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洲是听不到的,只知道跟着杨屿就行。又拐了一个弯,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蹲在角落里,脸埋在小臂上,还能看出肩膀在动。
“你是谁啊?”戚洲率先跑过去,脚步停在他面前,“哭……哭什么?”
这应该是哭吧,戚洲知道,人只有哭的时候才这么难过。
那个男生抬起头,露出一张遍布泪痕的脸。“他们……他们欺负我。”
“你别哭了。”戚洲急得坐在他旁边,声音大得很,“别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啊!”
男孩擦了一把脸,认出了这是戚斯年的儿子戚洲。“你说什么?”
“我戳你,打回去啊!打他!”戚洲翻了翻兜,从里面掏出一块包装完好的小面包来,塞到了这个男生的手里。
男生一开始还不太敢接,可是戚洲执意把小面包塞过去,他不在乎,面包、蛋糕、苹果,这些都是他生命里随处可见的,唯一一个特殊的,是杨屿。
他可以把那些东西都分享出去,唯独杨屿,不行。
“杨举,我们走吧。”等安慰好了别人,戚洲站了起来,真是个骄傲的小王子,基地里最受宠的孩子。别的同学对自己是真是假,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杨屿永远都会在自己身后半步距离。
杨屿看了看哭泣的男孩儿,有些眼熟,好像叫李韩。可是他不想和军校里其他人交流,便默默跟上戚洲的脚步。
“举,我们走!跟戚戚走!”戚洲这时笑着转过来,拉过了他的手,拉着他一起朝着前面跑,笑声变成了一阵风。
杨屿看着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跟着戚洲闯进了这阵风里,勾住了戚洲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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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躁动不安的青春期啦!
戚戚:也不知道爸爸在干什么……
PS:兄弟篇《哨兵不乖》当中,李韩的精神图景被周允进入过,看到过这一段,所以知道了戚洲本性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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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躁动的青春期
几个月后, 好消息席卷了这座钢铁城市,今年刚刚觉醒的新向导打了胜仗,攻破了联盟军一处重要基地。
高塔的顶楼放出了金色的烟花, 足足半个小时。钢铁城市里的每个角落恨不得都被这烟火照亮了, 再也没有阴暗之处。那璀璨的金色如麦穗般打至穹顶, 又如碎掉的太阳往下坠落,一时之间, 让人产生幻觉。
好像只要在金属的保护之下,人类已经强大到炸碎日光,不再需要它。
高塔的内部也焕然一新, 为了迎接大向导的胜利归来, 地毯全部换成了金色。
迟澍在专人的护送下踏出电梯, 身上还是那身向导黑色的制服, 只不过左胸口佩戴了一枚金色的六角形勋章。这是他的第一枚,一战成名。
黑色的军靴踩在金色地毯上,周围的一切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好像换了颜色。是换了颜色吗?迟澍不太记得了,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
他的目光不再有神,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扫视。每一步都在往前走, 却不知道走到哪里去。到了最后那一道木门之前,身后的侍从帮助他将沉重的门推开。
门开了,好, 门开了, 迟澍机械般地踏进去,见识过了战场的残酷和血腥, 第一次大战就将联盟军重要基地完全攻破,多么伟大的战绩,但是他眼睛里的光芒却被什么东西给吞吃了。
“你来了。”大厅之上,台阶最高处,一整排的金色座椅当中有人说话。
迟澍仍旧往前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好像他只知道往前走。
“好孩子,上来吧。”最中间的老人说。
齐凯泽仍旧坐在老人的旁边,是高塔的下一任继承人,坐在他周围的全部是亲信或部下。大多数向导在第一次参战后都会有这样受惊的反应,甚至过度惊吓,因为真正到了战场上向导的每一根精神丝都会链接一个哨兵,给他们强化。
副作用是,哨兵的全部情绪都会返送至向导的大脑当中,无论是愤怒、惊恐,还是绝望。
只是他还没见过哪个向导变成了迟澍这样,据说醒来之后就再没说过话,变成了行尸走肉。
脑部检查已经做完,没有损伤。有些哨兵会因为战事而染上片段失忆症,好在这个向导的大脑完好无损。
“上来,乖孩子。”老人又说了一遍。
迟澍目视前方,没有抬头,平视着台阶,开始往上走。当他走到最上面之后,侍从仍旧将方形的靠垫放在地上,他慢慢地单膝跪下,只是差一点没有跪稳。
不得不用左手扶一下地面,曾经手指修长的左手不见,换成了金属的。仿生手非常逼真,仿佛只是一只手戴上了金属色的外套,但是关节处的滑片无情揭示这只手已经没有温度。
“孩子,你受苦了。”老人捧起了迟澍的脸,“年轻人,你为基地伟大的胜利争取了重要的时间。”
迟澍慢慢跪稳,眼神里的焦点开始聚集,非常涣散地飘到老人的脸上,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始说话。
“可是他们。”迟澍的声音还很虚弱,说话时左顾右盼,“他们都没有回来。”
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第一战,带出去的几万名哨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孩子,我能明白你的感受。”老人抚摸着迟澍的头发,“不会有人怪你的,你的表现很好,你的精神力目前还没测试出上限,你将来会是第一向导。”
“可是,他们都没有回来。”迟澍的眼皮动了动,“向导,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哨兵吗?为什么,要把他们丢在战场上。”
“是联盟军太过险恶,他们设下圈套。”齐凯泽用手指勾起迟澍一缕过肩的头发,“所以我们才要打仗,如果我们不反抗,他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回来?”迟澍不会动了一样,只是问这一句。
老人和齐凯泽对视几眼,摇了摇头。“带他下去,带他见那个人。”
那个人?迟澍眉梢动了,像是对这句话有了反应。这时侍从将他扶起来,搀扶着他走下台阶,走向隔壁一间房间。
房间里完全漆黑,看不出什么来,可是等到侍从退下,黑暗当中像是有了一点光,随后那点光逐渐扩大,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迟澍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不知道是真的恢复神采,还是被眼前的光照亮。“尹胜?”
影像仿佛变成实体,那人就在眼前,迟澍冲过去想要抱他,却一不小心冲过了头,怀里全空。
“是我。”逼真的立体人像连声音都和真人一模一样,“只不过我换成了另外一种方式陪伴你,迟澍,我没有离开。”
迟澍回过头,刚想用左手去摸人像的脸,却忽然换成了完好的右手。什么都摸不到,但是这个人就立在面前和自己说话,足够了。“你回来了真好。”
“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人像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伸出手,抚摸着迟澍的脸颊,“迟澍,你一定要坚强,要当基地的第一向导,只有你赢得了伟大的胜利,我受的苦才不算苦。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好吗?为了伟大的胜利。”
“好,为了伟大的胜利。”迟澍终于笑了,抱住人像,抱住那一团空气,“我们永远在一起。”
而隔着几道门,还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站在台阶下方的人换成了另外一名向导。
戚斯年离一身雪白只差一双白靴。
“你说什么?”齐凯泽猛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
“我说,我拒绝再次结婚,也不会再生孩子。”戚斯年看向上方,却没有走上去。
“你该知道拒绝最高层命令的后果吧?”齐凯泽狠狠地瞪向他,万万没想到戚斯年居然有这个胆量。
“我拒绝,请你们不要逼我做危险的决定。”戚斯年说,成片的勋章在灯光下反射金色的光。
“难道你还想反抗?”齐凯泽笑了,“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们?”
“我知道自己没法杀了你们,我也没有这样想过。”戚斯年压住语气和情绪,永远要留下余地和退路,“但是我可以杀了自己。”
“你!”齐凯泽站了起来。
“坐下!”老人一声怒斥。
“可是父亲……”齐凯泽指向台阶下。
“让我先听听他的话,坐下!”老人又是一声怒斥,随后看向戚斯年,“孩子,不要轻举妄动。”
“我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我只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思念逝去的爱人。”戚斯年已经拿出了枪,对准了自己的脸,“我知道,你们有一万种让我点头的方法,但是我也有一个让你们点头的理由。”
“你说。”老人朝他点点头。
“联盟军已经被打散了,但是他们分裂出了新的领袖,成立了新联盟,更为好战。他们将咱们称作野军,一旦开战,生灵涂炭,钢铁基地也无法保护性命。”戚斯年早已做好了打算,自己还有戚戚,没有完全的把握他绝不走这一步,“洛白洛的身体状况不好,可能会越来越差,迟澍的精神状态能否委以重任还是一个未知数。你们是想要一个能顶替洛白洛的第一向导,还是要一具没有用的尸体?”
齐凯泽的眼里像是要冒火,哨兵遍地都是,向导是不可多得的高档品,眼瞧着唾手可得的人飞出掌心,他只恨没有早点下手。更恨的是,戚斯年口中的爱人不是亡妻,而是他用语言游戏瞒过所有人。
他用这种类似守贞的守寡方式来哀悼,来思念,永远不容第二个人侵犯,不可染指。而那个人,只是一个肮脏的、粗鲁的、没受过高等教育的、只会打仗的哨兵而已。
一个基地里有几百万个哨兵,他秦清又算什么。
“父亲,我觉得这件事……”他立刻转向旁边,“迟澍只需要稍加休息……”
“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老人并不是不知道戚斯年的目的,但他说的却是事实,“好孩子,把枪放下,你是我最喜爱的乖孩子,我不会让你在眼前做这种事。你的婚事可以取消,先把枪放下吧。”
戚斯年同样不信任他,但目前,最起码这几年,这是自己唯一不被凌.辱的方法了,于是那把枪也就放下了。
又过了两周,一个更大的好消息席卷钢铁基地,戚斯年成为了第一向导,纯白色的制服由他穿上。当爸爸第一次穿着白色的军靴回家时,戚洲好奇地看了又看,并不习惯。
而随着这种改变,戚洲在学校的地位也一升再升,连杨屿都看出来了,校长都要哄着这位小王子,基地的宠儿。
“戚戚,来,这是专门给你留的!”同学对戚洲也是很好,将班里最舒服的位置留给他,也会给他带苹果和零食。
“谢谢。”戚洲笑着接过来,转手把苹果塞进了杨屿的外套口袋。他们对自己好只是因为爸爸,只有杨屿才是真的。
“我不吃。”杨屿又把苹果塞回戚洲手里。自己太没用了,不仅没有成功报仇,仇人还当上了第一向导。
“回去吃,回去吃,戚戚给你……切开。”戚洲以为他是现在不想吃,明明杨屿是很喜欢吃甜甜苹果的,于是他先收好果子,重新拉好杨屿的手,“举,我们走吧。”
“不许叫我名字。”杨屿看向窗外,不知道穹顶什么时候会再次打开,晒晒太阳。
举,我们走吧。
这句话,杨屿每天都要听,后来听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他无数次地警告戚洲不许叫自己的名字,可是没用,戚洲每天都要叫他。
但是从没有一次是对的。
“举,我们走吧!”金属穹顶正在关闭,戚洲斜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刚刚晒完太阳。15岁,军靴都换成半长筒的了,莹白发亮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塞在皮带里,最上面的3颗纽扣没有扣上。
院子里,已经16岁的杨屿刚刚打完靶子,戴着黑色减震指套的右手还没放下,枪口滚烫。12岁的男孩儿变成了16岁的少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身高不再和戚洲同步了,渐渐高了出来。抽条的脊椎骨如同一张反向弯弓,白衬衫裹着的身体带有明显的单薄感。
只属于未成年人的单薄。
可是肌肉也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下打磨出现,从第一条明显的肌肉纵深出现那天开始,一切都预示着他快要成年,只需要再过一两年。他用哨兵的训练方式磨炼自己,仿佛已经做好准备当一个哨兵了,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金属面罩也在不知不觉间更换了十多次,除此之外,从未摘下。
“走吧,别练了,花都开了。”见杨屿没动,戚洲笑着上来拉他,说话除了偶尔太过用力和极个别的字说不清,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他快速抽走了杨屿手里的枪,拉着他往前院跑,几个月前刚刚重新做的高年级制服穿在他们身上好像又变小、变短了。
正是生长最为迅速的年龄。
刚刚晒完太阳的发梢还是烫的,杨屿皱了下眉毛,正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哑得非常难听:“别随便拉我。”
“拉你又怎么了,戚戚就要拉着。”戚洲只有和家里人撒娇的时候才会这么称呼自己,他也长大了,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柔软,“走啦走啦,去看荆棘花。”
杨屿原本还想再练习练习,却拗不过戚洲,只好跟着一起去了。不过也好,下个月自己就有荒漠生存的野外课程了,提前看看植物就当学习。只是透过戚洲的白衬衫,好像能看到他里面没有穿白色背心,直接透出了肤色。
“回去把背心穿上。”杨屿扯了一把他的领口,里面果然是空的,“你都15岁了,又不是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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