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游天外的样子太过明显,君如故全部看在眼里,马上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子夜来,你又在乱想些什么?”
子夜来这才回过神,刚想搪塞过去,那边地上的楚苍就率先悠悠醒转。
男人刚刚睁开眼就呻吟了一声,随后蹙起眉略带疑惑地问:“之前是怎么回事?”
“楚宗主,方才那幻阵便是此秘境为参赛者所设立的关卡,只要顺利破除了心魔障碍便可脱离。”莲照继续为他解释道。
闻言,楚苍好似仍未理解,“那我所看见的佛画又是怎么回事?这也是关卡?”
莲照微笑道:“那只不过是我为众人留下的一点小提示,楚宗主可以不用在意的,还请不要随意说出去,毕竟这算是违规了。”
正说着,夏满与冷翡光也在同一时间醒来了,只是相比起夏满的茫然,冷翡光的情形却不太好。女人面容惨白到了极致,同样没有血色的唇颤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随即便转头呕出了一口瘀血。
“前辈,还请凝神静心,我会为您疏导的。”见状,莲照赶紧握住了她的手。
冷翡光看起来已然虚弱至极,哪怕是莲照正持续不断地用自己的圣洁佛力为她舒缓,女人的模样都没有一点好转。
也许是不想让后辈再做无用功,冷翡光重重地咳嗽了好几下,这才低声说道:“这位佛友,多谢你,但我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所以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了。”
然而莲照却并没有如她所言一般停下来,“敢问前辈究竟是患了何病?我观前辈体内灵力竟是充盈状态,毫无枯竭之像,按理来说这不太可能。”
苦笑一下,冷翡光摇了摇头,“这你就不必知晓了。”
看她的样子较为稳定了,莲照才松了手,语气依然温和:“前辈有没有想过,如果前辈愿意说出来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帮您找到治愈的办法呢?”
“来不及了。”冷翡光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拿到缘木求鱼并将之亲手销毁,因为那东西留在这世上只会害人,我也后悔自己当初不经思考就做下的一些事情,但毕竟,事已至此,就当这是对我迟来的报应吧。”
一旁的子夜来听见这话,心里颇为急切。
冷翡光的口气已然透露出生无可恋的意思,而且她还准备毁去缘木求鱼,这就代表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必须要赶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将她救下。
只是他虽然知道特殊体质之人可以缓解禁药带来的衰弱,具体该如何做却还一知半解,这也是其中一项阻碍。
而当一行人皆醒过来后,洞穴中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那原本阴暗逼仄的甬道开始变宽变亮,继而就在他们的诧异注视下晕出耀眼白光,并且隐隐响起了熟悉的鹤鸣。
“我们已经勘破了心魔幻象,所以太虚秘境的禁制解除了。”莲照道,“各位,还请一同出去吧。”
几人于是依次走入了那团光晕里,而待光线逐渐恢复正常后,呈现在眼前的赫然便是霜华宗的议事堂。
虞远见到他们的时候显然略有些吃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莫非几位已经突破关卡了?你们可是最早从太虚秘境里顺利出来的参与者。”
而夏衍霜发现自己的女儿也在其中时,欣喜的表情顿时难以掩饰:“满儿,你也这么迅速就勘破了心魔障碍?”
夏满本想说多亏有了莲照刻下的佛画才能够如此顺利,但又想起对方让他们别声张的叮嘱,只得略带羞涩地解释道:“父亲,参赛规则是不是说过最早突破关卡的参与者便视为获胜对么?子道友是最先从幻象中醒来的人,所以我想此次无道争锋已有结果了。”
听闻是薛明夜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大弟子最先突破关卡,夏衍霜着实怔了一下,而后才看向子夜来,语气微讶地说:“竟然如此?好,不愧是薛宗主的弟子,果然年少有为。”
“心魔常为修士修行途中的最大阻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除影响,属实不易。”虞远的语气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也对这一结果颔首表示了承认。
夏衍霜道:“不过还是要等其余参赛者都从太虚秘境中出来后才能宣布。”
闻言,子夜来下意识看了眼莲照,发现对方仍是笑吟吟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这个人其实深不可测。
不过既然他不打算解释什么,好似也对缘木求鱼没有任何兴趣,自己便可心安理得收下这份大礼了。
由于其他参赛者还未从秘境中出来,他们便只能先行下去歇息,等待无道争锋正式结束。
从议事堂里出来后,莲照便微笑着说自己要回去打坐,率先离开了,而冷翡光身体不适,因而也很快就走了。至于夏满,少女的目光依然紧紧盯在子夜来身上,微红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被夏衍霜给喊了回去。
于是回住处的路上,便又剩下三人同行。
关于方才的心魔幻象,子夜来想单独问一下君如故,便绞尽脑汁找借口想让楚苍回避:“楚苍,你应该也累了吧,我和师弟想在外面逛逛,你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
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故作镇定,然而楚苍并没有拆穿的打算,反而点了点头,笑微微道:“你说得对,那我就先回去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子夜来这才松了口气。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青年就平静地问了一句:“你想和我在外面逛逛?”
子夜来愣了一下,“......不是,师弟,我是想问你,为何莲照佛友会说你们二人皆无心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君如故看着他道:“莲照是修佛之人,往常修炼过程中经常会面对这种情况,因此心魔关卡对他而言已算不上什么考验。至于我,无思者便无心魔。”
他的话虽说不能让人完全信服,但毕竟也算是做了解释,子夜来遂换了个话题:“师弟,你和楼迦陵是否还在暗中联系?”
“为了防止其他魔修发现异样,没事的时候就不会联系。”君如故顿了顿,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是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子夜来怔了怔,思考了半晌后才道:“.......并不是特别在意了,而且你也是为了获得金鼎宫的行动情报,当然被人骗的感觉很不好。话又说回来,楼迦陵究竟为什么要帮你?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好处二字让青年微蹙起眉,“她之所以帮我,是因为她也对金鼎宫怀有怨恨,我们的合作各取所需,但也拥有共同的目标,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全部都要用利益来做交换的。”
干笑一下,子夜来道:“我明白了。师弟,我有事要告诉你。”
随后,他便将自己从冷翡光那里听来的事情如数告知了对方,只不过隐瞒了可能和自己身世有关的信息。
听完了这些在常人看来会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陈年旧事,君如故依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在最后问道:“如今你已经赢得无道争锋,她岂不是无法拿到缘木求鱼了?”
“师弟,这就是我想拜托你的事情。”子夜来低声道,“你能否帮我问一下楼迦陵,关于金鼎宫要找的特殊体质之人应该如何发挥压制禁药的作用?”
君如故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救冷前辈?”
点点头,子夜来道:“冷前辈曾说过,她在缘木求鱼之上下了禁制咒文,只有她和岳道友才知晓该如何开启。现在这法器被我得到了,而冷前辈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要毁去缘木求鱼,自然是不可能告知我咒文解法的。但如果我救了她,说不定她会改变想法。”
谁知君如故听罢却淡淡反问了一句:“不知道咒文又如何?冷前辈的经历已证明了只要进入世间海就会招惹灾祸,你莫非还打算重蹈覆辙吗?”
犹豫了一下,子夜来还是觉得不好解释:“师弟,我想进入那里并非是为了修炼。”
“那你是为了什么?”君如故仿佛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子夜来才叹了一口气,“师弟,要是我说世间海或许和我的身世之谜有关,你会不会相信我?”
青年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闻言,子夜来有些想笑,他也很想将事情说出来,但至于自己坦白之后君如故能不能理解,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迟疑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你真的想知道?”
“嗯。”君如故垂下眼,“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第111章
君如故竟然说,无论如何都相信自己?
如此直白的表达让子夜来有些错愕,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也确实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意。
按耐下突然生起的情绪,子夜来低声道:“我觉得有些事情,师尊他其实一直在瞒着我。”羽曦犊+。
“比如?”君如故仍未见惊讶。
深呼吸了一口气,子夜来道:“这还要从上次金鼎宫在集雪溯道会上强行开启的魔境说起。那时候我和楚苍误入了一个境中之境,却发现那地方并不存在任何一丝魔气,里面只有一座已经落败的祠堂,祠堂上写着‘孟氏’二字,楚苍推测这座祠堂便是魔修们放进去的。”
闻言,君如故微蹙起眉,“孟氏?莫非是指孟西翁所在的家族吗?”
子夜来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就是,而且祠堂外围还生长着两株嗅香树,这大概能够解释为何金鼎宫可以拿到几近灭绝的嗅香树的汁液来完成他们的计划了。”
“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总觉得,自己和孟氏之间,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关联。”
他说完后,君如故沉默了半晌,“......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以为他是怀疑自己的说辞,子夜来赶紧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第一次看见嗅香树的时候心里就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后面来到孟氏祠堂,那种感觉更是不减反增。如果我当真和它们没有任何关系的话,为何会如此?”
不等对方出声,他又继续道:“而且,结合师尊曾经说过的我的所谓身世,我总觉得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事已至此,子夜来也觉得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师尊一直告诉我,我与六尘是来自被魔修灭门的家族,可我曾经亲耳听到他与别人交谈时承认,是他杀了我的父母。”
这件事是他埋藏在心底的最大的秘密,以前说不出口不仅是因为君如故对薛明夜的态度,更因为他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师尊那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如今,在听冷翡光说了那些事情后,他已经隐隐能将线索串在一起了。
“如果结合延天宗六百余年前的所作所为,那么我来自孟氏的可能性最大。”子夜来缓缓道,“这些自诩正道的门派攻入了孟氏,杀光了所有人,所以师尊才说他亲手杀了我的父母。但我至今唯一不明白的点就只有师尊的目的,为何他要留下我与六尘的命?现在看来,如果他早就知道我是特殊体质之人的话,那让我从此改名换姓继续活在这世上,好像也不是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而且若是他的猜测属实,那只能说明其实谁也不曾看清过薛明夜的野心。
听完这一番话后,君如故已然眉心紧皱。
无法从他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子夜来只得提心吊胆地问道:“师弟,你的看法呢?”
隔了许久,就在他几乎以为君如故全然不信的时候,青年才吐出了一个嗯字。
这让子夜来有些无言以对,“......师弟,你这样我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个嗯,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
然而君如故依旧不解释什么,只简明扼要地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太过复杂,而且也牵扯到许多事情,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说,我先去和楼迦陵联系。”
顿了顿,他又道:“楼迦陵之所以对金鼎宫充满怨恨,我想应也与她的身世有关,等有机会我会探探她的口风。”
稀里糊涂被他送回房间里后,子夜来一看见那张床榻,原本还不怎么浓烈的睡意立刻就骤然攀升,见君如故已掩上门离开,他便自己躺下去休息了。
不知睡了多久,待重新醒来的时候,子夜来便发现君如故正坐在桌边和谁低声说着什么。
“你醒了。”青年见他睁开眼坐了起来,稍稍侧过了身体让他得以看清自己眼前的东西,“你要不要亲自和她聊一聊?”
君如故身前是一面以灵力凝成的水镜,浮现在其中的楼迦陵的身影也有些缥缈模糊,在对上子夜来的视线后,那张熟悉的少女的脸亦朝着他笑了一笑。
愣了一会儿,子夜来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样会不会被其他魔修发现?”
楼迦陵道:“我在一个还算隐蔽的地方,但为了避免他们怀疑,最好还是不要耽误太多时间。子道友,许久不见,君道友应把所有事情都和你解释清楚了吧?”
子夜来点点头,“我已知晓了。楼道友,你是否清楚金鼎宫找到特殊体质之人后要如何才能让他们发挥作用?”
关于这点,楼迦陵显然接触不深,但她还是努力回忆了一番,“除了你和霜华宗少宗主外,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金鼎宫只找到了另一个特殊体质之人,我曾暗中窥视过几次,只见到岩不玉将他三番两次带入密室,那修士被放出来后脸色都惨白到了极致,身上还有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故而我猜测,或许岩不玉所用的方法是直接采集特殊体质之人的血液,至于取血之后该如何做,是制药还是生服,我便不知道了。”
冷翡光也说过特殊体质之人的血肉可以压制禁药带来的作用,如果就这样喝下他的血不知会不会有用呢?
思索了半晌,子夜来才叹了一声,“能知道这些也不容易,楼道友,多谢你了。”
水镜中,楼迦陵的表情有些许踌躇,“不必道谢。说起来,子道友你是否还有进入延天宗之前的记忆?”
闻言,子夜来怔了怔,“......并无。”
自己似乎是一睁开眼就已身处延天宗了,那时候他刚被薛明夜救出,由于重伤,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好一阵子才稳定下来,对于自己晦涩难明的身世自然没有多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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