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下等的望眼欲穿的苏一苏二见状慌忙迎了过来,知道乐之俞还活着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在看见他灰头土脸,咳个不停的狼狈样时,又心疼担忧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伸手就要从秦知亦的怀里把他接过来好好的安慰照顾。
然而他们却是扑了个空。
秦知亦只让他们看了一眼后,不作任何停留,直接抱着乐之俞后退几步,提气迎风而起,足不沾尘,转眼间便已经掠至了山边远处。
苏一几乎是看傻了眼。
方才秦知亦跃上二楼时,还可以当作他是练了些飞檐走壁的功夫,可这会子无墙无壁,毫无借力之处,他竟然也能凌空远行?莫不是神仙下凡吧!
“什么神仙下凡?”
苏二见他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嫌弃的撇了下嘴。
“在江湖上那叫轻功,要运深厚内力才行,一般人可是练不成的。”
苏一依旧望着秦知亦消失的方向,口气仰慕敬佩不已。
“我知道有这门功夫,可从来也没真正见过,没想到宁远承年纪轻轻就连这个都会了,简直能称的上是英雄豪杰啊!”
“的确是英雄豪杰。”
苏二难得的赞同了自家大哥一回,又悠悠拉长了声音,望空兴叹了句。
“可惜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呀。”
“啥?”
苏一怔了下,又急的拍了下大腿。
“哎呀,他把少主给带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快去山那边找找吧······”
“别着急,慢慢找就行。”
苏二冲他挑了下眉毛,一脸的意味深长。
“咱们可别坏了少主的好事啊。”
第9章
尽管对苏一苏二心存疑虑戒备,但秦知亦独自带走乐之俞,倒并不是故意要甩开他们。
乐之俞被浓烟熏的太久,黑灰粉尘怕是早已入喉沁肺,若不尽快灌水催吐,他就会咳嗽的越来越厉害,直到最后引起高热昏厥,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而客栈附近并没有干净的水源,空气里也全是挥之不去的肮脏尘灰,这种环境与乐之俞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是雪上加霜,必须尽快远离。
他在来见阿元的路上,曾发现林间有一废弃的破败小木棚,应该是猎人打猎时用作歇脚的地方,离着不远便是一条河,取水也方便,正适合在这儿救治乐之俞。
“别,别走!”
秦知亦进到木棚里,刚打算把乐之俞先放下,原本还晕晕乎乎的乐之俞觉察到他的动作,却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死都不愿放开。
“有火!好大的火!我会被烧死的······”
他的脸颊埋在秦知亦的颈窝里,柔软却滚烫,发丝在秦知亦的下颌处轻轻蹭着,带来酥酥麻麻微痒的触感,让人忍不住都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两个人离的是如此的近,近到连呼吸都纠缠成一团。
秦知亦的喉结微微的动了动。
乐之俞像只受了惊吓的幼兽,整个人都跟没了骨头似的,软绵绵的直往他身上贴,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了他颈侧的皮肤,激起一片微润的湿意。
并不喜欢与别人有这样亲密接触的秦知亦,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推开乐之俞,他只是身形僵硬了片刻,就抱着乐之俞站了起来,抬脚往棚外走。
“你,你要去哪儿?”
乐之俞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焦急的直喊。
“不许去!外面有火!会烧死你的!我不要你死,不要,咳咳······”
他的嗓子本就被熏的暗哑难受,这样情急之下的大喊更是让情况愈发的恶劣,一时之间,咳的翻江倒海,连眼泪都冒了出来,糊着脸上的黑灰,把秦知亦雪白的里衣都沾染成乌七八糟的一片。
秦知亦没学过如何哄人,面对乐之俞的胡搅蛮缠他虽然并不厌烦,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是尽量耐心的解释,语调也更加的柔和了些。
“这里没有火,已经安全了,我现在是要带你去河边清洗一下,你不用怕。”
他的话像是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乐之俞听了立刻就不闹了,乖乖的缩在他怀里,连咳嗽都极力的忍着,手指摩挲着秦知亦胸前被弄脏的衣裳,惴惴不安的小声道歉。
“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
秦知亦飞快又简短的回答了他,眼睛却有些不自然的挪开来。
是自己点了他的睡穴,连累他被烟熏火燎的受罪,又哪能坦然自若的接受他的歉意。
可蒙在鼓里的乐之俞并不知道内情,他只将秦知亦的寡言当成了不悦,越发的忐忑起来,再不敢耍其他的小花招,老老实实的配合秦知亦,在河边让他喝水就喝水,让他吐出来就吐出来,听话地如同一只小绵羊。
“可以了吗?”
乐之俞从河岸边回过头来,额前散落着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一路顺着脖颈滑落到了领口,那双潋滟生波的桃花眼盈着些许泪花儿,晶晶亮亮的,美好的似天边闪烁的星星,不藏一丝俗世的阴暗和污垢。
秦知亦见惯了脏心烂肺的事儿,见多了虚伪无耻的嘴脸,可唯独没见过这样一双至纯至真的眼眸。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从见到乐之俞第一面起,明知事有蹊跷,却依旧会为乐之俞一再破例,容许了他的擅自接近。
如果乐之俞真是肃王的逃婚对象,秦知亦倒是可以理解他那个浪荡又花心的混账弟弟,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神魂颠倒,敢冒大不韪也要娶他做侧妃。
这样美丽又纯粹的人,本就是稀世难得的珍宝,可遇而不可求。
“可以了。”
秦知亦垂眼,并未将自己内心复杂异样的情绪流落半分,他伸手扶住乐之俞的细腰,又把他抱了起来,重新带回了木棚。
此时还是深夜,风从木棚粗陋的缝隙里吹进来,分外的寒凉。
乐之俞头发未干,身上衣裳也浸了河水,被风一吹,冷的直打寒颤。
他很想再次一头钻进秦知亦的怀抱里去,这回倒不是为了色诱,是真的想取暖。
可刚才他克服了自己的羞耻心,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撒娇卖痴,肌肤相亲,能想的出来的手段全用上了,秦知亦还是一副平平静静不为所动的样子。
说好的好男风呢?
怎么活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杨夫人曾骂他除了有张脸外,一无是处,现在看来,他这张脸好像也没什么用。
乐之俞抱起膝盖坐在角落里,越想越是灰心丧意。
宁远承都自己送上门来了,他还是抓不住机会,等到天一亮,只怕他们两人就得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想干点事业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在心里唉声叹气,却没留意秦知亦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弯腰俯身,伸出双臂,将他整个上身都圈进了怀里。
温暖的气息瞬时环绕包裹着乐之俞,驱走了周身的寒意。
突然被人抱住,他本来下意识的就想躲开,可猛然间就反应了过来,抱着他的人,是“宁远承”!
他惊讶之后,低落的心情顿时又雀跃了起来。
这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所以说他的色诱大计是成功了吗?
乐之俞照着以前看过的一些歪书,故意含羞带怯的问了句话。
“秦哥哥,你冷吗?为什么要抱着我?”
按照书上的情节来讲,一般接下来秦知亦应该表示不冷,之所以抱住他是因为情难自已,而乐之俞这边就半推半就,也会诉说衷肠,称自己早就对他一见倾心,情根深种了。
接下来就······
乐之俞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大胆香艳的情节,莫名的连耳朵都泛红滚烫了,忙又自己急忙否定。
不行,不行,太快了,书里说男人都是到手了就不珍惜,虽然这个“宁远承”长相气质都很对他的胃口,但他的目的终究是为了兵权,可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而要让这兵权能为他所用,他就不仅是要得到宁远承的人,更重要的是,要得到宁远承的心。
秦知亦听了乐之俞问他的那句冷不冷的话,沉默了会儿,果然开口说了两个字。
“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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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俞:我就说我已经很认真的在色诱了,怎么可能没效果呢?
秦知亦:呵~
第10章
事情难得顺着乐之俞预料的那样发展下去了,只不过他还没得及高兴,就又听到秦知亦语气淡淡开了口。
“但你看起来好像很冷,我没有带火折子也生不了火,只能这样为你挡挡风,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我马上就离开。”
乐之俞听的顿感不妙。
这话听起来太客套太冷静了,哪里像动了情的样子?
他犹自不死心,侧脸看向秦知亦,长睫抖动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冷不冷呢?”
秦知亦与他的视线相撞,眼神如一潭深水,表面看起来平静,内里似乎又暗潮翻涌,复杂的让人看不懂,完全猜不出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你雨夜容我留宿,我救你帮你也属应该。”
乐之俞心里那点侥幸的小火苗瞬间被这盆冷水给无情的泼灭了。
合着你这正人君子是来报恩的,完全对我半点邪念没动。
我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他心里堵着一口闷气,也没心思再去跟秦知亦攀谈,扭过头把小巧的下巴搁在了膝盖上,一声都不吭了。
秦知亦觉察到怀中人的身子变得抗拒和僵硬,明白他是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乐之俞这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是因为什么,难道,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该擅自抱他,作此冒犯之举吗?
可刚刚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明明脸上是带着光,欣喜又期待的。
秦知亦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垂着眼,把环抱着乐之俞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起身离得远了些,看那样子,似乎还打算站到木棚外面去。
这个举动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把乐之俞心中的闷火给点着了。
他在无忧谷,从小就是被娇生惯养,捧在掌心里过日子的人,除了杨夫人会偶尔对他严厉些,其他所有人都是无条件的迁就他,宠着他,赞美着他。
这让他对自己形成了一个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的认知。
可现在秦知亦就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认知,就像是让他从虚幻的泡影中醒过来一样,意识到自己哪怕是主动投怀送抱也没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文不成武不就,就连色诱都做不好,他当真是一无是处,如此朽木不堪还想复国,还想登基当皇帝?简直是痴人说梦,笑掉大牙了。
书上说,这种时候要隐忍,要大度,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死皮赖脸的就是缠着别人,再从长计议。
他第一次觉得书上全是胡说八道。
我凭什么要忍,我已经忍不了了!
“你不用走,我走!”
乐之俞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头也不晕脚也不软了,气冲冲的越过秦知亦,就要往门外跑。
秦知亦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
乐之俞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
“去哪儿都行,省的留这儿碍你的眼!”
秦知亦有些讶然的挑了下眉,似乎是对他说的“碍眼”很是不解,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依旧固执的抓着乐之俞的胳膊不放。
“就是要走,也要等天亮,现在深夜容易迷路,说不定还会碰见山里的野兽,很危险。”
他顿了顿,又有些黯然的补充了句。
“你若真的一刻都不想与我呆在一起,我去外面便是。”
乐之俞听了这话简直要气笑了。
到底是谁不想和谁呆在一起?
看不出来你还会倒打一耙。
他怒上心头,就想恶心恶心秦知亦,故意凑上前去,仰着头,嘴唇近的几乎都要碰到秦知亦的鼻尖,语气甜甜的。
“但是怎么办呢,我每时每刻都想跟你呆在一起,既然你这么会为我着想,那不如以后我就跟着你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说好不好呀?”
秦知亦微怔了下,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直白,薄唇张了张,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响,终于是松开了乐之俞的胳膊。
看吧,一句话就给吓跑了。
乐之俞气过了头,这会子反倒是觉得没意思了。
何必呢,人家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反倒还救了他好几次,总不能就因为自己没有算计成功,就把怨气全发泄到别人的身上,那不是既无能又无耻吗?
他垂下头,沮丧的把唇瓣咬出了一个浅浅的印子,耳边,却突然听到了秦知亦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
啊?
乐之俞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懵懵的抬头,望向秦知亦的眼睛。
“你说什么?”
“我说好。”
秦知亦目光沉沉,神色却是比刚才明朗了不少。
“如果你无处可去,真的想跟着我,我可以带你走。”
可以带我走?
这话的意思是说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讨厌我,甚至,是有点喜欢我的吗?
仿佛是拨云见日一般,乐之俞的心情从低谷一下子便跃至了高空,轻飘飘都要想飞起来了。
“真的吗?不许骗我!”
他的喜悦太过强烈,仿佛可以感染周边一切事物似的,让昏暗窄小的木棚都变的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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