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空:“……”
凶手留下了金蚕丝琴弦,还采取了那般凶残的杀人手段,定然和两名死者早有嫌隙,而今首要之事,就是排查两名死者的人际关系,看看她们有哪些仇家。
最熟悉两名死者的人,当属软玉馆的老鸨。
统领军动作很快,林惊空一吩咐,立马就将老鸨带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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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软玉馆的老鸨和姑娘们都被暂时关在房间里,众人忙着查探尸体,根本没顾上她们。
老鸨忧心不已,还要安抚姑娘们的情绪,濒临崩溃,此时被人带过来,完全不见昨晚说起收留傻子在楼里时的圆滑,进门后便跪倒在地,林惊空等人还没开口,她就哭了起来:“大人,大人我……”
最后还是林惊空先回过神来,咳了两声:“听说那两名死者是从京城来的,邺城不是什么繁华地方,她们为什么会从京城到这里来?”
老鸨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来邺城,半月前我接到信,说她们二位要来,大人们可知道她们?她们号称‘一曲一舞’,在我们这行小有名气。这是好事啊,我自然不会拒绝,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裴折敲了敲桌子:“你说一曲一舞?”
老鸨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们,听说在京城里可有名哩。”
“一曲谢相思,一舞宋长情,据说她们得顾一曲真传,早些年红火过,但京城不缺美人,随着她们年纪大了,名气便小了许多。”裴折平静道。
林惊空瞪大了眼睛:“年纪大?”
他之前观察过,那两位姑娘正值青春,绝对不到三十岁,这般就是年纪大了吗?
裴折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这行吃的是青春饭,二十多岁已经不小了,她们的技艺又不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很快就被淘汰了。”
刘巡面露惊诧:“她们和顾一曲有关?这一曲一舞,我着实没听说过,不过顾一曲还是有所耳闻的,当年一曲动天下,引得无数王孙公子津津乐道,那是个绝代佳人,可惜香消玉殒了。若这二人真的得了顾一曲的真传,那实在是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多半噱头罢了。”裴折语气嘲弄,“顾一曲何等能耐,如果谢相思宋长情得了她真传,又怎会在京城混不下去?”
刘巡颔首:“这倒也是。”
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金陵九一直乖乖巧巧坐着,裴折突然问道:“你可曾听过顾一曲?”
金陵九掀起眼皮:“乐妓?”
裴折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不上。”
乐妓大部分是卖艺不卖身的,顾一曲起初干的行当比这还要低贱,她十几岁就被人卖到了下等窑子里的,真真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她在下等窑子里接了两年的客,无意中展露出在乐曲上的天分,被人带离了窑子,开始学琴。
琴技上,她是老天爷赏饭吃,修习三年,一曲名动天下,故而被人称为“顾一曲”。
此后一曲千金,她也无需再卖身,成为了世间最出名的琴师,就连天家都曾想过将她收入后宫,但满朝文武对顾一曲早些年的风尘经历十分不满,认为此举会使皇族被天下人耻笑,极力阻止,这才使此事不了了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曾经有一个时代是属于顾一曲的。
对于顾一曲,裴折是打从心眼里佩服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知道的事情要多一点。
那是个可怜的女子,早年父亲病故,母亲带着她改嫁,她是被继父卖进窑子的,那一年她才十一岁。
到她成名时,不过也才十七岁不到。
人生悲喜得失,她已然尝了个遍。
顾一曲死在她二十岁生辰的前一天。
世人多感慨红颜薄命,却不知她临死前都在筹谋着改变自己的人生。
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裴折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提及,他叹了口气,看向金陵九:“今日场合不对,以后再给你讲她的故事。”
金陵九对情绪的把握十分敏感,他能够感觉到,一种似有若无的悲伤萦绕在裴折四周,很轻很淡,是经年日久才会留下的。
刘巡猛地一拍手:“我刚想起来,顾一曲起初好像就是在邺城出名的,后来她去了九州三城表演,最后也是在邺城离世的。”
裴折一惊:“你确定?”
老鸨小声附和:“这事我也听说过,软玉馆上一任老板横死,我接手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将顾一曲带出窑子学琴的,好像还是软玉馆的人,顾一曲的卖身契也在那人手里,所以她成名后才会回来邺城。”
林惊空沉吟片刻,道:“这样说来,她们会来邺城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若师承顾一曲,那她们两人很有可能也在邺城待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裴折深吸一口气,“顾一曲的琴是什么弦来着?”
刘巡:“金蚕丝!没错!是金蚕丝!她那把琴是名匠所赠,用料讲究,就是梧桐木搭配金蚕丝,天下只那一把!”
金陵九平静道:“金蚕丝价格高昂,用作琴弦,如今还算常见,但若要追溯的话,确实是十多年前兴起的。”
林惊空让人将老鸨带下去,沉声道:“凶手在死者身体中留下金蚕丝,很有可能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顾一曲身上,凶手与顾一曲有关?”
裴折激动道:“不可能!”
林惊空拧了拧眉:“裴大人,你怎么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裴折的反应不太对劲,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着毛嚷嚷,想吓退靠近的人。
裴折捏了捏眉心:“没事,我只是在想,凶手是不是在故意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顾一曲十五年前就死了,那时候谢相思和宋长情不过也才十几岁,能和她有什么恩怨。”
在听到十五年的时候,金陵九几不可查地拧了下眉,裴折怎么会将这个时间记得如此清楚,要知道那时他也不过才七八岁。
刘巡赞同裴折的话:“裴大人说的没错,十多年了,还记得顾一曲的人又能有多少,就算那谢宋二人真的和她有仇,顾一曲至死也没和谁在一起过,没个一儿半女,谁会吃饱了撑的来替她报仇?”
金陵九敏锐地发现,在刘巡提到顾一曲没和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裴折的手紧了紧。
若不是知道裴折不可能和顾一曲有什么联系,他怕是都要怀疑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了,裴折的反应实在是很不对劲。
金陵九打定主意,要好好查查顾一曲,虽然裴折说过要给他讲顾一曲的故事,但他更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查到的事实。
包括裴折,包括顾一曲。
裴折状态不对,林惊空没逼他做什么,带着刘巡离开了房间。
现下得知了顾一曲的事,纵然裴折说不可能,他们也得接着往下查,无论凶手是想转移注意力,还是故意给他们留下破案的线索。
林惊空对顾一曲不了解,刘巡年长他不少,对一些事有所耳闻,边走边给他解惑。
邺城往来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刘巡能在这里当将近十年的差,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林惊空与他相谈甚欢,甚至在君白璧怒瞪刘巡的时候,挺身而出,化解了两人的矛盾。
云无恙昏迷的时候直接被抬去了医馆,林惊空刚见着他,视线落在他侧脸的淤青上,眉梢轻扬:“呦,小炮仗精被人揍了?”
云无恙磨了磨牙,恨不得把这欠揍的人给嚼吧嚼吧吞了:“老东西闭嘴!”
林惊空笑得更欢了:“这是恼羞成怒了?”
君白璧见势不妙,拦腰抱住云无恙,他和君疏辞不一样,没练过武,整个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公子,力气有限,根本抱不住云无恙,差点被甩出去:“云无恙!你是想谋杀我吗?!”
他堪堪稳住身子,只觉得自己委屈得很。
先是两个漂亮的姐姐死了,他见都没见着一面,名字还没问到。
紧接着就被人偷袭了,后勃颈现在还疼着,约摸是青了,一晚上没睡个安稳觉。
再后来,又被刘巡当成凶手抓了起来,并且落下个骚扰民女的名头,丢脸丢遍整个邺城了。
最过分的是,裴折还威胁他,他连声委屈都不敢叫。
君小公子的娇气劲儿上来了,重重地哼了声,甩手就往旁边走,寻了个空房间,把门甩得震天响。
林惊空敛了笑:“他怎么了?生气了?”
这是位得罪不起的祖宗,他不想因为君白璧的缘故,和君疏辞产生嫌隙。
云无恙抓了抓头发:“没事,想他哥了。”
林惊空一愣:“想谁?”
“想他大哥君疏辞,他最黏他大哥。”
云无恙抬脚往君白璧所在的房间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又折了回来:“算了算了,让他哭吧,反正过两天他大哥就来了。”
林惊空一脸茫然,还在消化云无恙刚才说的话。
不知是不是受裴折和金陵九的影响,他现在总容易胡思乱想,本该是兄弟情深的画面,落到他耳朵里就变成了禁断故事。
房间里,金陵九和裴折对坐。
金陵九动了动手指:“现在场合合适吗?天气不错,地方不错,只你我两人,我瞧着还不错。”
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
“嗯?”裴折微怔。
金陵九缠上他的手指:“给我讲讲顾一曲的故事?”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关系,让裴折如此在意,还为她失态。
好奇到,等不了太长时间,等不及让天下第一楼的人去查,巴不得现在就知道一切。
裴折陷入无边的沉默之中,半晌,叹息道:“她是个可怜人,刘巡说的没错,她至死没和谁在一起过。”
不知道金陵九有没有在听,他拉过裴折的手,放在自己膝头,然后手指沿着对方的指缝轻蹭,玩得不亦乐乎。
下一秒,裴折骤然收紧手,两人正好十指相扣。
“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曾经有个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还有一更。
忘记说了,七夕快乐!
第53章
顾一曲曾经有个爱人。
在她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遇到了一个想要托付终身的人。
她一生孑然伶仃,寡亲缘,看透世间虚情假意,本以为一生会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却在二十岁生辰之际,生出想要赎身的想法。
——为了她的爱人。
继父将顾一曲卖给了下等窑子,是签了卖身契的,后来她被人带出下等窑子,卖身契也转移到了别人手里。
随着她的身价水涨船高,想要赎身的价钱已近乎天价,纵然是名动天下的一曲千金,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拿出那么多钱财。
更何况每次弹琴所得收入,也不是尽数进入她的荷包。
顾一曲是幸运的,有能力为自己赎身,但她又是不幸的,有钱也赎不了自己。
在她二十岁生辰前夕,终于攒够了赎身的钱,和爱人相约,赎身之后就与他一同闲游,纵情江湖。
怎奈突生变故,她在二十岁生辰的前一天遭到醉酒之人的逼迫侵犯,被虐待至死,尸体赤/裸着扔在大街上,第二天清晨才被人发现。
千金难买的顾一曲,以这样极其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世人多唏嘘,叹她悲苦,命运多舛,却没人为她鸣过不公,那个醉酒侵犯她的人,最后也没被抓到。”
“她这一生,甚至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天下皆知顾一曲,却不晓得她真实名姓。”
“你知道最悲惨的是什么吗,她十一岁被卖到下等窑子,十二岁开始接客,好不容易用顾一曲的身份扬名天下,却至死都没改变贴在她身上的风尘艳名。”
裴折嘲讽一笑。
金陵九仍低着头,看着两人相扣的手:“你可曾知晓她名姓?”
裴折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她本名康宁,顾康宁,健康喜乐,安宁顺遂的名。”
却一生不安宁,一生不顺遂,一生悲苦,无喜无乐。
“你知道她的名字,你知道她是顾康宁,而今我也知道她姓顾名康宁。”金陵九用指尖蹭了蹭他手背,“纵然天下不晓,世人不知,总归有我陪你,了解关于她的一切,她这一生有人记得。”
这是裴折第一次和别人提起顾一曲。
他痛恨世间的不公,拼尽全力想改变一二,每每想到这些事,总会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金陵九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裴折也没想着被安慰,有些事有些人藏在心里太久了,忍不住想倾诉,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他心头的压抑,被金陵九寥寥几句话打消了。
他必须承认,自己被安慰到了。
情感开了闸后,要控制住就是很难的事了。
两人心知肚明,从不知何时的一吻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以至于现在的肢体接触都成了家常便饭。
人都是贪婪的,裴折不可避免地想要更多,他深知自己和金陵九走的不是一条路,完全交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不住期待。
“裴郎今日总出神,也不盯着我看了,是看我看厌了?”
金陵九后背靠着桌沿,慵懒抬眼,眉梢都流露出丝丝别样的风情。
风情这种词,用来形容男人是十分突兀的,但用在金陵九身上,却出乎意料的合适。
裴折暗暗腹诽,就是不考虑其他的事,单单你这张脸,我看上几十年也不会厌,但他偏偏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温吞道:“小九儿姿容绝丽,俊逸无双,我看你若揽镜自顾,怎么可能会厌?”
“……”
裴折对自己容貌的自信,每每都能令金陵九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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