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余沉下意识道,他忘记方禹在这个房间有一半以上的使用权,所以等他说完后就尴尬了。
方禹坐在轮椅上,膝盖铺着一个墨绿色的毛毯,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漠,那双仿佛能看透所有的黑眸也是格外的犀利,一看就知道是个长期身处阴暗的男人,非常难与其相处。
“过来。”
余沉没上前,反而还后退。
方禹盯着余沉,等余沉越来越紧张后,他才道:“你知道方家给余家的聘礼是多少吗。”
“一千万。”
“假如你要悔婚,但如果你父母不愿将聘礼归还的话,单凭你一人,你觉得你需要多久才能还得起?”
余沉迟疑道:“一辈子?”
方禹唇角扬起,不见半点温和,却像是刚啃食完血肉的恶犬,獠牙鲜血淋漓:“答对了。”
余沉眼睛倏地瞪大,不敢相信对方居然跟自己开玩笑。虽然这个玩笑他一点都不喜欢就是了。
方禹冷漠道:“如果你觉得你能还的起,那你就继续站在那里。”
还不起。余沉没开口,但他哑口无言的憋屈神情却已经将他心里的答案说出来了。
方禹眯着眼,刻意压低的嗓音很有磁性:“过来吧。”
余沉心下一沉,他不敢看方禹的眼神,但酒意上涌后的脑袋,让余沉的脑袋依旧有些迷煳,他强迫自己冷静,虽然他内心深处的惶恐让他根本就想不起来什么是冷静。
方禹没有催促对方,因为他不着急,但方禹那双冷漠的黑瞳却始终注视着余沉,眼眸深处藏着复杂,但后者却没有注意到。
余沉慢吞吞的走过去。
次日,婚后第一天。
余沉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卧室内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了,屋外的阳光透进来,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余沉左右环顾后松了口气,方禹不在房内,这已经是对他最好的眷顾了。
余沉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他发烧了,新婚第一天就生病,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余沉有些开心的想着。
余沉休息了一下,这才拨通了内线电话,让方管家帮自己找医生。
没多级,家庭医生就来了,他是个地中海式秃头的中年男人,长得很普通,一股子的书卷气,他皱眉道:“吃完药之后,记得多休息,多喝热水。”
余沉嗯了一声,他的身体他知道,生病了多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医生,麻烦帮我个忙。”
家庭医生给他准备药:“你说。”
“帮我放一下热水,谢谢。”余沉脑袋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
家庭医生给他准备了退烧药,嘱咐他记得吃药,然后就去帮忙放热水了,非常热心肠。
等家庭医生离开后,余沉慢吞吞的走到浴室,就几步路的功夫,他觉得自己像是走了一天一夜,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嘎吱,门从外面打开。
躺在床上休息的余沉看去,是方禹。他看到对方的时候,脸有些不自然,可能是想到对方是自己名义上的新婚丈夫的缘故,所以总是不太敢看对方。
方禹:“好点没有?”
余沉镇定的点头,吃完药已经退烧了,可想而知他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余沉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方禹意味深长道:“这里也是我的房间。”
话落,余沉只觉得空气都凝固着尴尬。
余沉躺在被窝里面,他生病了,总感觉嘴巴苦苦的,所以他想吃颗糖了,但方禹就在旁边,他也不好去拿糖果,只好忍着。
方禹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他拿出来一看,皱着眉:“嗯,我知道……”
趁着方禹跟人打电话的功夫,余沉手忙脚乱地在床边柜子拿一块糖,打开糖纸后就塞到嘴巴里,嘴巴鼓鼓的咬着糖,甜甜的糖果充斥着嘴巴。
余沉不知道,正在打电话商量事情的方禹,其实还在分神看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而那双总是布满阴霾的双眸,不知何时竟然染着一层笑意,很浅,而且稍纵即逝。
方禹道:“下楼吧。”
“去哪?”余沉条件反射道,语气有着警惕。
方禹头也不回道:“结婚第一天后要回方家主宅给祖先们上香,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下楼吧,不要迟到。”
余沉只好乖乖的起床换衣服。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所谓的规矩,但自己又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只好苦着脸起床跟着出去。
走到一楼客厅时,方管家正在客厅用干布擦着一个瓷瓶,几个女佣也在打扫卫生,方管家拿着干布走过去道:“司机在外面准备好了,大少爷您看看,我们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方禹垂眸摆动腕表,这似乎是他的一个小习惯:“告诉方朝安,我不希望看到他在今天迟到。”
方朝安从昨晚到今早一直没回家,方禹没去管,可能是因为刚结婚所以心情很好。
方管家不卑不亢,语气温和:“是的,大少爷。”
保镖上前,接手余沉的工作,自己推着方禹的轮椅,余沉就跟在他们的身后。
在车里,余沉坐在车内,身边是方禹,两人现在身份是新婚夫夫了,感觉跟以前自然是不一样的,毕竟连红本本都拿了,余沉不自在的打破僵局:“方总这几天还要上班吗。”
他愿意只是随口问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但这番话落到方禹的耳边,却变了一点味道。
正在看手机邮箱的文件的方禹抬头,语气郑重道:“将近年底,公司这段时间的事情会很忙,所以我现在还抽不出时间陪你,等过段时间有空了,我会让方管家安排旅游地点的。”
余沉唔了一声,他想解释的,他并不是要跟对方一起婚后出游,但话到嘴边,他总感觉如果自己真的解释的话,可能方禹会更加不开心。
想到这里,余沉立即就乖乖地闭上嘴巴了。
没一会,余沉就觉得困了,他刚吃完药睡醒,按理说正是精神百倍的时候,但现在却还是很困,余沉也没坚持,歪着脑袋就睡着了,等他被人叫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方家老宅的门前。
余沉迷惑道:“嗯,到了吗?”
他这是下意识的询问,却没料到方禹认真的回答他:“嗯,已经到了。”
余沉被吓一跳,他转头看去,却见方禹那双深邃黝黑的双眸在看着他,像是很郑重的看着他,有股子难言的认真,让人很是舒服。
余沉从来不知道方禹会有这一面,他抿着唇,莫名其妙的,他的耳朵有些热,他道:“哦。”
但说完之后,生病的余沉却迟钝的没有下一步动作,倒是方禹,率先打开了车门,等方禹出去后,余沉才后知后觉的跟着下去。
方家老宅的管家早就在等着了,他恭敬的站在一边:“大少爷,余少爷,上午好。”
第十九章
方家主宅别墅有三层高,前院有草坪,后院栽植着花田,看着就很奢侈。
方禹跟余沉刚走到客厅,方禹便要上楼,余沉没跟着。
方朝安掐着点进门的。方禹跟余沉前脚刚到,他后脚也跟着进门了,方朝安状若不经意道:“大哥跟余沉都还没回来吗。”
主宅的管家温和道:“大少爷刚上楼,余少爷在客厅。”
方朝安走到沙发,占据着最大面积,他看向坐在一旁的余沉,不客气的吩咐道:“你去给我准备水果。”
余沉撇嘴,懒得动弹,慢吞吞道:“我不是你家佣人吧。”
“你跟佣人有什么区别。”方朝安头也不抬道:“我的脾气可没你想象中的好。”
余沉明白他是在借题发挥,但还是没理会他。
方朝安没得到回复,他抬眸,不冷不热地看一眼余沉,阴阳怪气的说:“你在等着我亲自请你才肯去厨房吗?”
余沉耸肩膀,视线越过沙发,镇定道:“你妈下来了。”
方朝安脸一黑,正要发火,却听到身后传来他母亲故意冷嘲地声音:“呵,小县城出来的就是没教养。”
那晚在别墅里看到的贵妇人从楼梯走下来,她的打扮知性讲究,穿着一身名牌,神色傲慢,眼神也像是沾着毒液的刺人,让人看到就心里不舒服。
余沉垂着眼眸坐在沙发上,表情很自然,像是没听到对方故意挖苦的话。
几人正说着,客厅内响起轮椅滚动在地板的声音,贵妇人意识到是谁后,神情也有些僵硬,没再说刻薄的话。
方禹的声音略带沙哑的响起:“等朝安以后结婚的时候,我会严格把关的,保准让陈姨满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沉不着痕迹的朝着方禹的方向走去,或许现在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余沉对方禹的态度已经改变了许多,至少,比最初见面时好了很多。
方禹的母亲去世后,他的父亲没多久新娶了一位,也就是眼前的这位贵妇人,她叫陈珊意,是方朝安的母亲,方禹的后妈。
陈珊意有些害怕方禹的,即便是对方现在正坐在轮椅上,可她也还是不敢跟方禹正面争吵,只敢背地里诋毁对方,她连忙转移话题道:“朝安的婚事我来操心,用不着方总费心。行了,大家都到齐了,走吧。”
说着,陈珊意率先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朝着屋后走去。
方朝安紧随其后。
保镖推着轮椅走,方禹的视线扫过身边的余沉,但是却并不明显,以至于,现场谁都没有发现,包括余沉本人。
余沉正唉声叹气的纠结着他自己工作的事情,他知道他跟方禹结婚后,小心眼的方禹可能不准自己出去工作,但余沉却还是想争取一下,所以他正在准备措辞。
唉,该怎么开口才好呢。
因为余沉想的太入神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其实对方也在注视他。
一行人先后朝着后院走去,最先抵达的是陈珊意。
第二十章
方家别墅的后门连接着一个四合院,装修跟建筑看着都很古旧,但是却被打扫的很干净,推开门,余沉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供奉着方家列祖列宗的祠堂。
管家将点燃的香递给余沉,示意他跟着一起举着香烟跪拜。
方朝安跟陈珊意都跪在蒲团上,两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地淡漠,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并不值得他们伤心的那种。
余沉麻利的跪在蒲团,啪的双手合十,出乎意料地诚心。
一旁的几人被余沉这格外虔诚的举动给吓到了,心里都在犯嘀咕,这家伙在干什么呢?
他们殊不知,余沉其实就是在祈祷他今后跟方禹的婚姻能和谐相处……如果做不到友好共处的话,那就祈祷他们早点离婚吧,余沉很不负责任的想着。
祠堂里摆着的蒲团是分位置的,所以跪在第一排的余沉并没有发现,跪在第二排蒲团的方朝安跟陈珊意的脸色都像是吃屎的难看。
方禹强压着他们一头就算了,可余沉这个被他们从贫民窟拉起来的人,居然也能越过他们……陈珊意低垂着眼眸,掩饰着眼底的异样复杂跟恨意。
等结束拜祖宗后,几人刚离开方家祠堂,余沉的手机响起,他的手机忘记设置静音,当来电铃声响起时,声音有点大,陈珊意不悦地朝他扫一眼,眼里尽是嫌弃,怎么这么没规矩。
余沉走到一旁:“有什么事情?”
这通电话是段承复的,对方冷酷的询问:“昨晚方朝安是不是没有回方家。”
“你觉得我会闲着无聊去管方朝安的事情?”余沉不客气道。
段承复被噎。
余沉清楚段承复不是真的关心方朝安,而是在关心昨晚跟方朝安在一起的人是不是曲乔。余沉并不意外段承复会怀疑,毕竟曲乔脚踩两条船的本事太低,迟早是要被发现的。
“你肯定知道什么。”段承复笃定道。
余沉冷静道:“我现在很忙。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就这样,再见。”说完,余沉挂断电话,可等他回到客厅的时候,却发现客厅没有方朝安跟陈珊意,只有那熟悉的方禹。
砰砰砰,余沉开始紧张。
方禹坐在轮椅,手里拿着**,正面无表情地调台:“他们有事出去,你去我房间帮忙找一样东西。”
余沉不情愿,回答:“方总,我对这边不熟悉,您还是找别人吧。”
方禹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不容拒绝道:“二楼的倒数第二间,把柜子里的盒子拿给我。”
余沉只好上楼,可当他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半天却都没有找到所谓的小盒子时,余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又被骗了。
正想着,咔哒一声,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是方禹。
余沉有些紧张:“我还没有找到。”
方禹慢吞吞的指挥着轮椅,等他走到床边时,自顾自地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创可贴:“过来,我帮你贴上。”
余沉刚刚在后院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但他并没有声张,所以,方禹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受伤的?
第二十一章
余沉想拒绝,正迟疑着,却看到方禹已经沉下脸,阴恻恻地重复道:“过来。”
余沉只好走过去,伸出手指,放在方禹的面前,那伤口并不深,只是有点血丝,并不是很严重。
方禹低垂着眼眸,神态严肃又认真的拿着创可贴,仔细的给余沉的手指贴上创可贴,然后叮嘱他:“今天不要碰到水,很快就会好的,别在意。”
余沉:……
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这么小的一个伤口,只是方禹太过小心翼翼罢了。但余沉却没开口,他觉得,自己有些感动。
不管方禹是出于什么原因,余沉都被对方这细心的举动给感动到了,因为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么关心他是否受伤。余沉抿着唇,耳垂有些红,他开始觉得,或许跟方禹结婚,并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事情。
走神的余沉并没有发现,方禹现在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心疼跟懊悔,如果他早点发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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