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啊。”萧慎顺势往先生怀里蹭,“我才不要能打酱油的小孩儿,我只要先生。”
沈青琢无奈一笑,抬手顺了顺少年僵直的脊背,应道:“好,今日你是小寿星,一切你说了算。”
***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日落西山时,萧慎孤身一人前往长寿宫。
七皇子的首次生辰宴,由太后娘娘于长寿宫中设宴,上至光熹帝,下至各宫妃嫔皇子,除非有特殊理由缺席,其余尽数赴宴。
为了避嫌,沈青琢特意喝了两盏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往长寿宫去了。
果不其然,除了光熹帝,他是到场最晚的一位。
“青琢给太后娘娘请安。”沈青琢撩开锦袍,跪地行礼。
“青琢来了啊。”太后正拉着今日的小寿星说话,闻言转过脸来,语气慈爱道,“起来罢,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谢太后娘娘。”沈青琢起身,又朝两侧拜了拜,“拜见诸位娘娘和殿下。”
“沈大人不必多礼。”一片安静中,娴妃主动开口示好,“沈大人,请落座吧。”
沈青琢微一颔首,依言落座。
各宫娘娘们按照尊卑居于左侧,皇子们按照长幼居于右侧,而给他留下的空位,就只有七皇子身侧的最后一个位置。
沈青琢眼观鼻观心地浅酌热茶,忽听耳畔传来一道好奇的嗓音:“你就是北镇抚司沈大人?”
他侧过眼眸,望向隔着一个座次的陌生少年。
六皇子萧承昀,比七皇子仅仅大了一岁,与他的母妃敬妃一样,是诸位皇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
但相较于其余妃嫔,敬妃的家世甚至称得上显赫了,她是南乐国的公主,一个依附于大雍的番邦小国,被当做和亲对象献给了大雍皇帝。
正是因为她身份的敏感性,所以入宫后,光熹帝迟迟不愿给她子嗣,却没想到一次意外,她还是生下了六皇子。此后,她便尽全力降低母子二人的存在感,这么多年,在宫中的生活也算是安安稳稳。
沈青琢微微一笑:“六皇子听过我?”
“我听说你办案很厉害,不过关键是……”萧承昀话说到一半,下意识抬眼望了望对面的敬妃,又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沈青琢追问道:“关键是什么?”
萧承昀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地回道:“没什么……”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太监拖长的通报声:“圣上驾到!”
除了太后,满座皆起,对踏进来的光熹帝行礼问安。
光熹帝挥了挥手,声音听起来明显中气不足:“都免礼吧。”
萧慎行完礼,顺势回到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他落座时,不动声色地用胳膊碰了碰先生的肩,待先生投来疑惑的视线,又若无其事地端正了坐姿,一副对身侧的人爱搭不理的模样。
沈青琢心中暗道,小徒弟这是……
又要开始同他飙演技了吗?
宴席正式开始,门外的宫人们鱼贯而入,轻手轻脚地奉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膳食。一道道珍馐美食色香味俱全,有些食材更是水陆两地加急送来的,闻起来极为鲜美。
沈青琢有些饿了,但皇上不开口,他就不能先动筷子,必须得等皇上发表完宴前感言。
“今日是老七的生辰,也是难得一次的家宴。”光熹帝高坐于主位,扫视一圈殿内众人,语速缓慢道,“你们当中的有些人,朕好些日子没见了。”
宴席两侧鸦雀无声,没人敢承认皇上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皇上日理万机,想必妹妹们也是怕惊扰了皇上。”娴妃佯装替其他妃嫔人开脱,又故作娇羞道,“只有臣妾不知深浅,耐不住思念情深,自作主张打扰皇上。”
如今中宫之位空悬,娴妃娘娘卯着浑身的劲儿,一面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一面找准机会就狠狠踩其他妃嫔一脚。
光熹帝面色一沉:“是这样吗?”
“娴妃妹妹说得是,臣妾确是怕影响皇上调养龙体。”大皇子的生母,庄妃温婉端庄地开口道,“不过今日一见,皇上龙体安康,臣妾也算是放下心了。”
光熹帝最忌讳别人说他身体不好,听了庄妃的话,这才面色稍霁,“连庄妃也瞧出朕身体大好,看来太医没有糊弄朕啊。”
沈青琢:“……”
典型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好了,今日是慎儿的生辰宴,还是说点开心的吧。”太后娘娘及时岔开了话头,“慎儿,今年生辰都收到了什么贺礼,挑几件喜欢的,说给祖母听听。”
萧慎抬起脸来,“确实收到了很多贺礼,最喜欢的是父皇送的那匹汗血宝马。”
太后唇畔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一瞬。
“不错,老七是个识货的。”与此同时,光熹帝眉心微挑,语气赞赏道,“那匹马性子烈的很,可还驾驭得住?”
“回父皇的话,儿臣仍在努力训练中,相信假以时日,驾驭这匹宝马不成问题。”萧慎恭恭敬敬地回话,片刻后,又继续道,“同样喜欢的,还有祖母送的那只鹦鹉。”
太后神情微讶:“鹦鹉?祖母不是早就送你了吗?”
“金银珍宝不稀奇,祖母送的那只鹦鹉才是稀罕物呢。”萧慎笑眯眯地回道,“那鹦鹉可聪明得很,孙儿日日教它说话,逗趣解闷儿,顶顶喜欢。”
闻言,太后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慈爱道:“你呀,鬼灵精怪的。”
光熹帝又问道:“其他各宫呢,都送了老七什么贺礼?”
太子殿下送生辰礼时不情不愿,这会儿表功倒是积极,第一个开口回话。统共就送了三件贺礼,一件件数出来,生怕少了哪一件。
沈青琢暗自发笑,他还没出手,这太子殿下自己硬要往坑里跳。
难不成,太子当真以为光熹帝是关心七殿下收到的生辰贺礼够不够多?
天真啊……
正思索着,忽然间,他敏感地察觉有东西碰了碰他的大腿。
他条件反射般往一旁躲了躲,垂眸便见小徒弟的一只手,在桌布的掩映下,不规不矩地朝他摸了过来。
再抬起眼皮子,七殿下正襟危坐,连眼角余光都不带瞥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开始了是吗?又开始飙演技了是吗?
狼崽:当着一帮蠢人的面偷.情,好刺激……
迟来的元宵节快乐!评论发红包,祝宝贝们开开心心团团圆圆!
蔓蔓今晚聚餐喝得有点上头了,回家打开文档写了半天,结果写错情节了,又推翻重来,被自己蠢到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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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紧紧搂住少年
沈青琢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挪了挪, 不敢当众打小徒弟,只能悄悄按住作乱的手背往回推。
不料, 萧慎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拇指指腹在虎口处的疤痕上来回磨蹭。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蹿过脊椎,沈青琢倏地打直腰背,不轻不重地掐了小徒弟一下。
藏在桌布底下的两只手交缠在一处,暗暗较着劲儿,但偏偏表面皆是肃然危坐,叫外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太子出手很大方啊。”那厢,光熹帝听了太子的贺礼,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萧逸宸顿觉不对,连忙补救道:“儿臣是想着,第一次给七弟过生辰,总该隆重些, 这才忍痛将珍藏多年的宝贝送给七弟作贺礼。”
对座的娴妃眼波一转, 接话道:“臣妾记得, 皇上一直很欣赏苏画圣的墨宝,曾命人搜寻那副流失的《墨竹图》, 没想到竟是落入了太子殿下手中, 也算是一种缘分呀。”
萧逸宸心里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好。
“是啊, 二皇兄出手可真是大方。”三皇子继续火上浇油, “单说那副前朝画圣苏宇修的《墨竹图》, 流失已久, 有市无价, 二皇兄不如透露一下, 是从何处的得来这幅字画?”
萧逸宸目光警告地瞥他一眼, 正色解释道:“得来此画实属机缘巧合,当初有人将此画当作赝品贱卖,我随手买了下来,后来经过大师鉴别,原是真品。”
他本来打算以白银和玉器打发老七,可少傅说不可如此草率,东宫向来以清廉克俭闻名朝堂,比起金银玉器,送墨宝砚台之类,更为妥当。
可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最后折中了一下,白银千两,一幅前朝画圣的《墨竹图》,一方上好的青州红丝石砚,一并忍痛送进了长乐宫。
没想到弄巧成拙,今日反倒叫老三母子俩找到了阴阳他的机会。
“原来父皇喜欢画圣的墨宝啊。”这时,端坐的萧慎开口道,“正好儿臣没什么鉴赏字画的品味,今日便借花献佛,将这副《墨竹图》献给父皇,省得儿臣暴殄天物。”
光熹帝面色和缓,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父皇便收了罢。”
萧逸宸垂下脑袋,差点咬碎一口牙齿。
有了太子殿下的前车之鉴,其余各宫再报贺礼时,谨慎了不少。
而沈青琢已经放弃和小徒弟较劲,任由他捉住自己的手,腕上的一块皮肤都快被磨蹭得起火了。
“青琢呢?”一圈下来,光熹帝忽然点名道,“你是老七的师傅,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沈青琢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好在这次小徒弟顺从地松开了力道。
他缓声回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是个俗人,赠了七殿下黄金白银、绫罗绸缎。”
“俗倒是不俗,能用得上的便是好礼。”光熹帝意味不明地笑道,“只是朕差点忘了,青琢比朕都财大气粗。”
“皇上这话,可折煞微臣了。”沈青琢也笑,语气半真半假道,“这都是微臣平日里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光熹帝大笑:“老七,瞧瞧你师傅多疼你啊。”
萧慎抬起眼眸,面无表情道:“父皇说得是,多谢先生从牙缝里省出我的生辰贺礼。”
沈青琢:“……”
一番暗潮涌动后,光熹帝正式宣布开宴,众人总算可以动筷子了。
但萧慎却端着酒杯走至殿前,开始一轮敬酒。
第一杯敬父皇,第二杯敬皇祖母,第三杯,萧慎来到了先生桌前,朗声唤道:“沈先生。”
沈青琢正专心填饱肚子,闻声抬起眼眸,不由怔了怔。
“这杯酒,敬沈先生。”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住他,萧慎举杯笑道,“先生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大殿内的窃窃私语之声,渐渐消失了。
包括光熹帝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七殿下此举是在羞臊沈公子,言语间不可谓不阴阳怪气。
然而,只有沈青琢自己心里清楚,少年眸底深藏的认真恳切。
他借由阴阳怪气的伪装,在他的首次生辰宴上,正大光明地告诉所有人,他的先生于他而言,是怎样重要的存在。
沈青琢眨了眨眼睫,很快反应过来,端起酒杯起身,一饮而尽,这才平静地回道:“七殿下言重了。”
萧慎亦扬起下颌,同饮而尽。
“好了,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吧。”光熹帝淡声说道,打破了殿内莫名诡异的气氛,也算是给沈卿一个台阶下。
***
约莫半个时辰后,光熹帝先行摆驾回宫。
皇上一走,各宫娘娘们也坐不住了,懒得再虚以委蛇,以元妃为首,众妃嫔挨个向太后告退。
元妃临走前,清清冷冷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沈大人脸上,又一触即分,了无痕迹地离开了长寿宫。
而沈青琢坐在椅子上,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正和三皇子表演手足情深的小徒弟。
他今夜饮了好几杯酒,白白嫩嫩的脸颊变得红通通的,连耳朵和脖颈处也红成一片,被三皇子热情地扒拉着肩膀,兄弟俩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太子殿下脸色沉沉,但当着太后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干脆一把拉住萧慎的胳膊,“老七,二皇兄有话要与你说。”
“二皇兄,有什么话还要避着我说吗?”三皇子却不放手,皮笑肉不笑道,“父皇说了,我们兄弟几个可要亲亲热热的。”
“二哥、三哥,你们别吵了!”萧慎大着舌头,傻笑着喊道,“你们都是我的哥哥!”
五皇子探出上半身,凑热闹问道:“那我呢?”
萧慎不禁哈哈大笑:“都是都是……”
沈青琢:“……”
好家伙,好哥哥还挺多?
“慎儿。”眼见场面越来越混乱,太后提高了嗓音唤道。
“哎!祖母!”萧慎立即挣脱两位皇兄,踉踉跄跄地走到太后面前,跪地行礼,“谢祖母,为我操、操办生辰宴!孙儿能有今日,全、全是仰仗祖母!”
“好孩子,只要你开心,祖母便不算白忙了一场。”太后目光和蔼地望着他,“你喝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后娘娘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持续的吵闹,剩下的皇子们纷纷行礼告退,沈青琢混水摸鱼,也跟着退出了大殿。
七皇子醉得东倒西歪,偏偏还不乐意旁人搀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徒弟走一步绊一下,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七弟,三皇兄送你回去吧。”萧弘曜及时搀住直直往地上扑的七皇子,虚伪地关心道。
站在一旁的萧景睿,一把搀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是啊,你这样回去很危险的,我和三哥送你吧!”
而太子殿下则站在不远处,面色沉得滴水,很快又将目光投向沈青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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