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挑了挑眉:“你这算是恭维,还是嘲讽?”
金陵九笑了笑:“都不是,我是在夸你,我们裴郎口才好,有舌战群儒的名士风采,想来定然以往你我不相识的时候,也没有吃过亏,我很欣慰。”
我很欣慰,你能照顾好自己。
裴折揉了揉额角:“打一巴掌给你甜枣,你是调侃我一顿,给一句甜言蜜语,小九儿可是将我吃的死死的了。”
“有吗?”金陵九语气诧异,眼底却满是自得,“虽然我不觉得裴郎说的对,但你若是这般认为,那我也不介意,能将你吃得死死的,我可荣幸极了。”
金陵九站在灯旁边,四周昏暗,唯他身边明光熠熠,裴折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金陵九好似是一切的终点,他无论走到哪里,走多久,最后都会回到金陵九旁边。
他含着笑意,轻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金陵九弯着眼眸,只对着他笑,并未反驳这话。
裴折绷不住脸,过了会儿也笑了。
两个官差大气不敢出一声,站在稍远的地方,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直到裴折叫他们过去,才挪动步伐:“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裴折看了看周围:“多点几个灯。”
这里屋实在昏暗,不点灯的话,只能大略看一下,没办法仔细的进行搜查。
金陵九抱着胳膊:“还是觉得这里有问题?”
裴折颔首:“不是我觉得,是这里确实有问题,你我当时亲眼所见,绝不可能出错,现在尸体不见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处理得很干净,这里一定会留下痕迹。”
官差将屋里的灯全都点燃,裴折直奔通向后院的门:“当时尸体挂在这里,地面上有一滩血,沿着门缝往外,流在台阶上,你们两个过来。”
官差不明所以,连忙走过去:“大人。”
裴折一把推开门,循着台阶粗略找了找:“此地处理干净了,你们拿两个凳子,爬到门顶上的房梁看看。”
金陵九提醒道:“拿一盏灯。”
裴折点点头:“没错,带着灯,看看房梁上有没有深色的痕迹,或者是绳子留下的摩擦痕迹。”
官差立马应下:“好的,大人。”
两名官差爬上了门顶上,金陵九走到裴折身旁:“裴大人给我安排些什么任务?”
裴折睨了他一眼:“你就跟着我吧,贴身伺候。”
金陵九失笑:“大庭广众之下,别说得这么露骨,等回去到了床上,我们再说这些。”
裴折啧了声:“想什么呢,我可没别的意思。”
金陵九扬扬眉:“是吗?”
裴折理直气壮:“那当然,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外面搜查一番。”
金陵九无可无不可地看着他,半晌,摊摊手:“裴大人,请。”
两人出了里屋,仔细检查了一下台阶,并未在上面发现血迹。
裴折沿着墙根走了一圈,忽然想到什么,兴冲冲地跑到金陵九身旁:“你闻着还有血腥气吗?”
他眉眼亮晶晶的,金陵九心一热,抬手在他眼角蹭了蹭:“什么意思?”
裴折拉着他的手,指了指里屋的门:“之前不是闻着有血腥气吗,现在呢,你还能闻到吗?”
金陵九不咸不淡地问:“你闻着呢?”
裴折皱着鼻子嗅了嗅:“本来味道很重,我能够闻到,但现在闻不到了,应该是被处理干净了,你鼻子灵,你闻到了吗?”
“我啊……”金陵九拉长了调子,在裴折期待的目光中,不答反问,“裴郎这是把我当成狗了吗?”
裴折眨眨眼,语气无辜:“怎么可能!虽然你的鼻子和狗鼻子有得一拼,但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狗呢,哪有这么俊秀出众的狗?”
金陵九:“……”
我谢谢你啊!
裴折抿着唇,催促道:“快说啊,你闻到了吗?”
金陵九伸出食指,点着他的额头,将他推远了些:“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的时候,你才会卖乖撒娇。”
裴折笑了声,捏着嗓子道:“九哥哥告诉娇娇嘛,早点弄清楚这里的一切,咱们也好早点回去……颠鸾倒凤,巫山云雨,被翻红浪,肌肤相贴。”
最后那四个词被他说得婉转悠扬,娇滴滴的,虽然有刻意作乱的坏心思,但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意外的勾人。
金陵九心里拱起一簇火,烧得他整个人都热起来,口干舌燥:“真心话?”
很简单的几个字,组成一句问话,但裴折明白了他的意思。
四周空气热燥,气氛变得暧昧,空气中仿佛遍布着无色的丝线,缠绕在两人身边,拉扯着他们的四肢,怂恿着他们靠近彼此。
裴折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说过无数放浪的话,但骨子里比谁都看重名分,那些词语半是随口玩笑,半是存心勾引,但金陵九那句话问出来以后,他头脑突然一空,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眼里及心底,只剩下面前的人。
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从来都只有一个判断标准,眼前的人倾向于哪种,他私心里就会偏向于哪个答案。
裴折摇摇头,无奈一笑:“我从来不知,自己会为色所迷到这种地步。”
金陵九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裴折倾身靠近了些,正视着金陵九的双眼:“我想说是玩笑话,但当你用这种火热的眼神看向我的时候,我就明白,我没办法拒绝你。”
答案呼之欲出,金陵九指尖发颤,不是恐惧,是激动,激动到整个人都在战栗。
裴折右手一挥,折扇展开,挡住两人的脸,他在扇子后面贴了贴金陵九的侧脸,舌尖伸出,在金陵九滚动的喉结上轻舔吮咬:“若是你,便是真心话。”
想与你做情投意合之人渴望做的事情,想与你水乳交融不分彼此,想每一寸血肉沾染上你的气味和温度,想拥抱你,在骨子里刻入你的名字。
巫山云雨,愿与君共赴。
咽喉是习武之人的大忌,即使是被轻轻咬住,心底也会升腾出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惧,恐惧激发了更深层次的战栗,令金陵九整个人都陷入裴折营造的氛围之中。
仿佛要溺毙,又仿佛漂泊已久,找到归去的路。
他感觉到裴折的齿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轻轻刮擦留下的濡湿痕迹,像是最容易上瘾的药物,只要一接触,就没有戒掉的可能。
金陵九揽着裴折的腰,将他拉向自己,声音哑得厉害:“娇娇这是想要了我的命。”
裴折抵着他肩窝,笑声低而沉:“明明是你要了我的命。”
当那把折扇收起的时候,两人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看不出方才的火热,只残留着些许暧昧的痕迹。
两名官差从屋子里出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汇报:“大人,我们刚才看过了,房梁上确实有摩擦过的痕迹,麻绳粗细,至于痕迹,没有发现。”
裴折“嗯”了声:“你们在屋子里再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绳子。”
待两名官差回到里屋后,金陵九才慢悠悠道:“有血腥气。”
裴折瞥了他一眼:“现在说这些,小九儿不觉得晚了点吗?”
金陵九摸了摸鼻子,耳根有些热:“还不都怪裴郎太勾人,对你,我向来把持不住。”
裴折:“……”
金陵九捏捏他的手,带着他往后院走去:“好了,别气了,我赔你一条线索。”
裴折顿时来了兴致:“什么线索?”
金陵九带着他在后院门口停下:“告诉你尸体藏在哪里,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大概在凌晨。
第105章
裴折瞬间反应过来:“尸体藏在后院吗?你闻到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金陵九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忽略:“前面都找过了,没有藏人的地方,只剩下这里。”
裴折自然相信他的判断,在断案上,他不如金陵九经验丰富,遂抬步往里走去:“这里是储存香料的地方吧,之前过来的时候,我有看到很多干的花瓣。”
金陵九跟在他身后:“制作香膏香粉的东西复杂,这里放的都是经过处理的材料,要制成成品,还需要费一番工夫。”
院子里有木架,木架上面是圆形的大托盘,里面满满都是晒干的茎叶。
裴折从里面挑了一根,放在金陵九面前晃了晃:“小九儿连这都知道?”
“略知皮毛罢了。”金陵九将他手中的东西打掉,“这个味道大,别拿太久,很难洗下去。”
裴折呆了呆,将手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草木根须味道,还好,不是很浓。
院子里晒了十多种东西,裴折吸取教训,没有再伸手去拿,只凑近了瞧瞧,看见形状怪异的,就问问金陵九是什么。
一趟走下来,没见着尸体的影子,裴折对金陵九的佩服程度又上了一层楼,他盯着身前容貌出众的男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就没发现,你有什么不懂的。”
这样不好,样样都出众,很容易被别人抢走的,跟那枝头红杏似的,即使不出墙,长得太俏,也会招蜂引蝶,勾着一群人想伸手采摘。裴折越琢磨越头疼,觉得自己未来恐怕会遇见很多情敌。
金陵九倒没想到裴折忧虑的那一层,只觉得能在裴折展现能力的感觉挺不错,就跟雄性想在雌性面前表现自己多么厉害一样,他也不例外。
“多懂一些,才能配得上我的裴郎。”金陵九瞟过四周,微哂,“况且只是辨认一下草木罢了,算不了什么。”
裴折:“……”
总觉得被内涵到了。
反正是那种亲密的关系,不需要互相比较,金陵九懂的多一些,正好能够和他互补。
裴折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又兴冲冲地拉着金陵九问东问西了,在他看来,探索金陵九比破案有意思多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制作香膏香粉的材料都认识?”
金陵九表情冷淡了几分,自嘲地笑了笑:“为了活下去。”
他没有对裴折隐瞒的想法,反而生出一种借此机会使裴折心疼自己的念头。
金陵九向来知道如何用最少的东西获得最大的利益,除却感情真假以外,其他的都可以算计,包括用示弱来换取裴折心疼怜惜。
他思索了一下,在裴折问出“怎么回事”后,慢条斯理道:“以前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刺杀,有的是刺客袭击,有的是下毒谋害,为了活下去,总得多学一些东西,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多学一点,关键时候能保命的法子就多一点。”
他说的并不详尽,但裴折能猜到未尽之言:“所以你的嗅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刻意训练过?”
金陵九大方承认了:“没错,不仅是嗅觉,还有味觉,听觉,视觉,和触觉。”
裴折久久没有应答,满脑子都是金陵九说的话,那些东西要刻意进行锻炼,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成功?
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金陵九曾经遇到过的刺杀有多么频繁。
因为信物,他也被刺杀过很多次,但大多都是试探,没有真的要他命的,裴折能够想象到,金陵九是和自己全然不同的境遇。
那些人都想置金陵九于死地,因为曾不止一次命悬一线,所以造就了如今的一身本事。
裴折几乎没办法呼吸,揪着金陵九的衣袖,沉默地凝视着他。
金陵九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抱着让裴折心疼的想法,但真的看到裴折心疼时,他又有些后悔了:“别多想,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能够遇到你,并且现在还好好的,已经足够了。
裴折声音很轻:“当时是不是很累?”
金陵九愣了两秒,他想过裴折会说什么,但唯独没有想到裴折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不累。”
裴折声音发抖:“骗人!”
金陵九将他揉进怀里:“好吧,是有一点点累的。”
裴折的声音很闷,震动通过胸腔传递到金陵九身上:“以后我来保护你,不会让你累。”
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工于心计,他的裴郎向来都能抓住他心里最软的一点,金陵九低下头蹭了蹭裴折发顶:“你保护我可以,但我累一点没关系,比如某些地方,某些方面,为了你,我乐意累着。”
裴折:“……”
所有的气氛都被他一句话破坏了,上一秒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这一秒就全都没了。
裴折咬着牙,愤愤道:“你肯定是故意的!”
九公子多么知情知趣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清场合,如果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
金陵九轻笑了声:“但我是真心话。”
一想到他曾经吃过的苦,裴折就气不起来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要带我去找尸体吗,走吧。”
哄好了人,金陵九放下心来:“我们去那屋子里看看。”
刚才只是在院子里打转,把草木香料都检查了一遍,还没有去储藏这些材料的小仓房里看看。
裴折跟在他身后,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没有完全褪干净的红:“这房间太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尸体不可能藏在这里吧。”
里头空间有限,木架依着墙摆放,错乱中有一丝秩序。
金陵九带着他走向架子:“裴郎久居京城,可曾听闻过哪位大人贪污成性?”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里,裴折还是思索了一下:“我所知晓的不多,不过近几年来惩办贪官污吏,最严厉的一桩案子,是御史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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