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句,沈移春的脸色就越是灰败,眼里的光也在逐渐黯淡。
仿佛恨极了眼前这个人,又仿佛仍未完全抛下最后一丝昔日的情谊,梅欺雪见他神情恍惚,心中也有些动摇,于是低声问道:“......我要你告诉我,阿宴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料,沈移春却依然选择摇头:“我......我不能说,师弟,我不想你因此继续困陷在痛苦之中。”
直直盯着他看了许久,梅欺雪才终于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可是让我陷入痛苦的一直都是你。”
不再去看沈移春的表情,他已没有耐心,出手就是绝杀之招。
眼见那道裹挟着无边冷意的攻击已避无可避,沈移春只来得及将岳珍心重新推入了防护罩,自己则是继续立于原地,好似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结界之内,子夜来忍不住问了一句:“楚苍,你不打算救沈移春吗?”
这两人之间应该还有什么交易没完成吧。
然而楚苍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这是他们自己宗门内部之事,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不想插手。”
他既这么说,那么今日沈移春或许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了。
可是当子夜来将目光投回之时,却惊讶发现在那威力十足的一击过后,沈移春看着似乎也并没有大碍,反倒是他对面的梅欺雪不知为何突兀地白了面色,甚至还不得不用长剑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来者何人?!”
很快,梅欺雪的话就让在场众人俱是一怔。
作者有话说:
救兵来了,师兄下章变人
第71章
难道又有人加入战局了吗?子夜来忍不住望向楚苍,见对方摆出一副期望看好戏的模样,便知他打定了主意,绝然不会横加干涉,干脆也同他一样置身事外。
只是,当那个代替沈移春对上梅欺雪的神秘人现身之后,子夜来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师伯?!”
此时此刻,窄小院落已被霜雪罡风覆上了一层厚厚冰壳,那些原本蓬勃生长的花草树木也被摧折得不成样子。而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谢题就这样坦然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仅剩的左手依然能让人看清他方才结出的灵印正在慢慢消散。
也许是被来者仿佛千丈渊流般深不可测的灵压震慑住了,梅欺雪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不由得更加握紧了剑柄,“沈移春,这又是你从哪里搬过来的救兵?”
面对如此天降神兵,沈移春显然也疑惑重重,但他还是谨慎地朝那名陌生男子发问:“敢问道友为何而出手?”
谢题没有看他,依旧那般面无表情:“救你。”
梅欺雪立刻不屑地哼了一声,虽说他知晓眼前之人必然修为高深,但他也并不惧怕,反而感到一阵久违的快意,“好,既然阁下选择多管闲事,那我也不会客气。”
说罢,他便再度一剑挥出,强悍到极致的冰属灵力顿时犹如怒吼狂龙般咆哮而至,其威之剧,竟是还未完全抵达就已直接撕裂了沈移春刚刚设下的防护罩!
明白这时候梅欺雪是真正起了杀心,被迫暴露在攻击范围之下的岳珍心颤抖地攥紧了拳,心底亦浮起绝望。
然而直面冰暴,谢题连眉头也没有皱起,只见他随意抬手聚灵结印,脚下便闪烁起了缥缈莫测的光辉,随即就在攻击到达的前一刻为他们三人筑起了牢不可破的屏障。
两股力量一者凛冽,一者深厚,于半空中短兵相接之时,瞬间便爆发出庞大的灵压波动,使身后老旧的房屋都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可还未等这阵攻击彻底散去,谢题的身形骤然就自原地消失不见了。
一刹那的工夫而已,梅欺雪没能抢得先机,当他反应过来后,颈边不知何时便已紧贴上了灵刃的锋芒。
“......”
眼神复杂地盯着气息未变的谢题,白发青年沉默了半晌才弯起嘴角,“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又何必贸然参与到旁人的恩怨之中?”
瞥了他一眼,谢题语气平平:“你想多了,我对你们的恩怨并无兴趣,只是我自你要杀的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所以才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罢了。”
听到这话,沈移春愣了一下,“道友此言何意?我本是出身水界之人,也确认自己从未曾见过道友。”
谁知谢题并未回答这个问题,目光在梅欺雪与岳珍心身上转了一圈后,他再度语出惊人:“你们身上都有那股气息。”
而梅欺雪已经不耐烦了,“别在这神神叨叨,既然阁下对我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那便请你不要随意插手,这里不是供你比试的地方,或者你想让我默认你此举是想挑衅。”
谢题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脚底生根似的站在那里,执剑横臂挡在了沈移春与岳珍心面前,好似准备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气氛一度变得更加僵持了,结界中的子夜来也有些坐不住:“楚苍,我想出去看一看为何师伯会出现在此地,他既来了,那么说不定六尘也在附近。”
身旁的青年摸了摸下巴,脸上也满是好奇的神色,“一言不发便出手救下陌生人,你家师伯绝不是这种性子,再加上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莫非这几人与延天宗有所关联?”
怔了怔,子夜来也不得不佩服他思维的跳跃,“既然想知道的话就出去瞧一眼。”
青年这才挥袖收起了结界,但却并没有完全踏出去,似乎还在观察形势。
而院中,盛怒之下的梅欺雪已再次与谢题缠斗在了一起,两人的灵力无数次互相碰撞,激荡起了阵阵层出不穷的余波。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谁占了上风,不过片刻,梅欺雪就因为即将力竭而被谢题的灵刃钉在了树干上。
无端败在一个陌生人手里,这让白发青年狠狠地咬破了嘴唇,他正打算最大限度地催动灵力以求强行提升境界,周身各处经脉却忽然因为谢题发出的灵压而迸出了难以抑制的剧烈疼痛。
短暂忍耐过后,梅欺雪便再也撑不住,痉挛着呕出了一口淤血。
“阿雪!”见状,岳珍心立刻转身对上了谢题,“你对他做了什么?!”
沉默了一下,谢题才没什么情绪地说:“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他本身就被别人下了必死的咒诀,如果不解开的话,大概就只剩下三月不到的性命了。”
沈移春与岳珍心闻言皆半信半疑,唯独梅欺雪低头笑了一声,他的脸上没有惊讶或惧怕的神色,像是早已知晓自己时日无多。
岳珍心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阿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梅欺雪并不打算解释,见谢题也没有要再出手对付自己的意思后,他于是使了个障眼法,身形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直到此时,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楚苍终于从暗处步出,而谢题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眼神立刻就锐利起来。
“谢师伯,许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青年对自己莫名的称呼让谢题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语气也骤然冷了下来,“......楚宗主,你这是何意?”
不紧不慢将怀里的青色狮猊展示给他看,楚苍微微一笑道:“这位是谢师伯的师侄子夜来,我与他因为某些巧合一路同行至今,但前些日子他不慎被一只灵兽将元神封印进体内了,所以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知谢师伯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敢情楚苍这是要把烫手山芋直接扔给谢题啊。子夜来明白对方的打算后心却悬了起来,毕竟他仍看不清谢题这个人,虽说自己是谢题的师侄没错,但薛明夜与师兄的关系又似乎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他还在担忧,谢题疑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子夜来?你为何与楚先生一路同行,师弟他是否知晓此事?”
子夜来一凛,赶紧半真半假地说道:“师伯,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日子师尊带我们前去密音寺参加法论会,谁知途中遭遇不明身份人士在佛门清净之地大开杀戒,那时情况危急,众人都进入了一处秘境空间,我这才与楚先生同行,师尊他也知道这件事。”
听了他的解释,谢题的眉头总算舒展,过了片刻才微一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替你将那灵兽元神从身体里取出。”
终于可以重新做人了,子夜来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谢题不愧是达到炼虚期境界的修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上古御风之兽的元神从子夜来体内取出来了。只是变回了人身的子夜来却郁闷地发现自己丹田处依然空空如也,灵力魔气皆不见踪影。
为何灵兽元神已经取出来了,他的力量却仍然没有恢复?
好在谢题也看出了他的忧虑,“你放心,你的灵力之所以消失是因为被灵兽元神压抑了的缘故,再过几日就能复原了。”
既是谢题这么说了,子夜来便彻底放下心来,向他郑重道谢。
瞥了眼那团元神后,楚苍忽然又出声道:“谢师伯,这元神像是还保留有自己的意识,也许灵兽还活着。”
仿佛呼应似的,这句话一出,谢题手中那上古御风之兽的元神便开始明灭闪烁了起来。
谢题也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就将元神递回了子夜来手里,“这灵兽入了你的身体便是你的机缘,将它收好吧,这种程度的高阶灵兽没那么容易死,他日或许还能重新化生而出。”
不等子夜来回答,他便转向了已被岳珍心扶着坐在树下、面色愈加惨白的沈移春。
从刚才梅欺雪离开时起,岳珍心就一直在替沈移春输送灵力,然而沈移春体内像是住着一只贪婪巨兽,不管多少力量进入都会在瞬间被吞吃殆尽,遭受重创的经脉再难以治愈,只让男人的气息变得更为紊乱。
“这位前辈,您为何还不离开?”轻叹一声,沈移春直直对上了谢题探究的目光,“我不过是一介将死之人,前辈方才根本不必救我。”
谢题却冷冷道:“救与不救,由我自己决定。”
见他仍未离去,而自己又对沈移春的伤情无能为力,岳珍心几乎像是抓到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恳求道:“既然前辈说我们身上有前辈所熟悉的气息,可否请前辈救救师兄,我愿意答应前辈的一切要求!”
沈移春愣了愣,马上想要起身阻止:“师妹!”
可他很快便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只因谢题已彻底释放出了身上的灵压,那浩瀚如水、属于炼虚期修士的强悍灵力波动几乎牢牢压制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意识到他的境界如此高深后,沈移春与岳珍心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师伯爱好:救人()
第72章
狭小院中,满地冰霜仍未消融,那栋老旧房屋因难以承受力度如此强悍的灵压,已然在外墙之上崩出了道道细微裂痕,要不是灵力波动戛然而止,这处住宅恐怕很快就会化为齑粉了。
除去没有什么反应的楚苍以外,身体虚弱的沈移春以及修为不高的子夜来和岳珍心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恐怖压迫。
而谢题依然一言不发,只是背手立于原地,用让旁人看不出情绪的深沉眼眸紧紧盯着面前那对师兄妹。
许是受不了这种气氛,沈移春颤抖地咳嗽了好几下,然后便艰难开口道:“这位前辈,我们师兄妹两个背井离乡、相依为命,只有这个地方能遮蔽风雨,此处逼仄,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请道友不要再苦苦相逼。”
岳珍心也欲言又止地望着这个陌生男子。
沉默片刻,谢题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语那般继续询问道:“你自何处来?”
沈移春暗暗攥紧了拳,最后还是不得不咬牙道:“我名沈移春,与师妹岳珍心皆出身水界宗门竞锻台,前辈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水界?”谢题似乎有些困惑,但仍问了下去,“你和刚才那个人是师兄弟,对吧?那你们的师尊又是谁?”
微眯起眼,沈移春的口气终于也冷了下去,“抱歉,我的师尊向来不愿抛头露面,他之姓名,恕我不能告知。前辈既然是子道友的师伯,想必也是风界之人,与我们不会有什么渊源,或许那所谓的熟悉感只是前辈一时的错觉而已。”
谢题却坚持道:“不,我能认得出来,气息是不会骗人的。你之师尊究竟是何人?”
不知为何,似乎像是被这个问题触到了逆鳞,沈移春咬了咬牙,仍旧三缄其口:“抱歉,前辈,恕我不能回答。”
见状,谢题也不再问,目光瞥到了一旁的岳珍心身上,“你师兄就快要死了。”
果不其然,岳珍心呼吸一滞,脸上已浮现犹豫神色。
看出他的打算,沈移春亦低声道:“师妹!我本来就已活不长了,但让师尊暴露在危险之下,你可知晓此事的严重性?”
“我......”岳珍心立刻顿住了。
这种场合,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缓和气氛的人,显而易见,楚苍便是个中翘楚。
眼神在那神色各异的三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他遂开口道:“沈道友,其实你不必如此针锋相对,先了解清楚谢师伯的目的再拒绝也不迟,我相信以谢师伯的人品来说,他问这个问题定有原因。”
言罢,楚苍便再度望向了谢题微笑问道:“谢师伯觉得呢?”
隔了许久,众人才听见谢题的声音响起来:“你们身上的气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故人?难道还真给楚苍猜对了,这沈移春和岳珍心确实与延天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子夜来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禁看向了沈移春,便见他眉头紧锁,显然十分纠结。
片刻后,在师妹哀求的注视下,沈移春这才不得不松口道:“我之师尊名孟西翁,前辈莫非识得他?”
这个名字一出,谢题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子夜来倒是有些恍惚,只因孟姓令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境中之境里的那个神秘祠堂。
在最开始的诧异过后,谢题很快就重新平静了下来,“......居然是他。我听你方才提到危险二字,看来你也清楚你师尊的姓氏和身份意味着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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