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不远处。
芈陆眯起眼看了看,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看清对方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至于长相,几乎融入了夜明珠照不到的黑暗里。
他完全探不到对方的修为。
只见那个人对他们抱了抱拳,但话是冲着嵬生说的:“我乃太升宗的外门弟子石方,曾在太升山上和嵬生真人有过几面之缘,不知嵬生真人可曾记得。”
嵬生自然是记不得了,除了长相出色的美人外,他从来不把这些小喽啰放在眼里,可转念想到自己眼下的情况,他不由得起了一些其他心思。
“自然记得。”嵬生说完,正要说下一句,便冷不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到了他的腰窝上。
哦——
原来是芈陆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长鞭的握把恰好杵着他的腰窝。
芈陆笑道:“师兄,你和师弟都受了伤,歇息要紧,日后寒暄也不迟。”
嵬生:“……”
不远处的石方听清了芈陆的话,便道:“那我不打扰嵬生真人和师弟们歇息了,改日有机会,再请嵬生真人喝上两杯。”
随着话音的落下,石方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石方回到他们之前落脚的地方。
马车里的三个姑娘早已翘首企盼多时,见他回来,赶紧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石方等她们问完,才笑着安慰她们:“你们暂且放心,对方都是药宗堂的人,在此地路过,才留下来歇息一宿,并且其中两人负了伤,剩下那个没负伤的年轻人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不足为惧。”
闻言,景桃和禹莺同时松了口气。
只有倪文慧的反应不大,但难看的脸色多多少少缓和了些许。
石方道:“你们也早些歇息,外头有我看着,不用轮流守夜,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景桃点了点头:“有劳了。”
另一边,芈陆从嵬生的百锦袋里翻出两条毯子,这两条毯子一摸便知不是凡物,裹在身上几乎感受不到冷风的拍打。
芈陆自己裹了一条毯子,又给还在昏迷中的斛律偃裹了一条毯子,剩下嵬生瞪着充血的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嵬生勉强压下直往天灵盖冲的怒意,沉声道:“我呢?”
芈陆已经坐到板车上,还把斛律偃往边上挤了挤,他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你什么?”
嵬生道:“我的御寒衣物呢?”
芈陆道:“可是毯子就两条,我一条他一条,没有你的了。”
嵬生闭了闭眼,迫使自己保持冷静:“五毒的百锦袋里有一条同样的毯子,你可以把那条毯子拿出来给我。”
说到这里,嵬生又是一阵来气。
这个芈陆明明是古秋和芈何峰从小宠到大的独子,却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一样,不仅收走了他们所有人的百锦袋,连他们身上备的符纸和碎银子也不放过。
就没见过像芈陆这么贪婪的人!
芈陆并不知嵬生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他苦恼地说:“可是五毒的百锦袋有禁锢,我解不开。”
嵬生道:“我教你解开。”
芈陆眼前一亮:“好呀。”
药宗堂的禁锢之术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难是对宗门之外的人难,容易是对宗门之内的人容易。
嵬生身为药宗堂的元老之一,早把几种禁锢之术烂熟于心,三言两语便教会了芈陆。
然而芈陆在五毒的百锦袋里翻了半天,什么都没翻到。
嵬生被冷风吹得直哆嗦,刺骨的寒气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脚底往上钻。
若是以前,他能轻松察觉到不对,可这会儿他的脑子被冻得有些不清醒,又道:“你再翻翻七杀的百锦袋。”
芈陆道:“他的百锦袋也有禁锢。”
嵬生咬牙:“这是另一种禁锢之术,我再教你。”
芈陆眼睛亮得跟天边的星辰似的:“好呀。”
解开禁锢后,芈陆又翻了半天,居然翻出一条捆仙绳来。
他心下好奇,把捆仙绳朝嵬生身上一扔。
嵬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骤然一紧,再下意识挣扎时,已经没了挣扎的余地。
等他看清身上的东西后,顿时额头青筋爆起,看向芈陆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你在做什么!”
芈陆把七杀的百锦袋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裹着毯子坐回板车上,他恍然地开口:“原来是这个作用啊。”
嵬生怒道:“给我松绑!”
芈陆老实道:“可是我不会。”
“捆仙绳不需要术语,有手就能松绑。”嵬生道,“这是你给我捆上的,只有你才能给我松绑。”
芈陆哦了一声,忽然笑了笑:“反正你不老实,把你捆起来,我便放心了。”
嵬生目眦欲裂,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一时间整张脸黑得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所以你说没从他们的百锦袋找到毯子,都是骗我的?”
芈陆闭上眼,不说话了。
安静许久,夜里响起嵬生崩溃的咆哮声:“芈陆!!”
芈陆蜷缩在斛律偃身边,却不敢让自己入睡。
他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浮现出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自打他从嵬生嘴里听说药宗堂堂主前不久逗留于此后,一切都有了眉目。
为何斛律偃执意往镇上走。
为何斛律偃去到镇上后又没了方向。
因为那时的斛律偃感受到了他的舌也就是药宗堂堂主的存在,他寻着直觉往前走,却恰巧与药宗堂堂主失之交臂。
药宗堂堂主乘坐飞舟离开,才让斛律偃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芈陆回忆起原剧情,他记得斛律偃第一个拿回器官的对象确实是药宗堂堂主,可那是两年之后才发生的事了。
倘若让这件事提前发生,那么是否能让既定的剧情引发蝴蝶效应?
芈陆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竟然有种看见了希望曙光的感觉。
如今药宗堂堂主去了神仙谷,药宗堂正处于群人无首的分散状态,适合他们先去踩踩点。
去药宗堂的路程不远,但也不近,正好方便他一边走一边修炼。
就是不知斛律偃何时才能醒来。
芈陆想来想去,虽然有向斛律偃坦白的念头,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了,他跟了斛律偃那么久,深知斛律偃的脾性有多么怪。
多说多错,不如少说多做。
后半夜,芈陆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没一会儿,他陡然被一阵车轮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惊醒,睁眼一看,便瞧见一辆马车飞快地向他们驶来。
“嵬生真人!”马车外传来石方又惊又惧的声音,“不好!我们遇到妖兽群了!”
说来也是倒霉。
尽管这里妖兽众多,可因食物稀少的缘故,妖兽们很少成群结队,然而最近斛律家接二连三地造势,让在外游历的修真者数量暴涨。
修真者一多,那些独来独往的妖兽也就屡屡遭殃。
有些妖兽有了灵识,知道团结力量大,于是开始成群结队地活动。
其实妖兽群不多,可今晚偏偏被他们碰上了。
果不其然,石方的话音刚落,地面隐隐传来震撼,并且震感越来越强——似是有一群体型巨大的东西在迎着冷风向他们奔跑而来。
边上的嵬生先是脸色一变,随即咒骂一声:“该死,竟然连传闻中的妖兽群也能碰上,真是倒霉透顶!”
眨眼间,马车驶到他们面前。
石方拉紧缰绳,嘴里发出吁的一声,马儿前蹄高抬,在月光下扬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快上来!”石方急道,“里面只有三个姑娘,她们已经同意载你们一程。”
第016章 姑娘
石方的马不是普通的马,虽然比不上那些稀有珍贵的飞行法器以及需要大量灵石才能维持运转的飞舟,但是它的奔跑速度肯定比普通的马快得多。
至少不用担心被后面的妖兽群追上。
芈陆瞬间作出决定,以最快的速度从板车上爬起来。
他把身上的毯子连同地上的法器一起全部收进乾坤袋里,随即连毯子带人地抱起斛律偃,转身上了石方的马车。
马车的踏板偏高,芈陆单独上车容易,偏偏这会儿他怀里抱着一个斛律偃,上车难免有些困难。
还好马车里及时伸出几条纤细的手臂拉住了他。
芈陆在倪文慧等人的帮助下上了马车,气喘吁吁地道完谢,忽然听见外头响起嵬生崩溃地吼声:“我呢?!”
芈陆这才想起还有个嵬生,他回头看去。
只见嵬生从头到脚都被捆仙绳绑得结结实实,根本上不了马车。
嵬生已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连蹦带跳地来到马车门外,发红的双目死死瞪着芈陆:“你倒是把捆仙绳给我解开啊!不然我怎么上去?”
芈陆伸手抽走了嵬生身上的捆仙绳。
嵬生赶紧上车坐下。
马车外的石方见他们都上了车,忙不迭驾了一声,扬起马鞭用力抽打在马儿的屁股上。
马儿发出长啼,带动马车飞快地奔跑起来。
马车行驶在尘土飞扬的荒地上,车身因速度过快而左摇右晃。
本就不大的马车里一下子容纳下六个人,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猛地变得拥挤起来,坐在一排的人几乎是腿贴着腿、手挨着手。
不过男女有别,倪文慧等三个姑娘坐一排,芈陆抱着斛律偃和嵬生坐一排。
嵬生被方才芈陆扔下他就跑的行径气得头脑发昏,恨不得就地解决掉芈陆和斛律偃这两个麻烦。
但他知道自己也就是想想罢了。
不仅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根本不是芈陆和斛律偃的对手,还因为石方等人也在,石方拜入的太升宗不是省油的灯,倘若知道斛律偃还有其他用途,那么和他们药宗堂争抢斛律偃的对手便多了一个。
嵬生思来想去,还是硬生生地忍下了铺天盖地的火气。
忍到后面,他身体微颤,整张脸沉得吓人。
倪文慧等人皆被嵬生阴沉的脸色吓到了,但她们不好多问,便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正在调整怀里人的睡姿的芈陆。
光论相貌,芈陆比嵬生好看许多、也更像好人。
至于芈陆怀里的那个人,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瞧见那个人散落下来的乌黑长发以及从毯子里滑落出来的一只手。
而其他地方,都被毯子遮掩得严严实实。
倪文慧正好坐在芈陆对面,她的视线微微下垂,便定格在了那只若有似无地碰着她裙摆的手上。
好漂亮的手。
也好白。
倪文慧心想,这只手比她见过的所有姑娘的手都要精致好看,都说以手见人,也不知这只手的主人拥有何等的绝色容颜。
刚想完,对面传来芈陆感激的声音:“多谢三位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若是没有三位姑娘,也许今晚我等便命丧于此了!”
倪文慧藏在面巾下的脸挂上客套的笑容,她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景桃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
倪文慧立即明白了景桃的意思,她轻咳一声,咽下了想说的话。
很快,便听得景桃用另一种声线回答:“举手之劳,公子不必介怀。”
禹莺也道:“但我们前行的方向和药宗堂的方向截然相反,若我没记错的话,药宗堂是在九尧县吧?”
“是的。”芈陆点了点头,才道,“目前保命要紧,等摆脱了后面的妖兽群,还要劳烦姑娘们随便找一处地方放我们下去。”
禹莺道了声好。
说完,他们都沉默下来。
一时间,只有车身颠簸发出霹雳哐当的声音以及外头狂奔的马蹄声充斥在拥挤的马车里。
后面的妖兽群紧追不舍,从地面传到车身的震感越来越强,石方不得不加快抽鞭的速度。
随着车速的加快,车身左摇右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芈陆担心怀里的斛律偃挤着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尽量把斛律偃的手和脚都圈在怀里。
他忍不住用余光多看了对面的姑娘两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感觉那个姑娘的穿衣打扮和气质都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能真的在哪里见过吧。
只是那个姑娘同其他两个姑娘一样用面巾蒙着脸,发饰也被一条薄毯遮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仁眼。
对方如此打扮,让他实在无从辨别。
但芈陆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眼下除了嵬生和药宗堂堂主,其他人都不太重要。
芈陆不动声色地收回余光。
这时,倪文慧还是没忍住压着嗓音问道:“公子,你怀里的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嵬生噗嗤一笑:“他哪里是个姑娘?他就是个带把的小子。”
“啊?”不仅是倪文慧,连景桃和禹莺的眼里也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可还没惊讶完,她们便猛地反应过来嵬生方才说了一句荤话。
刹那间,三个姑娘都闹了个大红脸。
幸好有面巾遮挡,不用担心被对面的人瞧见她们脸上的尴尬和窘迫。
芈陆没想到倪文慧居然把斛律偃认成了姑娘,好笑之余,他编了个理由解释道:“我师弟中了妖兽的毒,虽然性命无忧,但是清醒的时候不多,我们别无办法,只有等回到宗门再找人帮他解毒。”
嵬生冷笑:“呵。”
如此蹩脚的理由,鬼才相信。
“中毒?”景桃皱了皱眉,“妖兽的毒需尽快解开,否则随时有性命之忧。”
芈陆叹气:“是啊,所以我们才急着回宗门。”
“原来如此。”倪文慧心生怜悯,同情地说,“倘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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