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冯茜茜除了劈砍骨头,从没有做过对他人有影响的事。陆汀注意过,她每次进门后,都会反锁房门。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一直在克制和压抑自己“发疯”,以免伤到别人。
试问这样一个自身难保却还在顾及他人死活的女人,怎么舍得去伤害自己的亲骨肉?至于出轨这一点,陆汀暂不发表看法。
楼门被推开后迟迟没有人进入,发出滴滴的警报声,陆汀也彻底放弃对冯茜茜的关注,迈了进去,楼门眼看着就要关上,冯茜茜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吃痛的低叫。
那棵树旁,冯茜茜歪坐在地上,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过于纤细的胳膊仿佛一折就断,吃力的撑住地面。
一个带着口罩和棒球帽,穿着一身黑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指着冯茜茜道:“我警告你别再去找佳佳,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去骚扰他,我就把他送出国去!”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冯茜茜膝行到男人面前,两手抓着他的裤腿仰头哀求,“我不会再去打扰他,你别送他走。”
儿子留在这座城市,她还能隔着远远地距离偷偷看一眼。若是隔着无边际的海洋,她就彻底没办法了。
男人一脚踢开她,居高临下道:“不想他离开,你就老实点,别再妄想着什么打官司,我告诉你……”
“冯姐。”伴随着这道清越的男声,一名男青年从树的另一便绕行过来。男人立刻止住话,下意识拉高了口罩,一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防备地着来人。
第12章
冯茜茜仰头看着戴口罩的男人,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扯掉他的口罩,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他这丑恶的真面目。
她铆足了劲儿爬起来,趁对方不注意,闷头撞过去的时候双手抬高,拽住了他的口罩。
男人受到惊吓似的不住后退,同时提起一脚蹬向冯茜茜的肚子。却不想有人抢先一步,居然朝他的腰侧踹了一脚。
那力气很大,他的身体往右边偏斜,险些就撞到垃圾桶上。他慌忙扶住,转头怒视着突然出现的人。
陆汀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扶稳冯茜茜低声询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
“没有。”冯茜茜说话时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男人,憔悴凹陷的脸上挂着冷笑,“你那张脸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远处又有人走来,男人朝那边看了一眼,忌惮什么似的指着冯茜茜快速警告,“我说话算话。”
在更多人抵达前,男人迅速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黑色轿车。望着飞驰而去的车尾,冯茜茜的身体突然瘫软,好在有陆汀扶着。
在和男人接触后,她浑身都在疼,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睛发黑。她下意握住陆汀的手臂:“能扶我去旁边坐一下吗?”
陆汀也感觉到她不太舒服,小心翼翼的把人扶到长椅上坐下。这时候,刚看完夜场电影的小情侣室友终于走近。
黄娜害怕冯茜茜,同身为女人又忍不住可怜:“冯姐怎么了,需不需要上医院啊?”
冯茜茜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脸上缓缓浮现出的“面具”正呈现出近乎狰狞的嘲笑表情。似是一只守在垂死猎物前的野兽,就等着在对方断气后咬上第一口。
可这一幕落在黄娜和她男友赵岗的眼睛里,却成了冯茜茜痛苦又想笑的扭曲表情。黄娜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拽着男朋友的袖子。
“没事。”陆汀起身挡住冯茜茜的脸,对两人说,“你们先上去,我陪冯姐休息一会儿再上楼。”
黄娜求之不得,拉着男友离开了。
冯茜茜一直都知道小姑娘害怕自己,别说旁人,就是她自己有时候也会感到害怕,面部神经仿佛不是自己的,时常对着镜子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不怕我吗?”冯茜茜努力撑着长椅坐直,视线停在脚边一株被人踩烂的小花上。
陆汀一听就知道她在在意什么,笑着说:“冯姐的底子摆着那里,只要好好收拾一下,还是很漂亮的。”
“他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冯茜茜两眼出神,陷进了遥远的回忆中,“我刚开始陪他创业的时候因为太忙、太累,每天都是蓬头垢面,一身臭汗。每次听见有人在背后嘲笑我土,说我臭,他都会说‘我老婆很漂亮,只是不会打扮而已,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每天都给你买新衣服,买口红,把她们都比下去’。”
“后来,我买了漂亮的裙子,擦上艳丽的口红,他却不想再看,开始痴迷那些年轻的肉|体。”
陆汀静静地当一个倾听者,待到很晚才陪着女人回到楼上。他能感觉到,冯茜茜的心已经被掏空了。现在这具躯壳里没了女人对生活的憧憬和热爱,只剩下恨意和不甘。
合租屋里,黄娜和男朋友已经睡下。剩下李怀恩坐在饭厅里搬砖,他看了眼两人就把脑袋缩回去。见冯茜茜进了房间,李怀恩进了半掩着门的卫生间。
正脱衣服的陆汀吓了一跳,下意识把衣服穿好。
李怀恩道:“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好害臊。”
陆汀心想,我有的你未必真有,就在刚刚掀起衣服时,他瞥见自己腰后有一抹绿色稍纵即逝。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比较放松,用闲聊的口吻问道:“有话想跟我说?”
“我都看了到了。”李怀恩,“今晚楼下发生的事。”
陆汀起了兴趣,专注的望着对方:“你看出那是冯茜茜的丈夫了?”
“你知道?!”李怀恩惊讶,“我们公司和他们公司有过合作,宏先生来参加过庆功宴,我记得他的背影。你呢,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我看过他的照片,从他帽檐下的那双眼睛认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在男人身上闻到了冯茜茜身上的气息,只是味道淡了许多,没那么臭。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怀恩终于走了。陆汀特意反锁了浴室门,对着镜子脱掉衣服和裤子。
身体的正面光洁白皙,什么也没有。可当他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一整个后背都是藤蔓花纹,绿藤鲜嫩,叶片娇嫩欲滴,用手蹭了几下发现,这些和他的皮肤浑然一体,就像最顶级的艺术纹身。
藤蔓从肩部往下,一路缠绕到陆汀右边的大腿|根部才隐没。
陆汀头疼,以后在家里不能穿背心了,酷暑时也不能出去游泳。可之前一直藏得很好,为什么今天晚上会显现出来。
是他做错了什么刺激到了那位?陆汀仔细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透,总不能是不高兴自己出去喝酒吧?可他也没多喝啊。
洗完澡,后背的藤蔓更加逼真鲜亮,陆汀将家居服扣得严严实实,路过饭厅时看见李怀恩那张被电脑屏照得发蓝的脸。
李怀恩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有那么一两次陆汀凌晨三四点起来上厕所都碰见他还在搬砖。
“早点睡。”陆汀说完就进了房间。
花盆早在一回到家就从书包里解放出来,规矩的摆在床头,陆汀摸了摸花盆冰冷的瓷面,用保证的口吻说:“能把我身上的东西去掉吗,你不用随时跟着我,我不会跑的。”
托着腮帮子安静等了会儿,陆汀幽幽叹了口气,可能除了是个瘫子,他还是个哑巴吧。
陆啸元气大伤,陆汀也能跟着睡个好觉了。闭上眼后睡意来得快,仿佛身在空气清新的大自然中,身体虚浮着,温暖中带着几分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有种很安全的感觉,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谁也不能伤害他。
这种安心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东西开始缠上他的手脚,无声无息的想要融进他的身体中。被刺过的地方在此刻的存在感变得极其强烈,本完全可以忽略的疼痛开始尖锐,有如丝线的根须状物想沿着那处微不可见的伤口渗透进去。
陆汀想要醒来,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两只眼睛都像被胶水黏住一般。一种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牢牢控制住,缓慢的入侵。
“咯噔”一声,床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犹如惊雷劈开黑暗,陆汀一下子睁眼坐了起来。
他额头布满密汗,浑身上下湿透了。心跳缓和过来的第一时间,他打开床头灯看向自己的手,之前被藤刺刺出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梦里被侵入的感觉至今还很强烈,他闭了闭眼睛,看向自己,光洁的皮肤上只有因为恐惧泛起的鸡皮疙瘩。
陆汀又努力拧着脖子看向后背,视线所能触及到的地方,藤纹消失了。他掀开被子想进卫生间照照镜子,却不想脚指头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是花盆。
陆汀弯腰想要捡起,巴掌大的花盆重如千金,根本拿不动。
他疑惑的弯下腰,想凑近点看看是怎么回事。一簇长着尖刺的藤取代了那可爱的嫩芽,以粗放的姿态霸道地钻进他的床底,爬向黑暗的地方。
陆汀头皮发麻,本能告诉他会有危险,必须远离,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趴到地上。借着手机光,他看见藤在床底下四处蔓延,一部分爬向床的另一边,一部分触碰到墙壁后就朝上爬了。
额头的冷汗被窗外的凉风一吹,带走了身体的一部分热量,陆汀感觉自己被一盆冷水给浇透了,冷得他忍不住发颤。
从床头到门口只有几米远,走过去不过三五秒,今晚陆汀花了将近一分钟才走到。他每一步都很小心,怕踩到藤刺扎破脚。
摸到照明灯开关的那一刻,他的心疯狂跳起来,预感告诉他,接下来的一幕会令人非常吃惊。
第13章
灯,亮了。
隐藏在黑暗中藤再无所遁形,它们从陆汀的床底穿过,张牙舞爪的爬得到处都是。
墙角,墙壁,地板,还有卫生间……绿色的藤张狂的舒展着自己,俨然是将这个房间当成了自己的巢穴。
陆汀避开刺走进卫生间,这里面盘踞的藤尤其多,叶子漂亮宽大,厚实多汁,脉络清晰,被灯光照着的时候莹润的叶片仿佛可以发光。
看来小花盆已经装不下这尊大佛了。
陆汀想起梦里听到的磕碰声,与其说那是巧合,更像特意的提醒,提醒他必须马上醒来,否则会被藤枝缠成“茧蛹”。
陶瓷花盆会不会和祖宅屋子里的灰色符咒一样,是用来镇压藤的?
一时无法证实的猜想,陆汀没有多花心思去纠结,他试探的伸出手指碰了下藤刺,坚硬,锐利,手感像钢针。
被这样的东西狠狠扎一下,能疼死吧。
看来之前被扎的两次,对方并没有用全力,对于他的未婚夫来说,那可能顶多算是挠痒痒。
陆汀捻了捻手指,仰头看着天花板,那上面有绿藤正在继续延展:“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藤要杀他那是分分钟钟的事,犯不着大半夜的还在屋子里爬来爬去。
陆汀认真地问:“那我现在可以去睡觉吗?”
正在爬动的藤一下子静止,片刻后它朝着卫生间的门口去,沿着门框上角爬上天花板,然后又沿着陆汀床头靠着的那面墙壁落下来,如同一条耐心守住猎物的野兽那样安静了下来。
陆汀假装镇定的走过去,面上不漏丝毫怯懦,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欺软怕硬,你越胆小他就越嚣张。
后半夜过得非常平静,早上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藤已经消失了。
陆汀检查了下身体情况,手腕上的红痕是昨天在KTV卫生间里弄出来的,除此之外,浑身上下一切安好。再去看花盆,昨晚如同巨兽一样占据他整间屋子的藤已经伪装回最软萌的状态。
没想到一个小盆栽而已,居然这么会演。
今天是正式上班的第二天,陆汀热情不减,抵达公司后,他先将花盆放在办公桌上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然后去茶水间泡茶。
公司里唯一的女生徐晓雯刚和男朋友讲完电话,顺手替陆汀往杯子里的添了水。
“气色不错啊。”徐晓雯挑眉,青年红唇齿白,皮肤嫩的能掐出水似的,她蹙眉仔细看了下,确定没有化妆。
将水壶放到一旁,垂眸时意外瞥见陆汀手腕上的红痕,徐晓雯顿时就想歪了,在心里扼腕叹息,这是名草有主了吧,而且女朋友还很火辣,玩得这么奔放。
陆汀举着杯子说了声谢谢,回了自己的工位。他今天的工作很简单,先跑跑程序,看看有没有漏洞。一整个上午,除了倒水和上厕所,他就没离开过电脑。
李骞对这样的员工非常满意,提出中午一起用餐。陆汀摸了下肚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也饿了。
他关掉电脑屏幕,起身对李骞说:“走吧。”
两人一起在附近吃了碗浓汤拉面,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随着声音看过去,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条位于两栋大楼中间的巷子,巷子里有一个24小时自助银行,一个女人捂着嘴,惊恐的看着取款机的方向,从陆汀的角度看过去,她脸色惨白,身体正在打晃,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李骞率先迈出去,脸色带着几分焦急,就好像取款点内发生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汀紧紧跟上,一进取款点就闻到股腐烂的恶臭。相似的味道他在冯茜茜,冯茜茜的前夫身上也闻到过。只是眼下的气味更重更浓,陈年发酵一般,熏得人头晕。
李骞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隔着玻璃,他看见一条干瘪的沾满尘土和污垢的腿落在脏兮兮的被褥外,他知道,人已经死了。
没多久,警察到了。
他们封锁了现场,初步确认了死者身份,是一名时常在附近活动的流浪汉。经法医初步鉴定,流浪汉年龄五十上下,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黄线外围观了不少人,许多正拿着手机在拍摄。一名维护治安的警察走过去,挥手挡住一部手机:“别拍了,这里已经被封锁了,赶紧走。”
一个两个还能赶走,人多了怎么赶得完?围观的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多,一个个踮起脚伸长脖子,恨不得把眼珠子扔到尸体旁看个仔细。
陆汀拍了拍李骞:“走吧,上班时间快到了。”
李骞神情恍惚,两眼没了神采,仔细一瞧,他连走路都得有些虚软。陆汀一下子猜到:“你和那个流浪汉认识?”
“认识……”李骞的声音嘶哑,“我和他交谈过两次,也给过他吃的喝的,那位老哥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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