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诚润私下里对陈光明道:“你去查一下刚才那个偷饭的工人,他家里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艰难,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就给他留下几元钱。注意要偷偷的,别让人知道是咱们送去的。”
“我知道了,沈总经理,你真是善心人。”
沈诚润在厂子里呆到下工,和陈光明一起处理完厂子里的事情就去了美甲铺。
美甲铺子里人还很多,门口停了许多辆汽车。刚开始的时候,路人还会指指点点,停下来查看是怎么回事,后来知道这是家昂贵的美甲铺,就都习以为常了。
沈诚润发现铺子里的学徒都上手了,真在为客人美甲,美出来的指甲都很漂亮。沈诚润初时还很惊讶,后来沈清雅告诉他,她学了沈诚润的管理制度,这些学徒日后出师就给底薪加提成,一双指甲美出来,会给予百分之五的提成。
这些女子本身出身就不好,家里人甚至生出过送她们进大户人家当丫鬟的想法。可是丫鬟是那么好当的,伺候主子的活不是那么好干的。这两个女孩不愿意去,听人说美甲铺招工,就过来了。
过来后才发现美甲铺的待遇真的好,活不累,工资还高,东家又十分好相处,只要她们干好自己的活就不会为难她们,因而她们更加珍惜这个机会。忙的时候就跟在沈清雅身边学习,不忙的时候就自己在一边用甲片练习,甚至相互给对方的手美甲。
偏沈清雅也不是抠搜的人,随意她们互相涂抹。甚至允许她们几天换一个花样,钻石之流的指甲饰品也随意她们使用,在这种情况下,这两名女子很快就上手了,染出来的指甲也很不错。
沈诚润忘了眼窗外的天色,对沈清雅道:“姐,你染完这双指甲,剩下的就交给别人吧,明天你得早起。”
沈清雅正忙着染甲,闻言头也不抬问道:“早起干什么?”
“上学。”
“啊?”沈清雅手一抖,画花了客人手上的图案,忙道歉并擦掉重画。
沈清雅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我不去,我一个女子读书有什么用?”
沈诚润只得把劝沈诚然那套搬出来,“不说别的,你美甲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外国人也越来越多,以后,我不在这里,你怎么接待外国客人,难倒就一直同她们鸡同鸭讲,比比划划,听不懂正常,听懂了全靠蒙。”
美甲铺掌柜大致知道一些沈家的情况,大抵沈家日子从前不好过,后来他读书的弟弟休学出来赚钱,日子才好过起来。
然而美甲铺掌柜不知道甲油胶厂就是沈家开的,也不知道这项技术沈家是首例,只以为也是跟什么人学来的。沈清雅自然也不会对刚认识几天的人交代全部底细。
因而美甲铺子掌柜一直以为沈清雅出来赚钱也是迫于无奈,都是家里兄弟不争气。
没想到他自认为不争气的兄弟竟然要送沈清雅去读书,要知道就是她们家条件好的那会儿,读书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家里兄弟十万个不乐意,好像她读书花的是他们的钱一样。结果现在家里败落了,还不是一样要她出来赚钱。
沈东家的弟弟现在却肯供她读书,比许多人家的父母都强,这个弟弟,沈东家没白疼,不想沈东家错过这么好机会,掌柜就道:“沈东家,你就去读书吧,就像我家里落魄了,好歹我读过书,还能出来当掌柜贴补家用。”
美甲铺掌柜说完就觉得失言,这话听着像咒人一样,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多了一技之长多个退路。”
沈清雅正在为其美甲的贵妇也道:“这书读得,现在那些年轻的公子哥都喜欢读书的女学生。我认识的一个人家,家里就是破落户,他家女儿就是个女学生,就搭上了一个有权势的贵人,做了的正牌夫人,本来以她家的破落根本够不上。现在全家人都跟着沾光,都指着那女学生呢。”
沈诚润倒没存沈清雅以后嫁得好拉拔他的心思,只想让沈清雅来此人世一遭,不要浑浑噩噩稀里糊涂过完一生罢了。
沈清雅最后还是点了头。
其实沈清雅不排斥读书,相反她还很喜欢读书,从前家里请来先生教沈诚然和沈诚润时,沈清雅就常常偷听。
她只不过觉得读书浪费钱,而她又是一个女子。家里不指着她出人头地,所以才不想读书。
沈家没电话,但工厂里装了,早在工厂的时候,沈诚润就联系上了文智,文智早就把事情办好,学校都为姐弟两选择到合适的了,明一早,就让武威带他们去学校,并且贴心的给书馆那边打了电话,读书用的课本会直接送到沈宅。
沈清雅想到姐弟三人都要上学,学费就是很大一笔开销,每学期要好几十个大洋。女子学校学费可能更贵些,就问道:“诚润,你那里学费够吗?我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我都拿给你。”
沈诚润道:“够得,厂子虽然刚开工,但是收了很多订单,这些订单都排到几个月后了,定金就有一千多块大洋,完全够了。美甲铺子那边的收益你自己存着留作花销,以后读书交际用钱的地方很多,不用给我,也不用管家里的开销。”
沈诚润偷偷瞄了眼沈诚然,见他没注意到这边才小声道:“也不要给诚然,他的零花钱我会给,你就不要给了。小孩子手里拿太多钱容易学坏。”
沈清雅相信沈诚然不是愿意学坏的孩子,可有些事情不是愿意不愿意,她还记得以前邻居家的孩子就是手里有钱,被同学带去了不好的地方,学会抽大烟。本来很有志气的一个小伙子,抽上大烟后整个人都变得颓丧了,再没了少年意气,志气风发。
马上就能同沈诚润一样读书了,沈清雅到底还是兴奋,一宿没睡踏实,早上起来,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
武常娟知道她一会儿还得上学,就劝沈清雅要不休息一天,沈清雅想着钱都花了不能浪费,再者也担忧自己出去读书,遇到的人会更多,不想再没有自保之力,就没肯休息。
本来打算以上学为借口偷懒一日的沈诚然见他姐都坚持了,只能咬牙跟着练武。
沈家三人练武过后就去了学校。
沈清雅和沈诚润都没有学习基础,正好可以去一个学校读书,虽然男女分班,不能同班,但到底同校,有个照应。
是的,沈诚润为沈清雅选择的学校不是专门的女校,而是男女同校,他有自己的考量,总觉得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不能不跟异□□流,否则时间久了,总会出现多多少少的问题。
况且待到日后沈清雅步入社会,社会可不会为她划出明确的男女界限,她总得学会与异性相处。
沈清雅被安排惯了,没什么想法,怎样都行。
“沈清雅!”忽然有人叫沈清雅的名字,沈清雅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认识她的人,惊讶回头,发现还真是熟人。
“韩梅雨。”叫住她的人正是韩清正的孙女。
韩梅雨比沈清雅还惊讶,她问道:“沈清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读书。”这么说着,沈清雅还很骄傲。
从前他们都说她弟弟是个吸血虫,只知道趴在她们姐弟身上吸血,以后也是一条白眼狼,不会对她好。
可是现在,她弟有钱了,立刻就送她来读书,这是多少有钱父母都做不来的事。
第043章
沈清雅面对曾经那些瞧不起她弟弟的熟人, 就忍不住炫耀下。
韩梅雨震惊过后,就笑道:“恭喜你。”
“谢谢。”沈清雅笑。
韩梅雨没有坏心思,是一个性格蛮活泼的小姑娘, 她笑着腕上沈清雅的胳膊, “清雅姐,你有时间来找我玩,我在五年级一班。”
“好。”面对小姑娘的热情,沈清雅为刚才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一口痛快应下。
韩梅雨跟沈清雅挥了挥手,又同沈诚然和沈诚润道别。
那旁有几个小姑娘正在等着韩梅雨,韩梅雨蹦蹦跳跳跑过来, 那几个小姑娘就围上去。
“梅雨, 你认识刚才那位姐姐?”
“认识。”韩梅雨道:“她叫沈清雅,是个苦命的姑娘,父母早逝,家道中落。偏偏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是读书人,累得她和她小弟弟每日洗衣乞讨供她大弟读书。后来不知怎地,她大弟忽然转醒,休学回来做买卖,家里日子才好起来。这不日子好过了, 她就被她大弟送来读书。”
“啊, 她大弟既然肯送她读书, 必不是那种会吸弟妹血的人, 想来之前的事情该是有什么缘由。”
另一个女同学道:“他大弟如果是那种吸血的人,供姐姐读书不过是为了换取好处, 那么也不会给她闲钱花。刚才我看得分明, 她分明是美了指甲。芊芊玉指美甲铺没有几角可出不来, 而且我还看见她指甲上粘了珍珠,在阳光照射下特别好看。”
“啊,那她弟弟对她可真好!又供她读书,零花钱给得又不少,这岂不是比父母在的时候日子还要好过,许多富贵人家的女孩也不过如此了!”
“哼!”奚婷冷冷笑了两声,这冷笑在姑娘们的欢声笑语中极为不和谐,姑娘们不由看向她。
“你们不要见那沈清雅的弟弟好看就被他蒙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何以见得他送姐姐来读书就是好心,谁正经来读书的还会染指甲。咱们这里本就是男女同校,我看沈清雅她弟弟分明就是以送姐姐读书为借口,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以此为平台,勾搭个有钱人嫁姐姐罢了。”
韩梅雨瞪大眼睛,“你又不认识沈清雅,更不知道沈家的情况,何以以最大恶意揣测人家?”
“谁说我不认识!”奚婷
神色倨傲,抱臂不屑道:“不过又是一个抱我家大腿的人罢了。”
几个女孩子都知道奚婷的身世,她出生在大帅府,说不定真知道什么别人不知的内幕,就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多了,反正他现在就抱着我表哥的大腿呢。读书不用心,倒是会讨好人,我表哥还给他介绍不少人脉,否则以他之前就差饿死的地步,怎会突然就又有钱了?”
韩梅雨等人见她说得含糊其辞,都露出怀疑的神色,奚婷便有些恼羞成怒。
“我知道的可多了,不过是不想与你说罢了。既然你们不信,我就说一个给你们听。”奚婷道:“你们都羡慕沈清雅的弟弟对她好,供她读书,还给她零花钱允许她美甲,你们谁又知道其实是沈清雅在养家。”
“啊,什么意思,沈清雅一个女孩子怎么养家?就算她做工也赚来不了那么多钱,不但能供她自己和两个弟弟读书,还能随意美甲!若是她一个女子真有这般本事,那我反而更敬佩她了!”
奚婷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才没有钱染指甲,她的指甲分明就是自己做的,她就是芊芊玉指美甲铺的美甲师。”
奚婷本以为几个姑娘会对沈清雅露出瞧不起的神色,没想到女孩们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美甲上了,“她就是芊芊玉指的美甲师?你们都知道她家美甲多难预约,每次去屋子里都好多人,就连洋人都来排队,上次我去,预约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你说我去跟她说,她能不能帮我插个队。”
“还有我,我也想去,我家里姐妹也想去,你们说咱们一起跟她说,她会看在同学的面子上帮忙吗?”
“咱们这么多人,肯定不能吧。”
奚婷听着女孩子们的讨论声更气了,狠狠跺脚跑远了。
待她跑后,有一个女孩子道:“奚婷的思想更偏激了,你们说她明明是大帅府的姑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就那么…那么见不得人好。”
“大帅府的姑娘又怎样,大帅可有十四房姨太太,各个都生过姑娘,便是大帅夫人自己也有两个亲生的女儿,她在大帅府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得还比不过你我呢,不然性子能养成这般。”
奚婷确实看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特别同是女子。
她身为大帅的女儿明明应该千娇百宠地长大,可实际上她没有。
她们的爹—大帅,是个很花心的人。当年南征北伐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收一个妾室,到最后当上大帅时,已经足有十四房妾室。
就不要说儿子女儿了,哪个妾室没给大帅生过一儿半女。在这种情况下,大帅真心不缺孩子。便是儿子,他都感情一般般,别说闺女了,就更好不到哪去。
真当大帅让她们这些姑娘读书是为了她们好,不过是发现现在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更喜欢女学生,大帅想用她们联姻,这才送她来读书。
当然纵然大帅府的姑娘也不是人人都能出来读书的,还是她平日里装得乖巧,在夫人和少帅眼中是个柔弱和好控制的姑娘,不会因为读多了书就心野了,不肯被控制了,这才选了她。
奚婷不想反抗吗?她想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她生身的母亲就在大帅府中。纵然她恨大帅府,可是她不能不顾她的母亲,那是整个大帅府,甚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为她谋划一切的人。
奚婷恨,她恨自己明明出身这么好,是大帅俯里出来的姑娘,凭什么日子过得还如一个普通富户里的姑娘。
奚婷无处发泄,也不敢表露出这些憋闷,偏偏还要在造成这一切的大帅和大帅夫人跟前装乖巧装柔顺,时间久了,她的心就在这两股相反的力量下被扭曲了,见不得有女子过得比她好,特别是原本过得很凄惨的女孩子,突然就过好了,那是她最恨的。
沈清雅不知道她已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深深地记恨上,同沈诚润一起去校长办公室办理好相关手续就去了班级。
班级里的姑娘有大有小,小的她说不上话,就同与她年纪相差没那么多的在一起说话。
六年级一班中却有一个小姑娘上课都没精神听,心里翻来覆去地惦记着美甲的事情,上课频频走神,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就跑到奚婷桌旁。
“奚婷,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小姑娘对奚婷道:“你之前说沈清雅的弟弟扒着你表哥才有今日的地位,那你让她先帮我插队染个指甲,这种与她而言举手之劳的小事,想必你开口她一定会同意的吧?”
女孩见奚婷神色倨傲地看着她,不说话,咬咬唇,把自己头上前几日新买来,奚婷也很喜欢的头花摘下来,“这个送你。”
小姑娘满脸不舍,奚婷却是笑了,当即就接下别在头上,美美地照。
这种花俏又有点贵的东西她很少买,她姨娘虽然有月例,但是不多,她姨娘从来都舍不得乱花,打算攒起来给她做嫁妆。可她同样也舍不得要,姨娘没有儿子,就她这一个姑娘,日后她嫁了人,她姨娘就得自己在大帅府里熬日子,若是手上没有钱,年老色衰,不得大帅宠爱,这日子还怎么过。所以平日里母女俩都节俭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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