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觉得简奕霖长得好看,而且,通过观察简奕霖的某些动作,赫莱泽尔看出,这个人恐怕并不如他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温和。
集会解散,赫莱泽尔发现简奕霖正款款向自己这边走来,带着不太友善的神情。
“我说,”简奕霖温和地笑着,别人老远看过来,只会以为他正温柔地冲赫莱泽尔打着招呼,“你盯了我一整个集会了,加西亚家族的次子。”
看来正如赫莱泽尔本人不喜欢简奕霖那样,简奕霖显然对赫莱泽尔也无甚好感,同为A级,他们之间的排斥性却要强上很多,因为知道彼此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所以即使是初见面,简奕霖也没向赫莱泽尔掩藏自己的本性。
况且他向来讨厌像赫莱泽尔这种依附于家族的所谓“权贵”。
简奕霖并不是什么好人。
赫莱泽尔不禁拧眉,难道纪禾要将他那热忱而炙热的爱放到那种人身上吗?不自觉地,他攥紧了拳头,一种难以言明的难受自他心间蔓延开来,这是他以往从未体验过的。
但,转念间,赫莱泽尔又意识到,自己与简奕霖可能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一次次践踏纪禾的心意,而纪禾又一次次地用伤痕累累的身躯义无反顾地靠近自己。
只是如今,到了某个点,纪禾停下了脚步,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他遥遥相望,他再也不期望拥抱他,他满足于他们之前的“友好氛围”,他把这种距离叫做“朋友”,并且,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赫莱泽尔也觉得他们本该如此。
今晚上纪禾没有来。
一个人坐在房间内,赫莱泽尔批阅着手下的试卷,其实他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没有人打扰也很好,叽叽喳喳地,影响他的效率。
赫莱泽尔试图让自己回到自己曾经的从容之中,但纪禾与简奕霖相处的画面却一次次浮现在他的脑海,有时,他也会想到纪禾曾经对自己做出的那些暧昧的举动,可一旦人知道这样的举动纪禾可能还会再与简奕霖经历一番,他的心中就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闷闷的感觉。
其实也说不上特别难受,但它就存在在那里,只要时间稍稍空闲,它就会钻入赫莱泽尔的意识让赫莱泽尔忍不住蹙眉。
“小赫莱并不太明白。”奶奶的话冷不丁地回响在赫莱泽尔耳畔,赫莱泽尔讪笑,最终选择近乎冷酷地分析自己——一个围着自己团团转的东西有一天忽然被别的东西失去的注意力,习惯了往常相处模式的自己当然会因为习惯被改变而难受。
赫莱泽尔一言不发,就这样任凭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喜欢?爱?嫉妒?当时,他的字典里并没有这几个词汇,就算有,他也从不认为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情感缺失的人,医生都说他缺乏爱另一个人的能力,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喜爱他自己。
所以,他又怎么会喜欢上纪禾呢?
或许是因为纪禾在他生命中出现得太频繁了,在纪禾不来找自己的这段日子里,赫莱泽尔开始让自己习惯没有纪禾的生活。
他从来不会主动找纪禾,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需要纪禾,只有纪禾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会侧过脸看向他,以适应一个“纪禾在身边”的状态。
约摸有一周,纪禾不来寝室找他,虽然平时二人仍旧会在班上见面,但因为训练的严肃性,他们之间的交流只可谓是少之又少。
只有赫莱泽尔每次看向纪禾,而纪禾以微笑作为招呼的时候,赫莱泽尔才会意识到他们两个原本是那样相熟的。
一周的时间,就在赫莱泽尔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离开纪禾的生活后,纪禾再次敲响了他的寝室门。
“好热哎,我这里有两张洗澡券,一起去不?”纪禾贴近,笑着,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待赫莱泽尔,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虽然他们之间的确什么都没有。
赫莱泽尔垂眸,试图在纪禾脸上找到一丝曾经爱慕的影子,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为什么不跟简奕霖去呢?这个问题在赫莱泽尔心中盘旋,但身体却已经促使他接过了纪禾手中的票子,他没有问纪禾任何问题,只是沉默地回身收拾自己的衣物。
赫莱泽尔忘不了那一天。
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性”这个东西不过是某些时候实在麻烦的公事而已,按照书上所写的那样,每周如任务一般自行解决后,他便觉得万事大吉。
或许在到达顶峰的时候的确有某种所谓“感觉”,但赫莱泽尔也向来不认为那可以被称为“爽”,所谓的“冲动”,从出生到现在,他更是一次都没有体验过。
但是那天,纪禾浸泡在池子里的身躯却让赫莱泽尔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的视线沉沉地压在纪禾身上,却是想移也移不开,纪禾背对着他弯腰的时候,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有任何异常的东西却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来。
或许是因为这个月忘记提前解决了,赫莱泽尔习惯性地分析着自己,并且在温热的水中踱步,向纪禾走去。
他的双手按住了纪禾的肩膀,赫莱泽尔感觉到了纪禾的僵硬,并且他知道,纪禾是没有勇气回过头的。
所以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被碰一下就僵硬成这个样子吗?赫莱泽尔在心中疑惑着,却低下头,对纪禾说,“我帮你洗头发。”
纪禾的脸几乎红到了耳根,他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地接受着赫莱泽尔的力道,赫莱泽尔则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
可以说,他向来不知道纪禾是怎么回事,只是在用力道为纪禾缓缓按压头部的这一过程中,他异常发热的躯体终于恢复了正常。
“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别人洗过头了……除了洗发师。”纪禾转过脸的时候,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红,“谢谢你哦,赫莱泽尔,我来帮你洗吧……好不好啊?”
看看你的脸,与我对视的时候,你的眼睛里分明还闪烁着星星,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赫莱泽尔只用漆黑的眸子凝视着纪禾,半天不给纪禾一个答复。
·
当纪禾以“想见简奕霖”为由要求赫莱泽尔带他去导师餐厅的时候,赫莱泽尔心中木木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板着脸,以最冷硬的态度拒绝了纪禾。
纪禾怕得一天没有来找他。
当然,每次纪禾冷落赫莱泽尔都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就当赫莱泽尔以为这件事情就可以这样揭过去的时候,这样的要求,纪禾提出了第二次。
当然,这次赫莱泽尔再次拒绝了。
其实带纪禾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但他就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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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小纪禾怎么样了?”伽扎的通话,赫莱泽尔不想接,却不得不接。
“没什么,淡了,他迷上了另一个人。”其实赫莱泽尔觉得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但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那样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我还以为怎么了,搞了半天,是我弟弟失宠了啊?”伽扎咯咯地笑了,“你也真是蠢啊,就把你的社交范畴局限在他一个人身上,当然会觉得寂寞了……你是S级,脑子发育应该比身体发育还要晚,你现在还不需要,但小纪禾早就到年纪了呀,他想恋爱了,你干嘛拦着他……”
伽扎的建议,赫莱泽尔觉得跟自己一点都不贴合。
但或许纪禾是真的需要恋爱了,毕竟这样的感情,自己无法给他。
纪禾第三次和第四次的请求,无一都遭到了赫莱泽尔的拒绝,到了最后,纪禾甚至开始用起了偷换概念大法,他说:“其实我也很想看看你中午都吃些什么,中午能跟你一起我也觉得很不错啦!”
反正,后来不知怎么的,赫莱泽尔就答应了,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这是他人生中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虽然这样纪禾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增多了,但与此同时,也创造了许多纪禾接近简奕霖的机会。
“原来纪禾跟你认识……”一次集会,简奕霖微微勾着唇角,眯起眼。
因为多方面因素,简奕霖对赫莱泽尔的讨厌与日俱增,而赫莱泽尔看他的眼神也是越发地冰冷起来。
当然,这并不妨碍纪禾同时与他们两个人交好,当时的纪禾只以为他们不对付只是来自工作上的摩擦而已。
“你们要好好相处,其实你们两个都是很不错的人。”说这话的时候,纪禾的眼眸是诚挚的,这让赫莱泽尔确认,他是真的被简奕霖那温和的面具所欺骗了。
饶是不愿意说人不是如赫莱泽尔,也还是跟纪禾提了许多次——简奕霖不是好人,不要接近他。
但同时,他又会在心中想——自己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人呢?
而纪禾却老是以为这是因为二人不对付,赫莱泽尔只是在戴着有色眼镜说气话。
147 一百四十七:赫莱泽尔回忆杀六
纪禾追人的手段并不高明,这一点,赫莱泽尔是深有体会的,所以第一次向简奕霖告白失败,赫莱泽尔早有预料。
但早有预料归早有预料,这也并不妨碍赫莱泽尔更加厌恶简奕霖,他本人很少会如此深刻地对另一个人产生恶意,简奕霖可谓是独一份。
特别是当他看见纪禾因为简奕霖而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时候,他的胸中甚至燃起了怒意,熄不掉的那种,后来他将那份情绪归结为“对于好朋友被伤害后的义愤填膺”,他不会往某些方面想,甚至可以说,他潜意识里是拒绝将纪禾与类似于“喜欢”的词汇联系到一起的。
在纪禾第一次被拒绝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与简奕霖都没再联系,而那段时间纪禾往赫莱泽尔房间走的频率也明显上升了。
赫莱泽尔对此并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起码表面上他做到了。
反正,纪禾回到他的身边来了,他只认这个结果。
那之后不久,因为一次在权限区执行的任务,加上赫莱泽尔生日将近,赫莱泽尔第一次将纪禾带入了自己在钻石区的“家”。
纪禾原本是想在任务地随便找个地方住酒店的,但钻石区的物价过于高昂,当时纪禾本身也十分贫穷,他最终还是选择住进了赫莱泽尔家。
那时纪禾的母亲刚与乔晋海离了婚,如果除去纪零河与乔晋海婚前交易的一座塔的管制权,严格意义上来讲,纪零河算得上是“净身出户”,虽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离婚后不久,纪零和便作为新晋领主搬进了自己的辖区。
领主刚上任的时候往往是最困难的,而那时纪禾作为新晋领主的儿子,手头自然也宽裕不到哪儿去。
赫莱泽尔的生日将近,纪禾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应该好好表示一下。
纪禾攒了一段时间的钱,他本想给赫莱泽尔买点儿好东西。
但看见他勤工俭学为钱财发愁的模样,赫莱泽尔心中就泛起一种莫名的烦躁,他不希望纪禾因为自己而每天的吃穿用度过于朴素,更不希望纪禾为他而受苦。
“那些人会送我很多贵重的礼物。”凝视着纪禾的脸,赫莱泽尔说,“见太多了,反而不想珍视,我想拥有一个质朴的东西,不会让你为难的,很自然的东西。”
纪禾抬起脸,他碧色的眼眸就那样直愣愣地望着赫莱泽尔,半晌,他笑了,“好意外,你居然会说这种话。”纪禾抬起手在赫莱泽尔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果然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人情味?赫莱泽尔知道这个词的定义,但内心深处他却并不苟同纪禾的话,因为这份“人情味”,他只会给纪禾。
当然,这一点赫莱泽尔并不打算让纪禾知道,他只是抬手揉了揉纪禾的头发,感受着纪禾片刻的僵硬,凝视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直到纪禾出言提醒,赫莱泽尔才迟迟收回自己的手。
赫莱泽尔的生日会,霍尔大手一挥,办得格外隆重。
纪禾显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排场,听着他的哇哦的赞叹,赫莱泽尔心中微微无奈,自然,身为唯一一个自己亲手请来的客人,赫莱泽尔觉得自己有义务全程陪护,走在纪禾身边的时候,周遭的一切浮华仿佛全然与他无关,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很不赖。
所以父亲让赫莱泽尔离开纪禾,要他陪同与各界名流交谈时,赫莱泽尔忽然觉得周遭都嘈杂起来。
恰巧这时,伽扎也走到了纪禾身边,对他说:“小纪禾,老熟人了,你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纪禾的眼神中有几分茫然,当时的他对伽扎只有恐惧。
第一次,赫莱泽尔心中产生了如此剧烈地,反抗父亲的命令的意识。
当然,他并没有显露分毫,因为纪禾说:“你快去吧,你父亲等着你呢。”
也就是那天晚上,伽扎带纪禾去看了他引以为豪的马儿,隔天,伽扎对纪禾的评价就有了质的改变,从“傻兮兮的小朋友”到“很有眼光的小朋友”。
赫莱泽尔大概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心底并不赞同纪禾是“有眼光的小朋友”这一说法,因为毕竟纪禾看上了简奕霖那个傻逼。
父亲是喜怒无常的,当天晚上,送走所有客人、将纪禾安置好后,赫莱泽尔被霍尔召进了自己的房间。
言辞中,赫莱泽尔知道,父亲很不喜欢纪禾,他称纪禾为“低贱的虫豸”,并告诉赫莱泽尔,像他们这样的A级与纪禾那种B级相交,只会拉低了自身的档次,他认为赫莱泽尔在那个偏远的领主训练营呆得渐渐变了质,因为今天晚上赫莱泽尔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对那些A级们逢迎。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不像你哥哥那样天天喜欢那些没有实质作用的畜生,但现在……我简直不知道我该怎么培养你们了!赫莱泽尔,那个领主训练营你不用去了,当年我是希望给你历练,但现在你从那儿学来的习气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下去了。”父亲慵懒地躺在床上,口齿不清地含混说着,这是他已然做出的决定,他并没有询问赫莱泽尔意见的意思,而只是不容置喙地审判道。
“我会回去。”赫莱泽尔还没怎么思考,身体却已然这样给出了答复,他内心也满意这个答复,他抬眸,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凝视起自己的父亲来。
毋庸置疑,霍尔是个暴君。
就在赫莱泽尔生日的那天晚上,一楼的客厅内,他挥舞着鞭子,发了疯一般地用力,他抽打着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二儿子,而伽扎,也只因为说了一句劝告父亲的话,而被罚跪在地上与赫莱泽尔一同接受鞭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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