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识抬起手在眼前挡了挡。
“宗主?”耳旁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你醒了吗?”
芈陆缓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去。
视线里很快映出燕丰那张消瘦得过分的脸。
燕丰小心翼翼地蹲在斛律偃身旁,小声问道:“宗主,方才你和副宗主不小心进阵法里了?”
芈陆嗯了一声,在燕丰畏手畏脚的搀扶下坐起来:“斛律偃呢?”
“在那边呢。”燕丰赶紧往前指了下,他生怕芈陆多想,忙不迭地解释,“宗主,我们是想把你们抬进屋的,可我们担心自己笨手笨脚的把你们哪里磕着碰着了,只好在这里等你们醒来了。”
芈陆这才瞧见燕丰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都是侥幸在斛律偃手里活下来的人。
那几个人皆是年纪不大,刚拜入药宗堂不久,手上没有沾染一点鲜血。
否则不管芈陆说什么,杀疯了的斛律偃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至于燕丰这个人。
芈陆忍不住多看了燕丰两眼,他记得那天他压根没有注意到燕丰,是斛律偃自己放过了燕丰。
虽然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放过燕丰,但是依照他对斛律偃不多的了解,斛律偃绝对不是觉得燕丰这个人不错才将其留下。
有些时候,活得越久,死得越惨。
燕丰捕捉到了芈陆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顿时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鸡皮疙瘩也迅速爬了满身,他惶惶不安地喊道:“宗、宗主?”
芈陆骤然回神,摆了摆手,向斛律偃走去。
斛律偃昏迷了足足十天。
这十天里,闲来无事的芈陆把整个药宗堂都熟悉了一遍,顺便让燕丰等人将齐望天那些人和斛律偃打架时破坏的房屋修缮了。
药宗堂里种满了色彩明艳的花花草草,起初芈陆还以为它们只起到了观赏作用,后来察觉到不对,找燕丰一问,才知晓这些花花草草全是用来制作各种药物的药引。
作者有话要说:
又收到好多雷和营养液,谢谢大家!晚点再更一大章!
第043章 膏药
他让燕丰带他去了药宗堂里存药的地方。
那个地方的入口居然在明德义的书房里面, 燕丰在断壁残垣中敲敲打打寻寻觅觅,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到入口。
没想到通过入口进去,里面别有一番洞天。
“前宗主在这里设了一个传送阵, 虽然我们是从前宗主的书房里进来, 但其实我们这会儿已经在后山的半山腰上了。”燕丰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 一边引路一边为走在后面的芈陆解释。
芈陆道:“你们前宗主可真是谨慎。”
“是啊, 人心隔肚皮, 若不谨慎些, 指不定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燕丰随口应道,可话音刚落, 他像是冷不丁地想起了什么, 表情逐渐僵硬。
芈陆走在后面,自然注意到了燕丰那张脸在夜明珠光照下的变化, 他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燕丰赶紧摇了摇头。
芈陆哦了一声, 没再追问。
但若是他仔细看的话, 便会发现燕丰的额头上溢满了冷汗,密密层层的恐惧在他眼里铺开。
一句无心的话, 倒是提醒了他自己。
他原以为斛律偃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才留他一条性命,可眼下想来,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斛律偃不是个不谨慎的人, 只是信了他们多年的情分,才会在两年前义无反顾地跟他走。
斛律偃有多恨他,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而且如今的斛律偃完全没了曾经的影子, 单凭斛律偃放任干尸傀儡把药宗堂的人几乎杀光这点来看, 斛律偃肯定不会放过他。
那么留他一条性命, 可能是别有所图。
想到这里, 燕丰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没趁着芈陆和斛律偃昏迷时把他们杀掉。
他修为不高,存下的法器不多,连一样本命法器都没有,倘若和斛律偃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真是怕了那群干尸傀儡,因此即便在芈陆和斛律偃昏迷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来其他人和他有同样的顾虑。
不过现在的斛律偃尚处于昏迷当中,兴许是他先下手为强的好机会。
燕丰攥紧拳头,打定主意后,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事不宜迟,最好今天就动手。
至于那个抢走他们宗主位置的新宗主……
燕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虽然芈陆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但是他不知道芈陆的乾坤袋里到底藏着多少宝贝,凡事稳妥一些为好。
假若斛律偃死了,还怕收拾不了一个筑基期的人吗?
“燕丰?”
芈陆的声音拉回了燕丰的思绪。
燕丰回神看见芈陆站在一个放得满满当当的架子前,手里拿着一盒药物,但芈陆没有打开那盒药物,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盒上的纹路。
“宗主。”燕丰连忙走过去,看了眼盒子后,伸手接过。
芈陆顺势松手。
“这里面装着七步丹,需要混入清水中让人服下,凡是服下之人,只要走出七步便会七窍流血而亡。”燕丰拜入药宗堂六七年,对这些东西多少了解一些。
说完,燕丰打开盒子,双手呈过去。
芈陆接过一看,果然看见里面装着五颗黑色丹药,和他平时服用的灵丹有些相像,只是体积更小,便于隐藏。
燕丰又道:“美中不足的是这七步丹混入清水时的气味极大,不利于悄悄使用,多是用在明面上。”
“哦。”芈陆道,“好的。”
随后,他啪嗒一声合上盒子,并直接把装着七步丹的盒子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燕丰:“……”
芈陆瞥了眼燕丰五味杂陈的表情,疑惑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燕丰顿时犹如学堂里被夫子点了名的学生,脸色煞白,当场把脑袋晃得跟竹蜻蜓似的:“不敢不敢,我没什么想法,还请宗主继续过目。”
芈陆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我还以为你在不高兴我乱拿你们药宗堂的东西呢。”
燕丰:“……”
的确是这样,但他怎么可能承认?!
于是燕丰后退一步,抬手捂嘴,做出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接着惶恐道,“宗主说笑了,如今整个药宗堂都是宗主的,药宗堂里的东西,自然也都是宗主的,宗主想拿便拿,就算宗主想要搬空整个药宗堂,我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宗主高兴,我便高兴。”
别的不说,这个燕丰的嘴还挺滑溜,说得芈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讲道理,他哪里是什么宗主?不过是在斛律偃大开杀戒之后捡了个漏罢了。
左右斛律偃不想当药宗堂的宗主,就只有他来当了。
被捧到云端上的芈陆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他摸了摸下巴,颇为难为情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燕丰:“……”
接下来,燕丰便眼睁睁地看着芈陆动作麻利地把架子上的盒子一个个地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不一会儿,库房空了大半。
本来还想等把斛律偃和芈陆依次解决掉后独吞整个库房的燕丰当场绷不住了,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
芈陆来到最后一个架子前,正要伸手,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燕丰的安静,他扭头看去,只见燕丰一脸被割了肉的痛苦表情。
“燕丰?”芈陆明知故问,“你又怎么了?”
燕丰心疼得都快哭出来了,却不得不强撑着摇头:“没什么。”
芈陆收回手,担忧地看着他:“我一下子拿走你们药宗堂这么多东西,你作为药宗堂的老人,不会生气吧?”
燕丰:“……”
你拿都拿了!
这个时候才来问有什么用?!
关键是他能点头吗?
哪怕他快气炸了也不敢点头承认啊!
燕丰拨浪鼓似的摇头:“只要宗主高兴,我便高兴呜呜呜……”
“你怎么哭了?”
“我高兴哭了。”
芈陆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他回头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粉色且绘有桃花的盒子,问燕丰:“这又是什么?”
燕丰流着泪盯了那个盒子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眼睛后,说道:“回宗主,此乃万愈膏。”
“万愈膏?!”芈陆惊讶得拿着盒子来回翻看了几遍。
他知道药宗堂的万愈膏。
听说万愈膏是药宗堂里最宝贝的药物,制作过程漫长且艰难,往往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制造出五盒左右。
不过万愈膏的作用极大,有止血、治伤、阻止灵力流失等功效,不仅如此,它发挥作用的速度还极快,若是一点小伤,那么涂上万愈膏后,只需要眨眼的功夫便能愈合。
在野外受伤的话,时间就是金钱,万愈膏的存在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险。
因此,药宗堂的万愈膏在外面已经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芈陆还以为药宗堂的万愈膏早在他们攀关系时就送完了,结果还留了这么一盒。
但在欣喜之余,芈陆还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复杂地瞥了眼燕丰。
燕丰何等机灵,只要一眼便瞬间明白了芈陆的意思,他上前两步,从芈陆手里拿过盒子。
他用右手的拇指指甲在左手的手背上划出一条血痕,随后打开盒子,又用右手的无名指在盒子里沾了些许晶莹剔透的膏药出来,轻轻涂抹在血痕上。
才片刻功夫,血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很快,燕丰的手背恢复到了原样,丝毫看不出方才受过伤。
燕丰合上盒子,低头递给芈陆。
芈陆欢天喜地地把万愈膏放进乾坤袋里,做完这些,他在空气中嗅了嗅,感叹道:“好香啊。”
“是啊,万愈膏的药引本身有着极浓的香味,我们制作时也没有特意去掉那些香味,正好掩盖难闻的血腥味。”燕丰解释道。
燕丰的头埋得很低,豆大的汗水在他的额头上凝结,又顺着脸颊往下滑。
他攥成拳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可惜芈陆并未注意到这些。
将库房扫荡一空后,芈陆才被燕丰引着离开了库房。
芈陆还要去看斛律偃,他对燕丰摆了摆手,示意燕丰自由活动。
燕丰如蒙大赦,溜得比兔子还快。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他才慢慢停下发软的脚,可还是支撑不住地一屁股摔到地上,他勉强靠坐到旁边的树上,满脸汗水,衣服也被冷汗打湿。
他身上散发出极浓的香味,正是方才那盒万愈膏的香味。
他骗了芈陆。
那盒膏药根本不是万愈膏,而是药宗堂新研究出来用于催/情的膏药。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困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努努力!
第044章 毒气
那盒膏药的药性极猛, 且发挥作用的速度不比真正的万愈膏慢,方才几乎是在燕丰敷用的瞬间,药效便开始发挥作用了。
不过药宗堂研究出来的催/情药, 岂是市面上那些普普通通的催/情药可以相比的?市面上那些催/情药多是用于在床笫/之欢上助兴, 而药宗堂研究出来的那盒膏药多是用于单方面凌虐的时候。
因此, 除了药性极猛外, 那盒膏药还有一个作用, 那便是和万愈膏一样止血、治伤。
毕竟在那方面的事上, 怎么可能不出血呢?
想到这里,燕丰心里顿时多出几分报复的快感。
不管芈陆是否相信他的说辞, 只要芈陆拿走了那盒膏药, 那么总有一日能用得上。
也不管芈陆把那盒膏药用在何处,只要用了, 那么得到的结果肯定是芈陆不愿得到的。
呵!
一个筑基期的人, 居然有脸坐到他们药宗堂的宗主位置上, 也不嫌屁股下的椅子咯得慌。
没了斛律偃,那个所为的新宗主什么也不是。
燕丰咬紧牙关, 很快尝到了口腔里蔓延的血腥味。
他不敢耽搁,忙不迭从百锦囊里拿出两粒解药塞进嘴里, 随即闭眼打坐。
他服用的解药并非那盒膏药的解药, 只能帮助他延缓药效,给予他充足的时间运功将药效排出去罢了。
其中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
不一会儿,燕丰已是满面潮红, 整个人湿得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新宗主啊新宗主, 我为了让你相信我的话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你可要好好利用那盒膏药才行啊。
燕丰如此想完, 心里隐隐多出几分期待。
-
另一处。
芈陆已经在斛律偃的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了, 他看斛律偃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索性就在斛律偃的床边打坐修炼。
一个下午一晃而过。
等芈陆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早在不知不觉中临近黄昏。
药宗堂所设的结界完全掩盖了外头的天气,芈陆不知道外头是否还在下着鹅毛大雪,他只能看见结界里面虚幻出来的春日暖阳。
他算了算日子,竟然快到年关了。
没想到他出来了这么久。
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这都是芈陆头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年,也是他头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过年。
以前的他就是个病秧子,即便下了床,也不会去到离床很远的地方,乃至有些时候,他爹娘还会安排一个医修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似乎已经被挤到脑海深处了,不特意回想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只是现在想起来了,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都是剧情需要罢了。
他甚至不想再回到那个被作者构建出来的虚假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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