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不能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风吹刮着他的发丝,他一动不动。
“还想上去吗?”不久,赫莱泽尔又问。
纪禾心中拧巴得慌,不知是赌气还是不服输,神差鬼使地,他点了头。
琥珀东区的夜景依旧是美的。
但纪禾已经全然无心去欣赏了,因为他的脚尖距看台边缘只有大概七厘米的距离了,好像只要稍微一个脚滑,他的整个身躯就会掉落下去。
他的身躯几乎是紧贴在了赫莱泽尔身上,他的手,已然不自觉地抓紧了赫莱泽尔的臂膀。
虽然表情丝毫没有露怯的意思。
忽然,纪禾听见赫莱泽尔的一声叹息,“倔。”他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说自己。
“亲我一下。”赫莱泽尔的语气,却像是在说,“帮我倒杯水”。
纪禾内心咬牙切齿,他极力抑制住自己发抖的腿部,心中颇有几分不敢相信——赫莱泽尔真就一点都不怕?纪禾抬头,略有些呆滞地望着赫莱泽尔的薄唇,身躯却是丝毫不动的。
纪禾碧色的眼眸落入赫莱泽尔的心中,他看着纪禾微启的双唇,后微微躬身,轻轻印了上去。
虽然极为不想承认,但回到塔顶的套房,纪禾发软的腿部终于耐不住了,他脱力般地坐到沙发上,心跳快得要死,表面却强作镇定。
可算是见识过菲力塔塔顶的“装置”了,也是有够刺激的,纪禾抬眸,盯着手持水杯的赫莱泽尔,他至今仍不确定今晚上这出是不是赫莱泽尔的恶趣味。
赫莱泽尔将水杯递给了纪禾,纪禾一看,居然是一杯牛奶。
“压压惊。”赫莱泽尔说。
死都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的纪禾:“……”
第七十七章 审讯
其实纪禾一点都不喜欢喝牛奶,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长不大高的原因之一,但厌恶就是厌恶,他讷讷地接过那杯牛奶,捧在手心,半天,动也不动。
“不喜欢?”赫莱泽尔坐到他身旁,问道。
纪禾抿嘴,不好意思地点头,将牛奶放到茶几上。
赫莱泽尔的嘴角微微勾起。
“那你想来点什么?”纪禾到塔顶来过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接受到了赫莱泽尔类似于“待客”的询问。
纪禾眨眨眼,其实他现在实在是没什么想要的,他就是想尽快离开客厅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大觉。
不过,迎着赫莱泽尔的眼神,“我想睡觉”这几个字,纪禾着实是有些打不出来。
眼睛四下瞅着,纪禾的目光最终定在了赫莱泽尔的储物柜上,其实他一直都挺在意那地方的,第一次到赫莱泽尔这来的时候,虽然没找到什么任务相关的东西,但在储物柜里,他发现里面有好几瓶酒,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那种。
那一刻,纪禾也不知道自己脑子犯了什么抽,他抬手,往那方向指了指。
“行。”赫莱泽尔答应得很快,还没等纪禾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打开储物柜,将酒瓶拿了出来。
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啊!纪禾内心手抚额,要是平时他肯定得阻止赫莱泽尔,但此时,身为“林淮”的他实在是没有那个胆量。
再说,不喝白不喝嘛,反正他也是真的馋。
怕就怕到时候一不留神暴露了身份。
跟赫莱泽尔一起喝酒,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特别是在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情况下。
酒水就那么一杯一杯地下肚,没有胡侃,没有吹牛,有的只是夜色与昏暗的灯光,和两个脸颊逐渐泛红的人。
这酒真是好酒,就是后劲有点太大了,纪禾颇为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说话,死也不说话!不能崩人设!
他麦色的脸颊微微泛红,碧色的眼眸被酒熏得泛着水汽,他转过脸,冷不丁地与赫莱泽尔对视了。
他的眼神中再没了平日里专属于林淮的怯懦,只是直勾勾,且毫不避讳地盯着赫莱泽尔死瞧,然后想——这家伙长得真好看啊。
然后,纪禾就感觉到,自己离眼前这张脸好看的似乎越来越近了,起初他以为是酒精作用所产生的错觉,但对方温热的鼻息又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赫莱泽尔的气息停在了距离纪禾嘴唇仅有三厘米的位置,纪禾知道,如果自己只微微贴过去一点点,就能触及到那两瓣温热的唇。
纪禾与赫莱泽尔久久地对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眸,就这么凝视着他,仿佛无尽的黑洞,将纪禾的灵魂都吸入其中。
赫莱泽尔动也不动,像是在执著地等待着什么。
纪禾觉得自己的皮肤渐渐开始灼热起来,赫莱泽尔的气息几乎要将他烘熟了,他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跟自己一样炙热的,但本能却告诉他,不可以。
不可以。
但是,纪禾的视线向下微移,他的眼眸中,倒映着赫莱泽尔微启的唇,内里的那抹鲜红像是招他入门的手,轻柔而魅惑地引诱着他,又或许是在怯生生地试探着他的许可。
这一切,都让纪禾喉头发紧、脑内一片混乱。
纪禾不知道自己动没动,反正,他们二人贴在一起了,当他们触碰到彼此的瞬间,赫莱泽尔的舌像是冲破了桎梏的狂徒,爆发出了惊人的攻击力。
赫莱泽尔将纪禾按倒在沙发上,他整个身躯都覆压下去,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们彼此间的气息炙热的像是能将对方融化。
被美人吻了,这是纪禾唯一留存下来的念头,或许他应该尝试去回应……
当然,这得来的只是更为变本加厉的索取。
渐渐地,纪禾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了,他的脖子被反复吸食啃咬,让他觉得自己要被吞吃入腹。
还有那双手……它们游移在衣服下方,反复地试探在某个边缘,让纪禾不适,却又急得近乎发狂。
话说,我都25岁了,我还是个处男吗?纪禾试图开启回忆。
但是眼前的人不满于他的思想抛锚,赫莱泽尔吻住了他的眼睛,凝视着他,强迫他回过神来。
眼角的伤疤似乎又隐隐作痛了。
纪禾费力地眨巴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这人是谁。
是赫莱泽尔。
为什么赫莱泽尔会离自己这么近呢?这家伙不是向来最讨厌自己的靠近了吗?想着,出于本能地,纪禾试图将赫莱泽尔推开。
而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瞬间摧毁了赫莱泽尔先前的一切热烈。
赫莱泽尔定定地望着纪禾,他看着纪禾醉酒的模样,心跳得很快,但纪禾的眼神是飘忽的,好像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哪一刻,真正落到自己身上。
纪禾是想逃的,眼前这个人虽是离开了他,但还是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不能离赫莱泽尔太紧,不能说话,于是他站起身,摇晃着步伐想找一个自己能安稳睡觉的地方。
喝了酒,大概是因为他的步伐过于不稳,赫莱泽尔看不过去,最终将纪禾打横抱了起来。
在纪禾迷茫而极具迷惑性的眼神中,赫莱泽尔将他放到了客房内的床上。
纪禾仍旧盯着赫莱泽尔不撒眼。
“睡觉。”赫莱泽尔的手掌轻轻盖在纪禾的眼睛上,他受不了纪禾那样的注视。
走前,他再次轻轻吻了纪禾的唇。
纪禾觉得有一片羽毛轻轻从自己的嘴唇滑过。
第二日醒的时候,纪禾下意识地去寻找掉落在自己枕边的羽毛。
可随即,他又纳闷了,什么羽毛?睡懵了吧,真是……
*
今天的工作,让纪禾有些紧张。
他将“审查”孙星和洛华。
“没什么好说的。”几天不见,洛华周身戾气渐涨,他斜过眼睛看向纪禾,宛若一只眼神凌厉的恶犬,“所有事情都是我干的,孙星毫不知情,仅此而已。”他眼底泛起的青色告知了他的疲惫。
“我们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动机。”警探双手合握,放于桌前,语气冰冷而生硬。
“妈的……”纪禾听见一声来自洛华的低骂,“就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你们搞毛啊?反反复复问这么多遍,老子都烦了。”
这人的做派,让纪禾开始觉得当初那个乖巧可爱、老是喜欢将手藏在衣袖里的洛华不过是个幻象。
“请你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警官手指不耐地敲击着桌面,拧起眉头,“如果你实在不说,那么我们只能尝试从你搭档口中撬出话来了。”
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墙,纪禾都能从洛华身上感知到找摄人的愤怒,虽然他只是笑着,极为狂妄地笑着。
“你去问啊!”通过扩音器,洛华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但也或许是因为他情绪开始失控了,“见不到我,我哥是不会说话的,虽然有的时候他真的有点笨,但在跟我配合这一方面,他还真没怎么出过错。”
说完后,洛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纪禾叹了口气,执笔将自己方才听到的一些关键词写到了手下的笔记本上。
“喂!那个死哑巴!”洛华的声音略微加大了。
因为纪禾并不是真的哑巴,所以这句“死哑巴”,他反应了一小段时间才记起应当是在说他。
“那个打碎摄影机的,是你吧,那天你也在场,我知道。”洛华盯着纪禾,语气意外地平静下来。
纪禾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盯回去。
“但是我知道得太晚了。”说着,洛华笑了,“说实话,我以前一直看不起你,现在倒觉得还好,等我出来以后,找你切磋啊。”
纪禾内心:谁要跟你切磋啊?疯小子。
“孙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洛华盯着纪禾,一敛笑意,表情所未有地严肃起来,“这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吧。”他问。
离开洛华的审讯室后,接下来,就要面对孙星了。
不如洛华那边那么闹腾,孙星这边安静得很,大多数时候,都是提问者一个人的独角戏,孙星只面无表情地看着。
只有在纪禾来的时候,孙星才略略转过脸。
一进门,纪禾恰好对上孙星脸上的笑意,那是一个极为细微的微笑。
纪禾莫名觉得,孙星此时对他的笑意比在后宫时真挚多了。
纪禾坐在这个房间约摸二十分钟,其间他亲眼见证了孙星的沉默,无论审讯者如何提问,甚至是威逼利诱,他都无动于衷。
并且,纪禾发现他不是消极的沉默,而是看戏般地,坐姿端正的沉默。
久了,纪禾不免觉得无聊,他敲击着手机键盘,飞速地打着字。
“我能问问他吗?我想我能跟他说上几句。”将手机拿起给工作人员看的时候,纪禾脸上挂着腼腆的笑意。
若在平时,这种要求工作人员是会拒绝的,但奈何碰上了孙星这么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硬茬儿。
要是能取得突破,也是可以的,毕竟……眼前这人也是参与者之一。
得到许可的纪禾坐到了孙星的对面。
纪禾平视着眼前这个清俊的青年,忽然觉得这家伙坐的不是审讯椅,而是悠闲的藤椅,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犯人,而是某个古董店的年轻老板。
由于“林淮”是哑巴,所以一如往常地,他们不能以正常方式交流。
纪禾手机递到孙星眼前,上面是刚刚他趁着僵持的时间,在玻璃窗外敲出的文字——
第七十八章 反思
双手揣兜,纪禾走在回家的路上,方才与孙星洛华交流的每一个字,在他的脑海里一一复现。
纪禾向来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但面对这两个曾经的“伙伴”,莫名地,他恨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看了这两人的资料吧。
而资料中所显示的,或多或少让纪禾与这他俩产生了共鸣。
孙星和洛华果然不是什么兄弟,最多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而已。
他们的父母都因为前些年的政治事件被上层迫害而死,二人辗转,先后进了同一家孤儿院。
那家孤儿院临近权限壁垒,虽是在壁垒外,生活条件却并不比壁垒另一侧好上多少。
站在孤儿院的最高层,能一眼望见37号权限区的内部。
被严格管制的权限区,是人们为同类亲手制造出的牢笼,内里的水深火热,在那处看台,一览无余。
不过孤儿院的小孩都喜欢玩,一般没人愿意去最高层观光,孙星除外。
小小的孙星将孤儿院最高层小窗前的那个位置设为自己的领地,每天无聊的时候,他就会跑到这里,往权限区内部远眺。
为什么里面的人,过得总是那么苦呢?这是孙星常想的问题。
明明在里面的,也有很好的人。
有为求同伴温饱而以泪洗面的人;有频繁施与不求回报的人;有为所爱之人存活而拼尽全力的人;也有面对欺压一直正直活下去的人。
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认为是“天生的罪人”呢?
怎样才能拯救他们呢?
“也不是没有办法。”洛华冲孙星眨眼,“成为领主吧。”他脏兮兮的手指指向了远处的一座高塔——领主塔,领主住的地方。
“领主,都是一帮拥有权力的家伙,有权力,就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洛华这么说。
那是洛华闯入孙星领地的第一天。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于是,孙星便有了成为领主的梦想。
但显然,比起纪禾,他的条件要差太多,孤儿院的孩子,连去守护者学院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领主学院了。
并且,他是B级,他的资质,甚至没有同为B级的洛华优越。
洛华的各项指标,在B级中算得上是卓越,而他,勉勉强强混个中上而已。
只有表面上的沉稳,让孙星看起来比洛华要靠谱一点。
但跟孙星不同,洛华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他悠悠闲闲懒懒散散,是个彻头彻尾混吃等死的人。
在孙星看来,洛华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天分。
听孙星这么一说,洛华似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第二天,他突发奇想地告诉孙星,“不如这样吧,我以后,帮你成为领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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