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曹公公在殿外唤了一声皇上,“进来。”黎星宿说道。
“陛下,文永元明日便来见陛下。”刑部尚书贾飞白躬身禀道。
黎星宿嗯了声:“你先下去吧。”
曹公公见两人谈完,对黎星宿问道:“陛下,皇后离宫可要奴才做些准备?”
“坤宁宫的人会做的。”黎星宿没看他,对着这一地狼藉说道:“把这打扫一下。”
曹公公低低应了声是,踟蹰了片刻,犹豫着开口:“陛下,让皇后去剿匪,毕竟不关陛下的事,何苦为此气坏了身子。”
“皇后是死是活朕不关心,但让一国皇后去剿匪,这是把朕的脸面,把皇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黎星宿闻言怒气又起:“他柳永昌今日能让皇后去剿匪,明日是不是就该让朕去打仗。”
曹公公腰弯得更低了:“陛下息怒。”
“罢了,你退下吧。”黎星宿颓然的摆摆手。
一国之主仰躺在黄花梨龙头交椅上,衣袖盖脸,看不清神情,满目狼藉的大殿和颓然的皇帝相称相托。
而从乾清宫殿内出来的曹公公唤了几个奴婢过会儿去收拾大殿后,本该留在宫内的他却径直出了宫。
一路来到了东大街的宰相府。
“他是这样说的?”柳永昌听罢,问了一句。
曹公公的态度谄媚至极,脸上堆着笑:“千真万确,奴才一字不差的转述的皇上的话。”
柳永昌嗤笑一声:“这皇上,说皇家脸面是假,自己贪生怕死是真,软弱至极。”
“可不是吗,皇上一个无知小儿怎么比得上柳相英明神武,这黎国若是少了柳相,让皇上治理,那可真是百姓的不幸啊。”曹公公连声说道。
柳永昌脸上带着笑,显然这话让他很满意,嘴上却说:“你一个阉人,怎可称皇上无知小儿。”
曹公公用手轻轻打着自己的脸:“是是是,瞧奴才这张嘴。”
......
第二日一大早,柳无故看着宫门外等候着的十个人,心中冷笑:这柳永昌真够大方的,剿匪就给他十个人。
为首的一人拱手道:“柳公子,在下骁骑营李汉。”
明面上多少为了维护皇家形象,没有对外说是由皇后亲自去剿匪,只说是柳家旁支一人,但背地里有多少人知道事情,那就说不清楚了。
柳无故点点头,没有多寒暄:“走”
一行人策马离京,没有任何人相送。
此去前路飘渺,但柳无故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他有他的依仗。
谁都不知道,柳国将军柳无故为何一入边境,上了战场便如鱼得水,好似游龙入海,一向跟在太子身后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竟然武功如此高强。
柳无故从现代重生到柳国成为襁褓中的婴儿,脑海里就有一部功法,这功法没有名字,却极其强悍。
他练了十多年,凭借这部功法在边境活下去,本以为再次重生,一切从头,可柳无故却发现上一世的内力在慢慢恢复,就好像绑定着他的灵魂一样,但是目前恢复的仅有四五成。
这个时代没有武林一说,也没有内力,有的只是肉|体的训练,以及骑术,箭术,□□短棍等枪法棍法。
但柳无故也没有因此而得意自满,再怎么说他也是肉|体凡胎,在打仗中也几次死里逃生,险些丧命,虽然最后还是因一杯毒酒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
柳无故策马行进在这京外的林间小道上,想到他在柳国第一次出京,也是这副场景,那时边境战事吃紧,无人看好他,他带着一队人,一路奔波赶到边境。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他想的是他身如浮萍,在这陌生的朝代生长了十几年也没有归属感,便是死在边境也无碍,若是能成功,也算报答皇后在他幼时对他的照顾。
如今他依旧认为自己身如浮萍,可他死了,上一世那些跟随他的人,得不到好下场,那些人助他良多,多少次救他于危亡之际,其中好些人都有妻儿,柳江明不是个仁慈的帝王,柳无故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柳江明杀他,定要付出代价,让他有所忌惮,才能保那些一心向他的人一命。
方才他策马离京,踏过长街看到那街上告示的时间,才知道距离他去世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怪不得柳江明快要娶亲了。
脑中思绪纷乱复杂,各种想法却被衣袖里冲出来的小炮仗打断。
蓝团子飞出衣袖,看着柳无故带着笑意的脸,气不打一出来:【他怎么就,怎么就摆脱不了这鹦鹉的身子。】
“醒了?我说过,我被困在宫里,你就只能留在鸟笼里,我出宫,你出宫。”柳无故笑着说:“怎么样,你爹我没食言吧?”
黎星宿飞过去朝着他的脸就是一翅膀:【不孝子。】
打完人便落在他肩膀上,慢条斯理的梳理自己的羽毛。黎星宿多少有点习惯了,之所以没有开口讨要这只鹦鹉,是因为秋猎那次不受控制的飞,让他感觉到这鸟离不开柳无故多远。
柳无故见它的动作,眼神带上了些真实的笑意,方才若是小丧包选择飞走,那现在站在他肩上的,只能是一只翅膀断了的鹦鹉。
啄着自己羽毛的蓝团子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小脑袋抬头东望望西望望,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又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柳无故空出一只手来摸摸它的背,换来了嫌弃的一啄。
【别摸,会掉毛。】黎星宿试图用眼神向他传递信息,背上锲而不舍的手指告诉他,传递失败。
自从上次掉了好几根羽毛后,小鹦鹉就对自己一身羽毛看重得很,轻易不让人碰,坤宁宫里那些宫女见它可爱,时常想摸一摸,可鹦鹉机警得很,至今没人得手。
这些事情,柳无故是知道的,虽然没说,但他心里很满意,他对自己的东西,都有些占有欲,不喜欢别人碰。
他显然忽视了,小鹦鹉也不让他碰,只不过被他暴力镇压了。
一行人一只鸟就这么赶往盏州,李汉等人这些时日多少同柳无故熟悉了些,只觉得这柳公子养的鸟当真是极懒。
有翅膀不飞,成天趴在柳公子肩膀上昏昏欲睡,一天没几个时辰是清醒的。
而这柳公子在鹦鹉清醒时热衷逗鸟,若是惹生气了,那鸟便扇着翅膀打人,若是惹哭了,柳公子便拿着各种食物哄。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在盏州城外一处林间,李汉策马追上柳无故:“柳公子,前面再过十里地便是盏州了。”
柳无故刚准备回话,一只长箭破空而来直指柳无故。
凌冽的风声呼啸而过,柳无故一拍马背,整个人腾起跃空,在空中翻身避过这长箭:“走!”
李汉等人拔刀,却不是向身后袭来的敌人,而是对着柳无故砍来。
柳无故一马鞭啪得甩在李汉脸上,一条血痕出现在他脸上。
马腹被猛得一夹,马儿长长的嘶鸣一声,马蹄飞快的朝前跑。
柳无故回头看了一眼追的人,立马放下了回身反打的念头,柳永昌那个老匹夫当真看得起他,追杀他的人有数百位之多。
前面有马蹄声传来,等近了,才发现是围追他的人。
柳无故没有停马,以马鞭为武器,用上了内力,马鞭抽出一次,带走一条人命。
身后,无数的箭雨朝着他袭来,柳无故没有回头,也无处可躲。
黎星宿睁眼就是这一幕,瞳孔一缩,下意识飞起来就想替柳无故挡箭。
飞起的身子被人摁住了,“你那点肉挡得了几只箭,想死别用这种方法。”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黎星宿又想啄他了。
柳无故闷哼一声,一甩马鞭扫下迎面而来的一个人,随手拔掉插进背后的箭,微偏过头,看到一人,猛地将箭掷出去,内力使得箭飞得极快。
李汉瞳孔骤缩,重重的摔下马背,心口处赫然插着一只箭。
马穿过林间,见到前面的场景,柳无故低低骂了一声,这他妈就是李汉口中的再过十里地就是盏州了。
前面赫然是一处断崖。
柳无故一咬牙,奔跑中的马猛地冲出断崖。
黎星宿呆呆的被柳无故松开,事情发生的太快,它跟着垂直往下掉,差点忘了自己会飞。
不停有落石掉下山崖,追杀柳无故的人看到他冲出去的那一幕,下马站在崖边低头往下一看。
“怎么办?”一人说道。
“这么高,他摔下去必死无疑,回去复命吧。”
马蹄踏过崖上长着的枯草,枯草被踩踏得紧紧贴着地面,慢慢的,马蹄声人声渐渐弱了。风一吹,引起枯草微微的轻颤。
断崖边,柳无故一手扣着石壁,五指鲜血淋漓,侵染得这灰白的石头殷红无比。
一只蓝色的团子飞在他身边,从左边飞到右边,从右边飞到左边,看上去焦急无比。
柳无故想笑,却引起了一阵咳嗽,血迹从嘴角留下来:“小丧包,你飞得我眼睛晕,上去看看他们走了没。”
黎星宿飞上去看了看,又飞下去,对着柳无故小脑袋猛点,头顶的鹅黄色羽毛一颤一颤的:【走了走了,快上来。】
柳无故双手扣着崖壁上去,扯烂衣摆稍微处理一下伤口,便离开了这里。
黎星宿飞在半空跟着他,时不时飞远一点给他指路。
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人留守在那,看衣服就是方才那群人中的几个。
黎星宿到柳无故面前,对着他焦急的摇头。
柳无故了然:“前面有人?”
小鹦鹉猛点头。
柳无故捂着嘴咳嗽一声:“那上山走山路。”指缝中有血滴答滴答落入土里。
他有内力护着,这点伤应该不重,但不知为何,柳无故越走身子越重。
不知走了多久,小鹦鹉突然兴奋得扯着他的衣摆将他往一个地方引。
柳无故跟着走过去,发现是一间荒废的木屋。
推开门激起一阵灰尘散扬,这里大概是个猎户打猎时暂时休息的地方,里面有些打猎的工具,有张床,不过荒废太久,已经结满了蛛网。
柳无故重重的躺着床上,还没说什么,便昏了过去。
黎星宿连忙飞过去,伸出翅膀放在他鼻子下方,呼出的气体吹乱了羽毛。【还好还好,还活着。】
蓝团子泄气一般坐在柳无故身前,想做些什么,却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看见柳无故脸上是不正常的红,那翅膀碰了碰,黎星宿在心里叹气:怎么会这么烫,这样烧下去,柳无故可就活不下去了。
第10章 做朕的将军
黎星宿察觉柳无故在发烧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办法救他,而是在想柳无故死后,这具鹦鹉的身体是否还会被柳无故所制约。
就如同秋猎那次,那股莫名的力量驱使他飞到柳无故身边去。
浅蓝色的鹦鹉歪着脑袋看向昏迷中的柳无故,男人嘴角还带着血迹,脸上有些脏污,可能因为方才的慌乱,一缕碎发落在额前,但这些都无损他的俊美,反而让他看上去,像话本里的不羁剑客。
黎星宿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昏迷中的柳无故看不到他复杂的眼神,发热让他在昏迷中都不舒服,脸上有些红,呼吸都带着热气。
荒废的木屋里响起一声叹息,随后一只巴掌大圆滚滚的蓝色鸟团子飞了出来。
这木屋门前就有口井,黎星宿飞到井口往里看了一眼,木桶就在井里。
井口旁边有一个可摇动的把手,这是用来打水的装置。
黎星宿飞到把手旁,整个身子抵了上去,把手纹丝不动。
一处杂草丛生,荒废许久的木屋前,一只蓝色的鸟正在奋力的推着井口打水的摇动把手,羽毛蓬松柔软的团子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向前推,把手动了动。
圆滚滚的蓝团子见状,眼中惊喜一闪而过,越发用劲,小肥啾几乎每根羽毛都在使劲,整只团子用出了吃奶的劲,终于,把手被推动了。
小肥啾眼中的开心还没浮现完全,就被往回晃动的把手撞飞出去。它开心的表情僵在脸上,圆滚滚的身子赶忙扇动翅膀,将自己稳在空中。
它泄气似的长舒了一口气,愤愤的盯着摇动把手,朝着把手小小的呸了一口,然后停在空中想辙。
这种打水装置,摇动把手仅仅转一圈是没办法把水桶提起来的,但它现在的身体推动一圈已经是极限了。
小肥啾又飞进屋子里看了看柳无故的状态,他额头很烫,一点降温的迹象都没有,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上,用水打湿帕子在额头放着进行降温的最好的选择。
但是,蓝团子在屋里屋外飞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一张手帕。
它飞到柳无故身边,用鸟喙牵起衣摆,爪子往后退,试图扯破一节衣服下来,可任凭它怎么扯,这衣服一点要破的痕迹都没有。
小肥啾松开嘴,那一块衣摆已经被它的口水弄得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口水打湿的衣摆,小肥啾眼里有些羞窘,掩盖似的拿自己的翅膀擦了擦。
它看了眼高烧不退的柳无故,又看了眼屋外的水井,小肥啾叹了口气,噗通一声,一头扎进水井里。
水井里的水瞬间打湿了全身,羽毛上湿哒哒的吸满了水分,沾水的翅膀很沉重,极其难飞,小鹦鹉颤颤巍巍的飞起来,径直飞进屋内,叭叽一下,倒在柳无故滚烫的额头。
高烧昏迷中的男人舒服得喟叹一声,小鹦鹉听到声音,心里起了一丝捉弄之心,伸出湿哒哒的翅膀,甩了甩,水滴甩了男人一脸。
小鹦鹉眼神里闪过恶作剧得逞的笑,静静的躺在男人额头,充当一个手帕。
一整夜,黎星宿扎进水井里五六次,直到天蒙蒙亮才累得迷迷糊糊睡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破破烂烂的木窗和木屋头顶的缝隙照射进这间荒废陈旧的木屋,熟睡中的男人被这亮光晃过眼睛,眼帘下的眼球动了动。
柳无故睁开眼睛时就感觉到额头湿漉漉沉甸甸的,伸手一摸,摸到了湿漉漉的一团。
看着手心里熟睡的鹦鹉,柳无故的唇紧抿着,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看不清里面的情绪,随手扯下一块衣摆,动作轻柔的擦干熟睡团子身上的水,用自己的掌心捂热冰冷的小身体。
柳无故不知道熟睡中的小鹦鹉昨天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他只知道昨天鹦鹉是怎样帮他退烧的,这是三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有人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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