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子夜来而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他所受的痛楚似乎无边无际,永远也不愿意让他解脱。
“......找到了。”
终于,在即将昏迷之前,子夜来听见面具青年愉悦的声音。
第10章
随着面具青年的动作,一道孱弱光辉顿时便从子夜来的眉心处漂浮而出,继而摇摇晃晃地落到了那人身前。
将光团抓住后,面具青年又凝视了半晌,这才满意地将其揉进了自己掌心里,“把名册化为咒诀藏起来,果然是薛明夜的手笔,只可惜他没料到,你们俩会自投罗网。”
名册......?子夜来微蹙起眉,还是不清楚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见他一脸茫然,面具青年便也心情颇好地解释道:“薛明夜将此回参与集雪溯道会的所有宗门的人员名册都放在了你身上,这份东西原本是要交给延天宗宗主过目的,如今却到了我手里......你说,名册若是被泄露出去的话,躲在暗处的白妙藏会不会也因此被迫现身?”
直到这时,子夜来才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为了安全着想,所有门派都不会对外公布参与集雪溯道会的人员身份,而这份名册唯有当年负责统筹事宜的宗门才会拥有,所以这便是薛明夜所说的特别重要的东西。
但子夜来没有想到,纵使薛明夜为了保险只让应秋带上空白的卷轴,并将真正的名册藏在了自己身上,他的瞒天过海计最终却还是被眼前这个神秘人轻而易举地识破了。
“......你想怎么样?”深呼吸了一下,子夜来遂冷静问道。
现今最重要的还是必须弄清楚眼前之人的目的究竟为何。
盯着强装镇定的子夜来,面具青年仍是那一副不急不缓的语气:“将这份重要名册带回金鼎宫,你觉得如何?”
金鼎宫三字一出,子夜来随即瞳仁微缩。
在风界的修道门派中,金鼎宫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此处乃是风界魔修的聚集地,且不同于其他为了躲避正道的剿灭而被迫活在阴影里的魔修,金鼎宫由于实力强悍,故而行事高调,手段亦是毒辣,所以暂时还没有多少门派愿意招惹这个烫手山芋。
难怪对方将窃取名册一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原来他根本就不惧怕自己会被正道门派追杀!至于这两人身上的魔修之气,恐怕从一开始就被妥善地隐藏起来了吧。
一下山就好死不死遇上金鼎宫之人,他的运气或许真的不太好。
子夜来几度变幻的神色皆落入面具青年眼底,他很快就又开口道:“你放心,我没有兴趣杀你,但是名册既然被我找到,那我也只能笑纳了。”
说罢,他便示意手下附耳过来,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
子夜来虽然听不见那人究竟对独臂男子说了些什么,但他还是立刻戒备起来,并努力伸手去偷偷掐了把仍未醒来的应秋。
不等他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独臂男子便邪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
“带出去,别溅我这里一地血。”面具青年语气平常地说。
他的没有兴趣杀......是指没有兴趣亲手杀。
眼看着独臂男人越走越近,子夜来无法抑制地感到了绝望。他好不容易才获得了难能可贵的重生机会,结果竟然就要这样折在这里了吗?
此时的应秋也幽幽醒转了,一睁眼便看到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他顿时就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电光石火间,随同声音落下的还有独臂男人的头颅,他仍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却已经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
不过短短一瞬。
手下莫名惨死后,面具青年亦眉心微皱地站起身,在发现房中门窗完好,周围悄然无声,自己也感受不到任何人存在的痕迹与气息后,他这才微微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来:“能否还请阁下现面一见?”
静默了片刻,在场三人便都看见了那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如同墨色漩涡般逐渐变得清晰可见,最后才沉淀下来成为了形体。
眼神落在了那个凭空出现的陌生男子身上,子夜来马上便明白,他大概才是薛明夜所说的那个会前来交接之人。
“......谢题?”面具青年显然认出了他是谁,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白妙藏居然还会让你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还以为他定然要把你挫骨扬灰了才能解心头之恨,结果就只断了你一臂而已吗?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到头来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哪。”
被如此调侃,谢题也并未动怒,只是依旧冷淡地注视着他:“岩不玉,我劝你见好就收,金鼎宫若当真泄露了名册的话,接下来就只能与风界所有正道门派为敌了。”
闻言,面具青年不屑地冷笑了一下:“你觉得金鼎宫会害怕这些?”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子夜来也暗暗将所有听到的信息都记在了心里。从对话中来看,这个独臂男子名叫谢题,看起来和宗主好似有什么渊源。而名为岩不玉的面具青年知道的事情很多,是出身金鼎宫的魔修。
瞥了眼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应秋和子夜来,谢题冷声道:“这两个延天宗的弟子我就带走了。”
岩不玉微眯起眼,“你还是同从前一样......”
他话音未落,颈边一缕发丝已被削了下来,血珠也自皮肤上渗出。
“名册。”谢题似乎连多说一句都不愿意。
然而岩不玉却好像完全不惧怕他:“如果你的师尊知道名册落入金鼎宫手里的话,他会不会勃然大怒呢?我还挺乐意看到那个场景的。”
没有耐心再听他胡搅蛮缠,谢题干脆直接释出了自己的灵压。
这时子夜来才震惊地发现,此人的修为竟已达到了炼虚期,比薛明夜还要高!
仿佛在进行什么有趣的游戏一样,岩不玉好整以暇地退后一步,在他脚下也随之升起了阵法图腾运转的痕迹。
霎时间,这方不大的房间好似被无限放大到了极致,桌椅门窗皆不复存在,只余下黑暗蔓延,他们犹如被突然放进了另一个陌生空间里,而眼前岩不玉的身形则早在幻阵开启的时候便消失不见了,在他曾经站立过的位置上,只有一个小小纸人飘落而下,周身亦暴起淡蓝色的灵焰。
将还在燃烧的小纸人捏住后,谢题只是随手一挥袖,阵法崩裂之音便猝然响起,房中景象也恢复正常。
一切再度回归平静。
发现得救后,应秋依然惊魂未定,大着胆子便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只将他们两人的禁制一一解除了。
“这位前辈。”子夜来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不知前辈是否就是师尊所言的负责交接之人?”
目光在他与应秋身上转了一圈,谢题平静道:“是,但如今名册已然遗失,又是在此特殊时期,延天宗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听到这话,应秋顿时蔫了:“完了完了,师尊这次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比起不知道会被薛明夜怎样处罚,子夜来更为关心名册一事:“前辈,那个人要把名册散播出去是为了什么?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谢题道:“无非是让所有门派风声鹤唳,唯恐自己会遭到魔修的报复。但事情既然已演变至此,就不是你们能参与的了,我会带你们回延天宗。”
被带出花楼的时候,应秋还心有余悸,子夜来看上去则更为担忧名册一事。
这一世才刚开始没多久,他周围便有许多事情与上辈子完全不同了,再这样下去,他也无法预料后面会变成什么样。
一旁的应秋在短暂的后怕过后,已开始与谢题攀谈了起来:“前辈,不知前辈是延天宗内的哪一位上师?为何您的修为如此高深,我们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前辈的大名?”
沉默了一下,谢题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入延天宗的?”
“还不到四百年。”
闻言,谢题轻叹一声:“我在六百年前就已经不被延天宗承认了。”
不被承认是什么意思?子夜来直觉这是他们所不能知晓的密事,故而便暗中拉了拉应秋的袖子,让他不要再追问下去。
应秋也不傻,听到这就换了个话题:“前辈,那我们现在不慎把名册遗失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向师尊交代......”
谢题道:“我会亲自对他解释。”
被送回延天宗门口时,子夜来一眼就看见了君如故。却发现对方行色匆匆、面色焦虑,长眉甚至紧锁在一起,像正在烦恼什么,他还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师弟。
“师弟?”应秋惊讶地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儿,师尊他在不在宗门里?”
当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后,君如故此时也不顾应秋还在旁边,立刻就抓住了子夜来的手腕:“发生什么事了?!”
对上他焦急的脸,子夜来怔然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事。”
而君如故明显并不相信,怀疑的视线已对准了谢题。
应秋这时便抢着开口道:“师弟,你不知道,我们刚才险些就被魔修给杀了!还好这位前辈出现救了我们......”
有那么一瞬间,子夜来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察觉到了那自君如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凛然寒意。
可他亦明白,自家师弟向来是冷淡如冰的人,很难有什么情绪波动,为何这一次君如故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11章
很容易就发现了君如故对自己的敌意,谢题也并不在乎,将应秋与子夜来推过去后便转身欲走,然而此时,却有另一人出声唤住了他:“......等等,师兄!”
表情复杂地盯着谢题的背影,薛明夜的眼神落在他其中一只空荡荡的袖管上,语气更是带了些许不忍:“师兄,你的手,难道是师尊......”
谢题漠然垂下眼,“这与你无关。”
“就在刚才,你放在你徒弟身上的名册已经被泄露出去了。”
闻言,薛明夜微微睁大了眼睛:“是谁有如此能耐夺走名册?!”
瞥了他一眼,谢题低声道:“岩不玉。”
以薛明夜突然紧锁起来的眉头看,他也对这个名字的主人略有耳闻,“金鼎宫宫主最信任的那个心腹......没想到他也开始露面了,那这是不是代表着,久无音讯的金鼎宫之主也将要现世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谢题只是道:“我要即刻回去禀报师尊此事,你且自己考虑一下,该如何向各大宗门交代吧。”
见他要走,薛明夜赶紧再次问道:“师兄,你可否告诉我,师尊他如今究竟身处何方?”
然而谢题没有回头,那袭略显单薄的背影短短一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暗芒,但薛明夜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里温和的模样:“先回去再说,你们两个没有受伤吧?”
应秋摇了摇头,一想到名册遗失仍十分愧疚:“我们没有受伤。师尊,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过莽撞了,这才导致不慎撞上魔修,而且还被他们拿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摸了摸他的头,薛明夜柔声道:“没关系,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金鼎宫的魔修皆残忍滥杀,你们此回能被师兄救下逃过一劫,已经算是走运了。回去睡一觉,名册的事情我会解决。”
听他这么说,应秋好歹放下心来。
相比起好友的石头落地,这边的子夜来却始终处于煎熬之中。
从刚才捉住了自己的手开始,君如故好似根本就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依然面色阴沉地紧紧攥着那截已渗出汗来的腕子。
子夜来好几次试图不动声色地挣脱,却只让那落在手腕上的力度变得更大了。直到最后他实在是有些疼痛难忍,这才迫不得已出声道:“师弟......你弄疼我了。”
君如故顿了顿,虽马上卸去了不少力道,但却仍是没有放手。而后,他便带着一头雾水的子夜来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师弟?你怎么了?”子夜来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一直未曾正眼看他的君如故便朝他望了过来,眼神中竟隐有怒色:“子夜来,你知不知道金鼎宫有多危险?!”
他突如其来的发火令子夜来顿时就愣住了。
前世的君如故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不论发生什么事也无法令他的情绪产生太大的变化。然而在重生之后,子夜来便隐隐发现君如故不仅一改平时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甚至好像......还变得特别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但这股莫名其妙的怒意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两人就这样僵持半晌,子夜来理清头绪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谁也不知道金鼎宫之人会突然出现。再说了,师尊将名册放到我身上的时候并未告知我,若我知道自己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定然不会随意乱跑,也不可能会让应秋有机会乱来了。师弟你要是想责怪我的话,不如先去质问师尊为何这样做。”
说出这句话之时,他不得不尽力压抑自己心内的酸楚,虽然他也清楚这样很没必要。
反正君如故永远都是向着薛明夜的,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对上自家师兄微红的眼眶,君如故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茫然地看着他,子夜来有些不明白他的关注点了:“没有。”
不由分说地再次抓过了那只手,君如故以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探了许久并确认没有问题后,表情才终于和缓下来。
“今日你们既然遇到岩不玉,也许便证明,金鼎宫即将要重新出世了。”仿佛之前动怒的人不是自己一样,青年的神色又冷峻下来,“岩不玉此人是金鼎宫之主倪吞象的心腹,不但阴险狡诈,而且喜怒无常,这回幸是有谢师伯出手相助,否则你们都有可能回不来。”
直到这时,子夜来才恍惚觉出了后怕:“看来当真多亏那位前辈了。不过他究竟是何身份?”
君如故道:“他名谢题,是师尊的师兄,曾经也是宗主最为器重的徒弟,‘谢子一剑动乾坤,逐龙驭凤扫星月’说的就是他。只不过后来,他便因为六百年前的那件事而突然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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