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愣住,又仔细地观察了半晌才终于看出端倪。
孟西翁又开始幻化成薛明夜的模样了!
若是君如故因为这样而被影响到了......子夜来不敢细想,赶紧不顾一切地喊道:“师弟小心!”
听见他的声音后,君如故迅速召下惊雷将准备逼近自己的孟西翁挡在了外围,随即便回身赶到了他身边,“何事?”
子夜来见他刚才和孟西翁打了个照面但却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忍不住也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看错了:“师弟,难道你没发现他......他的脸起了变化吗?”
君如故皱了皱眉,“什么变化?”
“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眼里,孟西翁变成师尊了。”子夜来只得如实告知。
就在此时,孟西翁也已握着剑再度杀了回来。
甫一对上那嘴角带笑、高高在上的人,子夜来便控制不住地感到了心惊肉跳:“师弟你看清楚,他确实变成师尊了!”
然而当君如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时,出现在眼中的却依然是一身黑衣的孟西翁。
电光石火间,君如故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脸色一沉就将仍然疑惑的子夜来扯到了身后,“别被影响了,凝神静心!这就是我所说的阵法会激发调动人心中最为极端的情绪,若信了这些幻相,那我们又要陷入被动了。”
咬咬牙,子夜来明白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立刻强迫自己沉住气,尽量忽略眼中那一袭白衣、手执长剑对着自己的“薛明夜”。
不过是幻相罢了,他绝不能被影响到。
意识到他们已开始防范起了自己,那人遂阴森地咧嘴一笑,继续用着薛明夜的嗓音蛊惑人心,“如故,夜来,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为师?是为师做错什么了吗?”
说归说,他手中的动作一刻不停,君如故也早就再度迎上去与之正面交锋。而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克服那层幻相后,子夜来只好转变想法,尝试闭上双眼彻底静下心。
如果他能够心如止水,那便不会为阵法所困,也就有足够的力量打开出口了。
为使自己完全平静,子夜来又默念起清心诀,于是慢慢的,眼前的那片黑暗果然起了隐约变化,一团几乎微不可见的光晕在视野里逐渐成型,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突然出现的陌生气息。
......就是那里!
确定了出口的位置后,子夜来猛地睁开眼,“师弟!不要再和他纠缠了,我们现在一起往西北方向攻击!”
他的话没头没脑,但君如故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什么也没问,几下便避开了孟西翁的攻击,落至子夜来身边揽住了他的腰。
手被牢牢扣住的时候,子夜来似乎听见他说了句“抓稳”,而后两股属性不同的灵力便在瞬间合二为一,在半空中化为了巨大长剑虚影,裹挟着罡风落雷朝西北方天际悍然袭去。
霎时间地动山摇,风云变色,天幕受此一击,果然被从中缓缓撕裂开了一道缝隙。
君如故自是毫不含糊,当即便带着子夜来与他一同往出口而去,好在身后的孟西翁也没有再追上来了。
重新睁开眼时,子夜来还没有看清周围景致,顿觉一阵过于浓烈的血腥气直冲鼻端,而当他转头往味道来源处望过去时,映入眼中的便是虚弱倒在岳珍心怀里、一身是血的沈移春。
“师兄!师兄...!”岳珍心满脸泪痕,“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
看来这沈移春到底是将自己送入绝境了,但子夜来也并不同情。
目光移到另一边时,他才感到惊讶。
因为那个浑身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人,赫然是许久不见的谢题。
作者有话说:
谢·救场王·题
第90章
眼看子夜来与君如故皆顺利从冶玉卷的阵法中脱身而出了,沈移春明白自己大势已去,索性也苦笑着放弃了挣扎,“......天意如此,师妹,抱歉,这一次我恐怕真的撑不下去了。”
闻言,岳珍心的眼泪更是越流越急,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连续的话语来,“师兄......你到底、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移春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甫一张嘴,喉间便涌出了大量血沫,这让他本就沙哑的声音变得愈加含糊不清。
子夜来与君如故对视一眼,都明白他就算想说也会因为孟西翁的禁言咒而无法开口。
“师兄!师兄!”岳珍心见沈移春已脸色灰败,只能病急乱投医,伸出手死死地攥住了离她最近的谢题的衣摆,“前辈......求求前辈救我师兄,只要是我有的东西都可以给前辈,求求您......”
然而谢题仍是面无表情,垂下眼盯着少女染血的手时,脸上也没有任何触动的模样,“我救不了他,而且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
连他也这么说,岳珍心一下子就陷入了绝望。
“......沈移春。”子夜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道,“我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在那个阵法里能够看到一切。”
沈移春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很快又沉淀回了死寂。
听到这话,岳珍心却愣了愣,“什么叫已经都知道了?你们、你们到底看见什么了?”
少女急切的询问不禁让子夜来回想起了幻阵中的一幕幕情形,如果告诉她真相的话,岳珍心又是否能接受这一切?
也许是害怕他说出来,沈移春纵使有口难言,依旧一边咳嗽着血水一边挤出声音试图阻止他,“不......不行......我承认,之前的我是想拿你们的命代替,但现在我赌输了,也即将赔上自己的性命,所以求你......什么也不要说。”
叹了一声,子夜来明白他们只不过是旁观者,便将询问的视线投向了君如故。
青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言语。
于是子夜来问道:“那么之前你说的‘没有时间了’、‘他已经来了’,这个他指的是不是就是孟......就是给你下了禁言咒的那个人?”
虚弱地眨了眨眼表示肯定,沈移春气若游丝地说:“他要取我们的命,用我们的魂识去完成这个法阵,我不愿师妹和师弟遭遇不测,因此才想出了让你们代替的计划。”
果然如此,只是沈移春明明已拿到了冶玉卷,为何却没有将其毁去?那样不就可以直接断绝掉孟西翁的希望了吗?
仿佛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沈移春又继续道:“这个法阵过于庞大,我也没有能力将其毁去,但我知道只要冶玉卷存在一天,他就不会放弃追杀我。”
说到这,他忽然看向了谢题,“前辈,我知晓您实力强悍,所以我希望我死后您能带走冶玉卷,随便您怎么处理都行,只要别再让这东西......害死更多人。”
将死之际,他终于能将埋在心里许久的东西吐出来一部分,就算仍未能如愿,到底也无遗憾。
只是......他们师兄妹四人,终究无法再团聚了。
“对不起,师妹。”沈移春眼里的光彩正在逐渐消失,“你不要恨我,我只是想保护你,可我还是做不到......但至少,只有我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就行了。”
他已决心要将那个秘密永远带入坟墓。
不等岳珍心说话,他又重重喘了一口气,“......师妹,这里很危险,你记得、快些离开。”
最后一句话说完,沈移春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虽然他还有别的事没告诉岳珍心,但那些......也不重要了。
直至真切感受到怀里沈移春的身体已然失去了温度,岳珍心好似仍不可置信,颤抖着手还想摇醒自家师兄,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能成功,此时的少女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见岳珍心的眼神已几近涣散,谢题皱了皱眉,还是出手让她暂时陷入沉睡。
“师伯,您是特意赶来救我们的吗?”因不清楚谢题的来意,子夜来便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男人没有否认,“当他开启了那件法器里的阵法时,我便再度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莫非是指孟西翁?子夜来还想再问,眼前却忽然凭空闪烁起了另一道光芒,而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楚苍。
刚一落地,青年就叹了口气,“哎呀,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被困住的时候。”
谢题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岳珍心带进了屋里。
“咦?沈道友这是怎么了?”
实在看不下去楚苍那一副故作惊讶的样子,子夜来没声好气地说:“很明显,他已经死了,你也入了那个阵法吗?”
阵法二字让楚苍挑了挑眉,“不,他只是将我关在了一个结界里,费了我不少工夫才破除障碍。夜来,听你的意思,你和君师弟是被他送进了一个阵法吗?”
懒得和他细说,子夜来只道:“差不多。现在沈移春死了,岳珍心又受了这么大打击,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为你打造法器,不如还是先离开吧。”
未曾想楚苍却道:“沈道友是死了没错,但我和他之间还有交易没完成。”
君如故则已拧起眉,对子夜来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子夜来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那看起来状态并不稳定的孟西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杀过来,他们本就是局外人,没必要再惹一身腥臊。
恰好这时谢题也安顿好岳珍心从里屋出来了,子夜来遂开口道:“师伯,我们是否要让沈道友他入土为安?”
谢题微一颔首,“此事我来处理便可,没什么事的话你们还是尽快回返宗门。”
想了想,子夜来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经过不慎吸纳了御风之兽元神一事后,似乎再也未曾产生过魔气,也许是因为上古灵兽拥有某种净化之能或者什么别的原因,那么此时他顺势回延天宗看来也并无不妥。
子夜来又看了眼君如故,见对方没说什么,遂恭敬地答应了。
于是和谢题告辞后,两人便欲离开,谁知他们还没迈出小院,一道冷冽到极致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谁准许你们走了?!”
几乎是瞬间,子夜来和君如故都认出了来者。
不过短短片刻,寒冰霜雪随即蔓延一地,执剑而来的白发青年如同刚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恶鬼,呼吸急促,一双眼眸泛着不正常的红,紧紧盯住了在场四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沈移春的尸身上,手一颤抖,险些就握不住剑。
瞥了这不速之客一眼,谢题淡淡地开口道:“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一遍,你已时日无多。”
梅欺雪闻言却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语气更透着古怪,“......继续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话音落下,他反手挽了个剑花,那抹冰冷银光遂裹挟着无匹霜意直往子夜来袭去!
明白是他看出来这里面只有自己的修为最低,子夜来咬了咬牙,正欲出手挡住他这一剑,谁知那御风之兽猛然窜了出来。
青色狮猊张嘴一吼,便于半空中聚起了密密麻麻的风灵之刃,顿时就将梅欺雪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双眸微眯,梅欺雪全身也在同一时刻爆发出了足以将周围环境冰冻三尺的凛冽寒气,大部分风刃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滞不前,来不及击出便被冻结而后碎裂。
然而仍有几道风刃不依不饶地穿破冰霜风雪,狠戾地直指向青年心口。
闷哼一声,梅欺雪的肩膀还是被风刃刺穿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只突然出现的灵兽实力如此强悍,神情犹有些难以置信。
见他暂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子夜来才松了口气,“你师兄的死与我们无关,且人死不能复生,梅道友,你不如关心一下你师妹的情况,比如说,带着她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梅欺雪抬眼看他,嘴角仍有讽意,“这里为何会危险?”
君如故平静地开口道:“因为你的师尊马上就要来了。”
梅欺雪微微一愣,还未说话,又听见眼前青年继续道:“若我没有猜错,你身上的死咒应也是他所下的吧?在他告诉你周宴是被沈移春杀死之时,你就已落入了他布置好的陷阱。”
至此,梅欺雪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颓废地跪坐在了地上,脸上是少见的茫然,“可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不必知晓了。”君如故看着他,一字一句将那丑恶的真相说了出来,“这一切都是你师尊筹谋许久的计划,周宴的死,还有你们三人之间的猜忌与别离。现在沈移春也身亡了,接下来便是你和岳珍心。”
他的声音就如同一柄利剑,将本就腐烂不堪的伤口再度划开。
沉默半晌,梅欺雪这才痛苦地闭了闭眼,心如死灰地开口道:“那就让他把我也杀死吧。”
第91章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整座小院都覆满了冰雪,草木也因灵兽的风刃攻击而尽数凋零,只余一地萧瑟。
风刃带来的那一击也引动体内咒术起了反应,梅欺雪强忍住喉间腥意,一步步靠近沈移春几乎要被霜雪掩埋起来的身体,当指尖触到那人冰凉的脸颊时,他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悲伤,终于迸出了一声颤抖的哽咽。
长久以来他一直恨着沈移春,恨他害死周宴,恨他带走岳珍心,恨他导致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四散分离,更恨他一声不出离开竞锻台远走他乡,徒留自己一人每日承受着无边的痛苦与绝望。
有时候他甚至会怨毒地想,也许沈移春与师妹原本就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那么在这样一出才子佳人的戏里,根本不可能有他的位置,他永远只是在痴心妄想。
可当真正看到那个人的尸体时,他才明白一切都不重要了,爱也好,恨也罢,沈移春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他埋在心底的话,也永远失去了出口的机会。
此时沈移春的喉骨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反应过来后,梅欺雪才发现是自己伸手掐住了对方已然变得干冷苍白的脖颈。
“......你还在恨着你师兄吗?”
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子夜来只觉自己的胸口也像是堵着一大团棉絮,不由自主地就冷冷说道:“造成这一切的人明明是你师尊,你若是想要报仇的话也该换个对象。”
58/108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