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进入幻境的人有没有勘破虚实,它捏造出来的“人”都会杀死进入者,进而贪婪地吸收掉。
魏莲一个人就足以和萧无措打平手,再加上一个萧近利,两个人逼得萧无措退无可退,从别墅打上了山巅。
半山腰精美的别墅在他们飞身而出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不见,光秃秃的山更像是为决斗而生,天际的乌云低垂。
魏莲拿着鞭子,厉声喝道:“书儿,你让父亲和母亲失望了,今天我们就给你重新立一立规矩!”
萧无措站在山巅,负手背着游龙枪,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屁话那么多有用吗?”
他一枪撼动山石,银光如龙,裹着雷霆之势,直捣黄龙!
天地变色,幻境岌岌可危。
低垂的天空仿佛压在人的身上,山体的下半截逐渐被云雾遮住,只剩山巅的这一块勉强能看见草、地、树。
力量都是此消彼长的,幻境越小,说明赋在萧近利和魏莲身上的力量越强。
三种颜色的灵气相撞,庞大的力量压得空气发出了嗡鸣声,魏莲的鞭子灵活如蛇,萧近利赤手空拳,打法蛮横,第一个照面萧无措就被甩了一鞭子。
五塔还真舍得下血本,这两个人的修为起码在元婴中期,和他一个水平,彼此又配合默契,不是他能打得过的。
萧无措凭着一股子狠劲儿跟两个人斗,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不过片刻身上就被鞭子打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他们两个人在幻境的加持下,永远不会感到疲惫,受伤了也不会疼,动作之间没有一点纰漏。
力气在逐渐流失,丹田内的灵气很快就会耗尽,萧无措开始以退为守,拼命想着书中大魔主试炼的情节。
明月夜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杜白的娘亲与幻境捏造出来的“工具”同归于尽了,元婴修士自爆的威力重创了五塔,明月夜坐收了渔利。
当时他们身处两个幻境,杜白她娘重创了五塔之后,幻境的力量被削弱,明月夜才能破局而出。
也就是说,他和徐宵行同样身处两个不同的幻境,只要徐宵行能毁掉五塔,他所处的这个幻境就能迎刃而解。
关键在于徐宵行能不能脱身,他已经说过五塔会制造幻境,以徐宵行的聪明,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手?
就算知道徐宵行很强,也不会死,但萧无措还是心乱了。他在担心徐宵行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出现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万一就死了呢?
毕竟他再强也是人,而这本小说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万一“不死”的设定没了呢?
噗呲——
萧无措被鞭中了丹田,灵气刹那间溃不成军,游龙枪也握不住了。
他踉跄倒退,跌倒在地,心里、脑子里想的还是徐宵行。担心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般疯长,几乎要抑制不住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快要疯魔了,有关徐宵行的一切,已经在他的心腔里扎了深不见底的根。
魏莲致命的一鞭随之而来,这一次对准的是他的脑袋,一旦躲不开就会脑浆迸裂。
他举起游龙枪去挡,鞭子缠住枪身,虎口被震得发麻,魏莲的一击余威不减,直戳戳地刺向他的脑门。
鞭子重重打来,最后戳在萧无措的脸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魏莲和萧近利的身形在一刹那间化作光点,悄然散在了黑暗之中。
幻境破碎,回归现实,五塔的黑暗似乎没有那么浓重了。
萧无措抬起头,本能地寻找徐宵行,却猛地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他贪婪地摸了会儿,抓住徐宵行的手,轻轻地喊他。
“徐宵行、徐京主、大哥行行好,怎么还不醒过来?”
游龙枪掉在地上,他一颗心扑在了徐宵行的身上。
就在这时,徐宵行突然回握住了他。
黑暗再次被破开,刺目的天光陡然闯入视野,远处巍峨的宫殿内传来悠远飘渺的敲钟声。
萧无措狠狠地挤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令他恐惧的一幕。
无极剑穿透了“徐宵行”的心腔,红得刺目的血液从他后背喷涌而出,而握剑的人也是徐宵行!
他还拉着徐宵行的手,却觉得通体冰凉,一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徐宵行…杀了“徐宵行”?
不对,这其中有一个是幻境捏造的,真的徐宵行应该是他拉着的这位。从手心传来温热的触觉,这是他的徐宵行!
萧无措动了动嘴唇,声音还没发出来,眼却先红了。
“徐宵行——”
这委屈得无以复加的语气,就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地磨在徐宵行的心头,让他握剑的手腕都抖了两下。
他的剑一向最稳。
徐宵行使力将人摁在怀里,反手捏着他的下巴问:“脸怎么回事?”
两个人贴得很近,他说话的时候萧无措甚至能感受到胸腔的嗡鸣声。
“被幻境打的。”他委屈地说。
徐宵行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手腕使力绞碎了“徐宵行”的心腔,在刺耳的尖叫声里宠溺地说了句:“技不如人。”
萧无措学土拨鼠:“啊!”
技不如人的人没有一点自觉,还以为自己能日天日地,而真正能日天日地的人却甘愿被一只弱鸡支配。
“再忍忍,很快就能出去了。”徐宵行亲了一下他的脸侧。
萧无措则按住他的头,热情地啃了回去。
第53章 做梦都想得到他
哗啦——
桌子上的茶具一应被扫落在地,名贵的瓷器碎成了白色的片。
明月夜罕见地生气了,嘴角绷紧,连一直保持的假笑也消失了。他的手里还捏着两本温长天著作,脸色差到了极点。
在桌子的另一边,杜白悠闲地品着茶,容光焕发的模样哪里像是不懂床笫之事。
明月夜的手背青筋暴起,极力隐忍着怒火,甚至在看向杜白的时候还能挤出一丝惨淡的笑意。
“阿白,你可知你做了什么?”他问。
杜白不以为意地嗤笑出声:“我只是在按掌教的命令做事。”
明月夜轻柔地说道:“那可是萧无措。”
他又重新挂上了虚伪的笑容,用面具掩盖自己的情绪,但他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更令人恐惧。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笑得越温柔,就代表他越生气。
杜白没有接腔,满脸的不在乎。
两人无声对持了一会儿,明月夜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萧无措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做梦都要得到他,阿白你根本不明白。”
杜白愈发嗤笑他:“你这种连亲姐姐都杀的人会动真感情?你想要他,无非就是想得到他一身的元婴修为。”
明月夜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阿白你误会我了,我如果想要采补修为,为什么不去找宵行呢?”
毕竟徐宵行才是修仙界第一人,比萧无措强了不知有多少倍,但是——
“你打不过徐宵行。”杜白平静地说着,“徐宵行太强了,除非他自愿被人采补,否则你根本就动不了他。”
事实被拎上台面,明月夜变得沉默了。
杜白接着又说:“我如果是你,也会选择萧无措下手,毕竟他傻。等到采补他的修为之后,你就能突破渡劫,到时候你和徐宵行站在同一个高度,再去算计他岂不是轻而易举?我说的对吗?”
明月夜动了动嘴唇,说:“对。”
他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一直在藏着掖着。但杜白从小和他待在一起,能猜出来也无可厚非。
一开始明月夜就在寻找合适的目标,直到六年前萧无措突破元婴,他就像闻到了肉味的饿狼,恨不得将他立马吞吃入腹。
但萧无措的天分奇高,假以时日定能更上一层楼,他想把猎物养肥一点再吃,却没想到出了徐宵行这么个变数。
徐宵行只是一个孤儿,当年他把徐宵行带回来收为嫡传,打的就是“养猪”的主意。“猪”越肥,他就获利得越多。
可惜也是在六年前,徐宵行走火入魔,一身金丹修为被耗尽,成了废人。念着往日的师徒恩情,他把徐宵行逐出宗门,而这个时候他已经盯上了萧无措。
一晃六年,事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机,徐宵行竟然突破渡劫期回来了。那一天他在山门下远远望见徐宵行,心里的狂喜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都已经来了。
只要能采补萧无措的元婴修为,他就可以突破一直卡着的瓶颈,届时再弄到渡劫期的徐宵行,不出百年他必定飞升成仙。
只要成了仙——
“阿白。”
明月夜克制地抿了下嘴唇,轻轻地笑着问他:“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吧?”
杜白放下空掉的茶盏,上好的瓷器在碰到桌子的刹那碎成了粉末。他的眼神深邃得令人捉摸不透,只说:“我谁也不站。”
明月夜的笑意分毫未减:“你心里还是有舅舅的。”
五塔内——
“徐宵行”被绞碎心腔之后,立刻就有一个新的“徐宵行”诞生,他们全部都在朝着一处走去。
无极剑要再次杀人的时候,萧无措突然抓住了剑柄,剑立刻变得温顺乖巧。
他错愕了片刻,说道:“不能杀,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这些“徐宵行”也是幻境捏造的,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灵气波动,就像凡人,而且他们也不攻击,每一个“徐宵行”都在锲而不舍地走向宫殿。
萧无措感到好奇,暗暗猜测这是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会成为徐宵行最恐惧的记忆。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徐宵行捏了捏他的手心说:“我没有恐惧的东西,这里全是假的。”
萧无措心不在焉地接话说:“嗯嗯,徐京主最强,徐京主无敌,我们徐京主连吃屎都不怕。”
徐宵行:“………”
新的“徐宵行”与他们错身而过,同样没有攻击,径直走向华美的宫殿大门。
白玉京已经够奢华了,跟这处宫殿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许。白玉京是模仿仙人的琼楼玉宇所建,而这里更像是真正的仙人宫殿,钟声、祥云、金光——这不是单凭修士就能做到的。
“徐宵行”推开了宫殿的门,沉闷的声音回响在殿内,正对门摆放的一座仙人金身像在天光照耀下栩栩如生。
这尊仙人金身像脚踏莲花座,头顶着大殿的顶,威严高大,萧无措走过去也只到他的膝盖下一点。
仙人金身像的下边放着一个蒲团,“徐宵行”此刻站在蒲团边,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无措和徐宵行更像是旁观者,静静地看着幻境捏造出来的假象,或者说是对过去记忆的重演。
直到这里,萧无措才隐隐有了思绪,看向徐宵行:“这里就是一线天之下的仙境吗?”
徐宵行“嗯”了一声,抱紧了他。
还说自己没恐惧的东西呢,这抱着他的手都勒到他了。他真是个不诚实的小孩,萧无措也抱紧了他。
从仙人金身像的里边突然发出了深远悠长的声音,打破了大殿内的死寂。
“你想成为天吗?”
萧无措收敛了心神,定心去看“徐宵行”的反应,他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简直就像李有心二号机。
仙人金身像又问:“你想成为天吗?”
这一次“徐宵行”终于回答了:“不想。”
仙人金身像:“那你为何要来这里?”
“徐宵行”盘腿坐到了蒲团上,少年老成的目光落在厚重的殿门上。
“为了活命。”
第54章 我也爱你
仙境造就了徐宵行,六年时间他从一个废人重回巅峰,成为修仙界第一人,人人都只看到了他的风光无限,却往往刻意忽略六年的苦楚。
仙境给出的历练之残忍,就连萧无措也始料未及。想要成为“天”,先得领悟“天”的无情和有情。
何谓无情?何谓有情?往往没有定论。
但在这处美轮美奂的宫殿里,仙人金身像给出的答案是“看破生死”。
无论人活着,还是死了,都逃不开生与死的界定,只有跳出这个界定的人才能具备成为“天”的资格。
萧无措盘腿坐在仙人金身像的莲台上,两条腿垂在“徐宵行”的身前,但他恍若未闻,半阖的眼眸里一片深色。
就在这时,宫殿的上方突然被光撕裂出一道半米长的口子,一把利剑从裂口降临,悬在“徐宵行”的天灵盖上。
那把剑…是无极剑!
萧无措的心一紧,就见无极剑从上而下贯穿了“徐宵行”的身体。
血液喷涌而出,眼前一片红色,他的心如坠冰窟,目呲欲裂,连喘息都忘了,在一瞬间失去了自我。
呼吸困难,心腔好像也被这一剑绞碎了,疼得无以复加——
“萧无措!”徐宵行猛地掐住了他的人中,迫使他清醒过来。
那一刻萧无措无比庆幸这只是幻境,如果徐宵行真的死了,他大概会疯魔。意识到被贯穿天灵盖的是假徐宵行之后,他浑身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猛地撞进徐宵行的怀里,将头埋在徐宵行的心腔,贪婪地听着心跳声。
地上的血液开始回流,逆反规则,像活物一样涌进“徐宵行”的身体,一息之间他就活了过来,神情带着点恍惚。
这些都是曾真正发生在他身上的,徐宵行心里很清楚,无极剑会一次次杀死他,直到他学会漠视死亡,才能真正地修炼天道功法。
起先他就怕萧无措看了会恶心,没想到他的反应已然大到了这种程度,是不是也有一点在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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