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临殊能看到的最小的、看起来像是没成年的一只,体长都有三四米。
“它看上去大概是一只巨大的节肢动物,具有坚厚的外骨骼。”
临殊想到这句话,突然有些头疼,他觉得那些虫豸一样的生物每一只都很大,而且很显然都是节肢动物。
它们总不可能个个都是利维坦。
爬行动物的尸体渐渐只剩下骨骼,虫豸们随之慢慢四散而开,消失在色泽艳丽的植物之中。
临殊从几簇大叶片之间钻出来,他打算去看看那副骨架。
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立刻停下来,边往旁边躲避边回头,以免被什么东西袭击。
他直觉不能在这里受伤或者死亡,说不定这里经历的事会反射到现实。
当他回头看清出现在身后的事物时,心脏几乎停跳。
那正是之前跟着族群一起进食的一只怪物!
尽管它看起来是最小的一只,但体型仍然超出临殊许多倍,近距离之下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和冲击力。
就在临殊准备逃跑的同时,这只怪物往后退了退,最前端的附肢抬了起来,对临殊轻轻挥了挥。
这个意外之举让临殊愣在原地,他莫名其妙地跟着抬起手,对对方挥了挥。
然后他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音从对方腹腔中传出,那是一种语言,他曾听约法沙使用过的语言。
“你怎么没有壳呀?”
临殊模糊地意会到了对方说的话,准确来说对方说的不是「壳」这个词,比起「壳」,其意义更接近于容器。
“什么壳?”他下意识问。
这只相当友好的怪物抖了抖触须,随后它整个身体立了起来,覆甲的腹腔浮动,还残留血肉的口器慢慢张大,接着它「哇」地一下吐出来一个东西。
更正,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至少看上去是个人。
那个人跪坐在一滩粘液里,好半天才抬起头,他小小的一只,像是不到十岁的人类小孩,有着红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
同时顶着一张和约法沙年幼时一模一样的脸。
临殊的表情因极端的困惑而扭曲,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对此作何感想。
壳,这个长得像虫子一样的东西是这个长得像小约法沙一样的东西的壳。
这小朋友看起来似乎年纪很小,他的壳也很小,那其他很大只的虫子里是不是也藏着很多只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约法沙?
不,这只是约法沙的精神世界,肯定和利维坦原始的模样有区别,这魔幻的景象应该只是一种表达形式。
很正……不正常也只能这么接受了!
临殊思绪万千,很快安慰好自己,他面前的小男孩自顾自爬起来,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好冷,你在外面不觉得冷吗?”小男孩问。
临殊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披在了小男孩身上:“我不冷,我本身就没有壳,和你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是丢了壳需要帮助呢!”
小男孩虽然不懂临殊在做什么,还是乖乖让临殊给他套上衣服。
临殊想了想,猜这个小家伙可能以为他是同类想要施以援手,这么一看它们对自己人还挺好的。
“我需要帮助,不过需要另外的帮助。”临殊抽出皮带给小男孩束在腰间,以固定长过他膝盖的外套,“我在找你的同族……你知道利维坦吗?”
临殊一直用的是帝国语,意外地和小男孩没有交流障碍,自此他确定这里的一切以约法沙本人的认知为准,所以即使「利维坦」这个由帝国的科研部门取用的名字应该也可以指向准确的对象。
他在一开始就看过天空,从他头顶掠过的生物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对上利维坦。
“知道呀!”小男孩甩着长长的衣袖说,“原来你要找我们的「母亲」呀,它还在睡觉呢。”
临殊皱了下眉,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利维坦这种和蚁后、虫母类似的定位和职能,很容易推断出它原始的繁衍方式应当就是自己生育。
反正仅仅作为它内核的约法沙没那种功能。
“它在哪里睡觉?”临殊替小男孩把袖口卷起来,追问道。
“当然是在海底睡觉了。”小男孩指指远处的海面,“这附近是浅海,母亲应该在更远的地方,你得等母亲醒了才能在天上看到它。”
临殊面色沉凝:“它什么时候能落地?”
他可没办法上天。
“唔……繁殖期到来之前还有一次捕猎,捕猎的时候就会落地啦。”
小男孩歪头思考,“到时候我就可以回到母亲身体里了,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那真是太感谢了。”临殊丝毫没有利用小朋友的愧疚感,十分感激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那么它什么时候下来捕猎呢?”
小男孩回答道:“半年后。”
临殊放在他头顶的手一僵,直起身转向海面,思考起潜入深海和飞上高空哪个难度会比较低。
“如果你急着见母亲,也不是没有办法。”小男孩看出他的苦恼,扯了扯他的裤腿,“母亲醒来会在天空中盘旋,经常会路过东南方最高的山巅,去那里的话,有机会提前见到母亲。”
临殊顺着小男孩的手指望向东南方,辽远的云雾中,他隐约看到一座巍峨的山,倾斜的山巅犹如一根突出地面的尖刺,斜斜指向天空。
“很感谢你……”临殊诚恳道谢,他不想多作犹豫,决定立刻启程,“那我们就此道别……”
“你不带我一起去吗?我可以给你指路。”小男孩往他身前蹦了一步,“我也想早点儿见到母亲,听说回去会有很多好吃的。”
临殊点了点旁边那具失去内核的躯壳:“你不先进去吗?你这样在外面很危险吧。”
小男孩摇摇头,轻轻笑起来:“我想和你一样。”
那张与约法沙幼时相同的脸笑容浅淡,目光澄澈。
临殊怔愣半晌,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弯下腰去将他抱了起来。
第90章 故事
“他的求生欲非常薄弱,甚至可以说,他基本没有这种东西。”
“怎么会,他以前……”
“硬塞给他的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束缚——在他被强行挽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这道枷锁了。这一次他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力量足够强大,和他足够幸运罢了。”
“所以他行事才会这么不顾后果?”
“他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现在的他在观念上和我们有很大差异,听凭本能’顺其自然。但他不会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也或许……他并不期望有好运气。”
“你得唤起他对「生」的执念,让他想要活下去,让他对生存一事产生期待。”
“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
——
小朋友轻到临殊单手就能抱起来,他将外套上的兜帽拉起来盖在男孩头上,以免这孩子吹风受凉。
从直线距离上看,渡过浅海可能会比较快抵达东南方的山巅。
不过这里环境复杂,他还抱着个孩子,走有遮蔽的地方好过暴露在外。
“你会游泳吗?”临殊问已经乖乖搂住他脖子的小男孩,“我是说,掉到水里,你能活下来吗?”
小男孩点点头,兜帽从他脑袋上翻下去,掀起一撮金色的头发在他头顶抖了抖:“海里也有我的同族呢,掉下去他们会救我的……我还没有试过和别人挤一个壳呢。”
临殊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走陆路安全。
他把兜帽重新拉上来,一手搂着小男孩,一手按在小男孩头顶,估测一下大致方向,走进丛林之中。
由于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临殊方向感还不错,不至于偏离方向。
就是路途委实过于坎坷,就算有动物生存过大致踩出了些空档供他通行,但那些动物个头太大,只顾它们自己能过就行,哪管两条腿的人类好不好过。
临殊时不时就得翻土坡爬树下水沟,过程中还得把怀里的孩子捎上,同时要注意附近有没有其他具有危险性的生物。
“那个长长的家伙是吃草的,我也可以吃草,可是草不好吃,我喜欢红红的果子。”
“快躲远一些,我打不过它,它会咬我的……要是母亲在,它就是我们的猎物了。”
“那个好吃!可是跑得很快,我抓不到,唉。”
小家伙趴在临殊肩上,一会儿被放下一会儿被拎起来,他对环境熟悉,可以帮临殊判断是否有危险,甜甜软软的声音听得人很舒服。
临殊刚爬过一棵倒下的枯树,瞥到小男孩指的某个动物。
那是个个头不大的动物,身上覆盖毛发,尾巴短而下垂,两脚及地,前肢抱着树上落下的不知名果实,身体似乎很柔软。
“你饿了吗?”临殊问,“野生动物吃了容易生病的,你确定你能吃的话我就抓给你。”
“我为什么不能吃呀?”小男孩揪着自己的帽檐远远打量那只野兽,“我什么都能吃的,找不到吃的也可以吃石头,但是有同伴吃太多石头就动不了了……我还是得多吃肉。”
临殊没有接他的话,他揉了把小男孩的头发,觉得非人类其实也有自己的苦恼,他猜小男孩大概说的是冬季食物不够时的事。
要维持那么庞大的躯壳,这种生物对能量的消耗必定不会小。
“你在这儿待着,我过去看看。”临殊把小男孩放在草叶遮挡的树丛里,自己撅了根树枝,剥开外皮就着石头磨了磨。
他手劲大,只要磨出个大概的尖就可以。
那只野兽蹲在石块底下专注于进食,也许是这里的肉食动物个头都很大,动静不小,以至于它对临殊这种一定程度上造不出太大声响的生物疏于防范,直到临殊摸到它边上才发出一声怪叫,两腿一弹准备逃窜。
临殊眼疾手快将手里的树枝狠狠刺下去,正扎到野兽的后腿。
野兽当场挣扎扭动滋哇乱叫,临殊怕画面过于残忍吓到孩子,侧身挡住小男孩视线,伸手一扭把野兽的脖子拧断了。
随后他在附近找到一个水潭,挑出边缘薄而锋利的石头,将野兽的外皮和内脏去除,清洗干净后拎了回去。
“你真的抓到了呀。”
小男孩从树丛里冒出头来,就要上手去碰剥了皮的野兽,临殊却将野兽拎高了点儿,让他一下抓空。
临殊把他从树丛里抱出来,他当临殊舍不得给他,边比划边絮叨:“我吃这么大一块就好了,等我长大了也给你抓。”
“没有不给你,等一会儿好吗?”临殊温声安慰。
小男孩乖乖坐在临殊胳膊上不说话了。
临殊找到一块相对安全的空地,尝试击石取火,没能成功,钻木取火倒是做到了。
不过小男孩似乎有些怕火,一直往他背后躲。
“没事的,我在呢。”临殊用树枝穿过野兽,架到火边,随后将躲在他身后的小家伙捞到身边,“你和他还挺像的……嗯,你应该也是他的一部分吧。”
毕竟这里是约法沙的精神世界,一切事物都是约法沙意识的投影。
“你说谁呀?”小男孩问。
临殊笑了笑:“你的「母亲」。”
小男孩没能理解临殊的意思,他不计较那么多,红琉璃似的眼珠紧紧盯着面前的肉,似乎真的很馋。
临殊顺手从一旁的树丛里摘了枚红润的果子,往小男孩面前送了送:“这个能吃吗?”
刚刚那只野兽就在吃这玩意儿。
小男孩双手接过,捧着果实放在嘴边,张开小小的嘴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告诉临殊可以吃。
肉要烤熟还有一会儿,临殊抹出一块干净地面来,递给小男孩一根树枝,教他下井字棋打发时间。
小男孩很聪明,圈圈叉叉下了两局就能和临殊平手,之后临殊再取不了胜。
“要是下象棋可能我还能多撑一会儿。”临殊叹了口气,转头看肉烤得差不多了,便捣灭火堆,等肉凉下来,撕了一块放进嘴里。
说实话不好吃,他是个吃惯调味料的人类,适应不了这种原汁原味,他只觉得腥和腻。
然而当他撕下另一块喂给小男孩,小男孩脸上露出了和约法沙吃到合口味食物时一样的表情,拽着他的胳膊问他再要一块。
临殊没有拒绝,耐心地将大半只野兽喂给小男孩,由于担心自己会感觉到饿,他还是勉强吃了一小半。
“吃饱了我要继续走了哦。”临殊帮小男孩擦擦嘴,重新将他抱起来,“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我会走慢点儿。”
小男孩趴在他肩上点头,软软地打了个哈欠:“你的族群里有没有发生过好玩的事呀?”
眼看前面的「路」坎坷没那么多,哄孩子很有经验临殊分出心来想了想:“好玩的事很多,说上半年都说不完,你无聊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小男孩抬起头眨了眨眼。
“要不要听爱情故事?”临殊问。
“什么是爱情故事?”小男孩歪头。
“就是你这个年纪不应该经历,但是可以听听的故事。”临殊记得朋友家小孩房里经常有王子公主的童话书,觉得小孩子听点儿爱情故事应该没问题,“你长大了就能亲自体验了,不过要不要体验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小男孩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话,露出困惑的表情。
临殊笑了笑,清清嗓子:“好了,那我讲了:从前……阿不,以后,世界上有一个英俊帅气的皇帝,他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睿智绝伦的头脑……”
“什么是皇帝?”
“就是一个国家的引导者、决策者,就像你们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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