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复的嘴都快撇到耳根了,寒冬腊月,黎容喝翡翠鱼汤,他和岑崤吃炒饭。
林溱这才意识到,黎容,岑崤,简复,都在等他!
他突然觉得受宠若惊,慌里慌张:“耽误你们吃饭了,你们赶紧去,我这就回去总结。”
林溱抱着笔记本就打算溜,刚一转身,黎容突然严肃的喊住了他。
“林溱。”黎容收起笑容,清冷的眼底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以后有不懂的,尽管跟老师说,不用担心别人背后找你麻烦,你是我们这边的人。”
林溱心头一颤,手指猛地捏紧本子,真皮的封面被他捏出了几个指甲印。
“你们……这边?”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心底涌起一种异样的感激,其实特招来A中两年多了,他对这个班级从来没有过归属感。
他以前总想着,熬过三年就好了,他以后和这些人再也没有交集了。
这是头一次,有人把他归在了一伙。
简复猛敲桌子,表示抗议:“哎黎容,我什么跟你一边了?我们是蓝枢的人,你可是红娑的,虽然你现在被他们开除了,但是咱们可是有旧怨的。”
黎容勾唇:“我和岑崤是一边的,你要退出?”
简复:“……”你妹啊。
岑崤单指敲敲桌面:“去吃饭。”
既然是一边的,林溱也糊里糊涂的加入了食堂小分队。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吃食堂能变成一件具有仪式感的事。
简复在五个食堂里选了最贵的一家,这家口味比较好,是外包给A市各饭店的,算是这些饭店在A中打开的小窗口,只提供部分菜品,如果学生喜欢,可以到店内用餐。
不过食堂的价格比店里便宜很多,少赚的这部分钱,也算是饭店的营销费。
走到食堂门口,岑崤稍微停住脚步,他没看黎容的眼睛,只是低声道:“食堂人多。”
所以他们一起出现,一个桌子吃饭,相当于宣布了某种信号,某种充满了未知风险的信号。
他曾经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因为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应对全部危机。
但再谨小慎微,辗转筹谋,还是可能一朝踏错前功尽弃。
所以对于黎容的不受控,他并没有阻止。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好像是一条没什么用的真理。
但黎容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的笑笑:“啊,那就这样吧。”
简复觉得自己仿佛在上阅读理解课,嘟嘟囔囔:“什么乱七八糟的,哎你听懂了没?”他戳了戳林溱的肩头。
林溱猛地挺直背,赶紧摇头:“我不懂啊。”
简复嗤笑,上下打量林溱:“不懂你一脸沉思,我还以为就我听不懂,艹。”
林溱小声说:“我不用懂,我相信班长。”
简复嫌弃的收回眼光,黎容都落魄成这样了,居然还有真情实感的追随者。
“这还用你相信,食堂人本来就多。”
他们几个一进食堂,果然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你看,快看!岑崤和黎容一起吃饭。”
“什么日子啊,红娑和蓝枢要合并了?”
“黎容现在不能代表红娑吧,他都被班里红娑那帮人排挤了,早就听说他投靠岑崤了。”
“什么时候早听说,我怎么不知道,他俩以前不是关系很差?”
“听说搅和了宋沅沅的成年礼,具体我也不清楚,宋家觉得丢脸,封口呢。”
……
虽然黎清立和顾浓的热度有些散了,但黎容到底身份敏感,他也不乱走,远远看着食堂挂出来的招牌,伸手抓住岑崤的手臂,轻晃一下,扬起下巴示意:“帮我点一份炒河粉还有鸡蛋羹。”
林溱赶紧站起身,掏出自己的饭卡,积极道:“我去我去,你们歇着。”
岑崤拧眉,冷飕飕扫了他一眼,不耐道:“让你去了么?”
林溱一脸茫然:“???”
简复嘴角抽了抽:“哥……”
第24章
食堂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菜香,窗口里滋滋啦啦爆炒的声音隔着好几条桌子冲过来,诱惑着人的耳膜。
黎容想吃的那家炒河粉生意非常好,透过歪歪扭扭排队的人群,依稀能看到老板黝黑精壮的小臂肌肉,端着油光锃亮的铁锅,快速的翻炒。
铁锅下面,火星被敲的兹兹啦啦往上飘。
他也是看那四溅的烟火气一时兴起,才说自己想吃。
等发现窗口里只有一人一锅,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看样子要排队很久,岑崤大概,很少排队。
他的目光又平移回岑崤脸上,敲碗等着这位三区太子面露嫌弃,勒令他将午餐更换成隔壁窗口的豆角焖面。
其实那焖面的卖相也不错,而且买的人少,反正他整个食堂都没吃过,尝哪家其实都无所谓。
但岑崤只是暼了一眼队伍,脸色丝毫未变,迈步朝炒河粉窗口走去。
简复赶紧单手撑住桌面,一用力从椅子内跳出去,快步追上岑崤:“哎,等我一起!”
简复顺势勾住岑崤的脖子,吐槽道:“哥你傻呀,排队这破事儿就让林溱干呗,反正他喜欢讨好黎容,我们又不用讨好谁。”
岑崤一歪肩膀抖掉简复的手,深深看了简复一眼:“无所谓,今天心情好。”
简复莫名其妙:“今天?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上学第一天,未来还有漫长的四天,怎么看都绝望的想死。
岑崤淡声:“给老杨送通知。”
“啊?”简复皱着五官,脸上方方正正写着迷惑两个字,“老杨给你钱了?”
岑崤懒得跟他解释,直接转移话题:“吃香锅吗,我想吃了,帮我买点。”
简复倒是单纯,成功被带歪注意力:“哎我都行,本来想吃烤鱼的,香锅也可以,那我去买。”
他立刻转身奔香锅的窗口。
四人的小方桌,就剩下林溱和黎容两个。
林溱望着岑崤和简复的背影,侧过脸,小声跟黎容说:“队伍好长啊,按我的经验,得等四十分钟。”
黎容微微讶异:“这么长时间?”
林溱猛地点头,伸出手指头指着这家店:“老板是从城南一个网红炒粉店请过来的,以前在校外排队更长,我们想吃这家都要提前五分钟下课溜过来,每天河粉的量是有限的。”
“我没吃过。”黎容轻喃。
他的本意是,他没有吃过食堂,不知道这东西炒一份要多久,所以没料到要等四十多分钟。
但林溱大概理解错了。
林溱四下看看,确定周围人都听不见,这才小声问黎容:“班长,你是不是抓到岑哥什么把柄了?”
因为你没吃过就愿意给你排队,这都不能是小把柄。
食堂的每张桌子上都有四瓶付费花生露,黎容耷拉着眼皮,手握一瓶花生露,食指指腹轻轻擦过瓶盖,笑道:“我能抓住他什么把柄,他不抓我的把柄就不错了。”
林溱还挺会察言观色,他看黎容说的云淡风轻,但眼睛里却表露出来一种十分想抓岑崤把柄的神色。
林溱:“……”
“那我也去买点吃的,你还想要什么随时跟我说。”林溱站起身,迈出椅子单腿跳了两步,捏着饭卡去最靠角落的窗口。
最先回来的是简复,简复端着餐盘,餐盘上放着一盆麻辣香锅,他快步滑到桌前,把香锅捧到自己和岑崤这边。
黎容探头看了一眼。
简复要的是中辣的,炒干的红彤彤的辣椒铺了一层,盆底的少许汤汁刺啦刺啦的冒着泡。
还挺诱人的,以前顾浓不让他吃这些,说那些丸子里的添加剂太多,对身体不好。
简复对着冒热气的香锅咽口水,忍不住埋怨黎容:“你说你没事非要吃什么炒河粉,要不是给你排队,我和我哥都吃上了。”
黎容单手撑着下巴,肚子也有点瘪,他没心情怼简复了,哼哼着敷衍:“不好意思哈。”
紧接着林溱也回来了。
他双膝微曲,走路小心翼翼,尽量保持平衡,砂锅里的汤汁左右摇晃,搅和的差点就能泼出来。
林溱总算把砂锅从遥远的大门口运到最里面的桌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撞到人。”
简复挺直腰,扬着下巴,嫌弃的暼了一眼林溱砂锅里的东西。
虾,白豆腐,娃娃菜,魔芋丝,没了。
“清汤寡水的,一点食欲都没有。”
林溱也眼馋简复那一盆炒的热辣的香锅,但他忍了再忍,也只能无奈道:“马上要艺考了,我得保持身材,不能吃热量高的。”
简复对着香锅吞口水,百无聊赖的问:“哟,你将来打算演电影啊?”
娱乐圈对他来说是个未知的世界,他没怎么关注过,但如果自己认识的人能当上大明星,这感觉也不错。
林溱不禁扬头看向天花板,耸起肩膀,脸上挂满了幻想和期许,兴致勃勃道:“我想在舞台上表演,我想开演唱会,万人的那种。”
黎容摩擦瓶盖的手指蹙然停住,他嘴唇微动了一下,却只在心里自嘲的笑笑。
人们偶尔提起现实,总是为之胆战,吁叹,因为年少时以为一定会实现的梦想,往往会以一种格外滑稽的方式化为泡影。
也不知是谁,手动调了食堂的电视频道,炮火齐飞的超级英雄电影戛然而止,屏幕一转,变成了某个新闻播报。
“经过记者的调查走访,我们发现黎清立和顾浓每年固定向G市智光特殊学校捐献十万元,用于残障儿童的医疗和复健,对此我们也采访了学校周边的居民……”
记者镜头一调,对准那些生活在城市里,长着一张张朴素慈祥面孔的市民。
“捐款?他捐得多贪的肯定更多,网上说他们家住别墅开豪车的。”
“我是不相信那种人品会搞捐款,肯定是宣传出来的,其实根本没捐,这样的人怎么会捐款呢?”
“为什么他要每年,同一时间捐款呢,你们觉不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会不会是洗钱之类的?”
“做了坏事要忏悔的,要积累善缘的,好多有钱人都信这个,他捐了不是更好,不然都让他们自己吞了。”
“我是觉得科学家不应该开公司,科学家开什么公司,还住别墅搞那么高调,科学家就应该贴近人民。”
“黎清立是谁?我不看新闻的,我不关心他有什么事,我要接孩子放学了。”
……
电视的声音不小,至少周围十来张桌子都听得到。
黎容不偏不倚,正好在这个辐射范围内。
黎清立的名字一出来,简复和林溱的话头就打住了。
两人和其他桌的别班同学,几乎同时看向了黎容,动作无比一致,只不过每个人眼睛里的情绪不一样。
林溱是同情,简复是好奇,更多和黎容完全没有交集的同学则是惊讶,兴奋。
“黎容就坐在那,你们看。”
“新闻上刚刚说他爸妈的事,你说他心里怎么想?”
“没想到学校电视都播这个事,我还以为这几天没人关注了呢。”
“他哭了没有,你们谁能看清他哭了没有?”
……
黎容当然没哭。
他依旧撑着下巴,懒懒倦倦,拇指搓着瓶盖玩。
类似的新闻他上一世全部听过一遍了,现在对他早就没有了第一次那种冲击力。
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肚子更需要满足。
电视里,记者还欲喋喋不休,但刚说了个黎字,电视机蹙然黑屏,全部声音和画面都消失了。
岑崤用完遥控器,目光转向刚才调台的几个人,一语不发。
那几人也不吃饭了,怯生生的回望岑崤,忐忑刻在了脑门上。
岑崤眼底阴沉,嗤笑一声,手腕一翻,将遥控器扔在了他们桌面上。
食堂桌子是空心的,遥控器砸上去,“砰”的一声,惊的周围几桌的人一抖。
岑崤也不管引起什么风波,端着刚做好的炒河粉和鸡蛋羹回了座位。
他走之后,一直没人再敢把电视打开,大家闷头吃饭,也不往黎容这边看了。
倒是林溱愤愤不平:“这记者就是故意带节奏,捐款不是做好事吗,每年都捐不更说明是好人了吗,结果他找一群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市民引导阴谋论,把大家的想法给带偏了。”
岑崤正好回来,将炒河粉和鸡蛋羹摆在黎容面前。
鸡蛋羹是浅黄色的,很嫩,表面浮着一层葱花,炒河粉更是油光鲜亮,里面添了全部的配料,装了满满一大盘。
黎容看见岑崤关电视,也看见岑崤扔遥控器了,他能感觉到,岑崤有点不悦。
岑崤为了降低他的关注度,辛辛苦苦排了四十分钟的队,结果前功尽弃,还是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黎容揉了揉干瘪的胃,对着炒河粉砸吧嘴:“饿死我了”,嘟囔完,他抬起桃花眼,笑盈盈的看着岑崤,轻声问,“你是不是也饿坏了?”
岑崤分明还有点不痛快,听着黎容的软声软语,他也只是稍微敛眉,坐在了黎容对面:“我不饿。”
林溱看不得黎容淡定的接受一切,气道:“简直逻辑不通,照他们说的,捐款是错的,难不成不捐才是对的?真想问问那些人,他们有没有捐过十万块钱。”
黎容满足的嗅着炒河粉的香味,心中也不免暗暗叹气。
林溱到底还是年轻,情绪这么容易被挑拨,怪不得后来在跟无良公司的博弈里吃了大亏。
反倒是简复这个对黎容没太多好感的人,对新闻最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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