过去。
见是王知星,刀子还未划破那条脆弱的喉咙,便被崇陵叫停。
“等。”
动作停下,随从带着刀子站到一旁去。
王知星不叫不喊也不跑,只知道缩着脖子哭。
“琅琊王氏?”
王知星没说话,目光渐渐下移,看见地上那摊血迹在向他缓缓靠近,然后悄悄挪动了一下靴子。
这动作被崇陵看见,他朝一旁吩咐道:“把人带下去,找地方养着,养好了便送进宫。”
“是。”
两个人把地上那血人抬出去,王知星才看清这人不是叫人杀了,而是叫人阉了。
血流了一地,眼看着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也不知道怎么养才能养回一条命。
“紫微书院今日似乎小考,琅琊王氏得了什么特权么,可以出来闲逛?”崇陵把手里的茶盏朝后一递,立马有人接过去。
他离开座位,走到王知星跟前,垂下眼睫,似乎在逼问。
王知星怕得发抖,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在长安城呼风唤雨的千岁大人,也是那个害长安王家全部下狱的凶手!
方才被阉割那人身着浅绯色长袍,少说六品的官,崇陵却能说动手便动手,他琅琊王氏在崇陵眼里,又算什么小鱼小虾?
“我……”
王知星颤抖着说出一个字,又憋闷的停下。
崇陵盯着他下巴颏上不断下落的泪珠子,似乎是叹了口气。
“你抬头瞧瞧,我有如此可怕么?”
王知星脑子发木,别人叫他干什么他便干什么,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崇陵,眼前人的长相似乎跟“可怕”二字并不沾边。
崇陵同其他太监不同,少了那些阴柔之气,喉结突出,丹凤眼看过来的时候无风无波。
王知星哆哆嗦嗦道:“你……你害我——”
“知星!”
王知星险些要当着崇陵的面喊出“你害我王家”,被匆匆赶来的萧牧川制止。
“知星,找你半天,不是吵着要吃糖葫芦?”萧牧川举着几只糖葫芦晃进来,似乎是刚刚才看到崇陵,状似意外打了声招呼。
“千岁大人也在,真是巧了。”
崇陵不悦的看过去,见进来的是萧牧川,眸子里的厌恶更加明显。
“萧二郎怕不是闻着血腥气来的?”
地上的血迹还未干涸,一脚踩上去黏腻不堪,萧牧川连看都没看,站在王知星面前,把人挡在身后,保护的意味明显。
而后他一歪脑袋:“千岁大人就当没瞧见我俩,我俩也从来没来过这条巷子,咱们没见过面,如何?”
崇陵一直没什么表情,目光从萧牧川脸上挪开,却只能看到王知星的耳垂,他淡淡道:“我正在处理公务,奉的是圣上的命,萧二郎又是打的什么好算盘?”
萧牧川一噎,似乎也没想到崇陵不卖他这个面子,但也不敢把事闹大,只好继续同他周旋。
“千岁大人公务繁忙,那我俩就不打扰了,之后一定备好厚礼亲自拜访。”
“萧二郎礼数周全,我自认受不住萧家这份厚礼,还是免了吧。”
崇陵说完,接过旁边随从的披风,走出院子。
那样的姿态,孤傲且不可一世,哪里像个太监,分明是个雍容华贵的亲王。
等崇陵走远了,王知星才使劲喘上一口气,含着两汪热泪问萧牧川:“他什么意思?是要去书院揭发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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