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榭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莫问桥没有在意他偷瞄自己的眼睛, 他抬起手撸了一把顾榭扎的歪歪扭扭的头发,再一把扯下发带。
乌黑的长发散落, 倾泻如墨, 顾榭眼里透着一茫然。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 记忆中的顾榭很少穿白色,他偏爱深色,性格乖顺, 看着总比同龄人少了几分少年气。
“坐到这来。”莫问桥拉着他坐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梳子。
“……!”
顾榭仰起头,莫问桥就站在他身后,他的后脑勺靠着莫问桥的胸口,入目是对方光洁白皙的下巴,下巴下面精致的喉结随着对方说话的声音一动一动。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头低下去。”
顾榭感觉到头顶一阵冰凉的触感,对方微微用力按他的脑袋,让他目视前方。
顾榭喃喃:“师尊是要……”
自从他长大后,师尊便没有再为他梳过发,这是他的师弟才有的待遇。
师弟不在了,是不是师尊愿意将他当成自己的徒弟,像别人的师尊一样对自己的徒弟好。
顾榭心里有很多疑问,他什么也没问,怕自己一旦开口,所有美好的假象就会被打破。
现在这样就很好,师尊不再对他视而不见,遇到了会一起回问月山,甚至还会主动帮他扎头发,就像一对普通的师徒。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莫问桥早就看他一头乱毛不顺眼,他拿着寒玉梳一点一点梳开顾榭的头发,细长的手指在顾榭的头皮间穿梭,顾榭感觉到头皮炸裂出密密麻麻的酥麻感。
从头皮一路蔓延至心头。
师尊怎么那么……
顾榭耳朵红了个彻底,他看不到莫问桥的动作,目光无焦距地盯着前方,头上的触感更加明显,每一次细微的感觉都被他尽数捕捉。
师尊动作轻柔,指腹柔软,偶尔会碰到他脸颊边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师尊的手很好看的,白的像玉,没有一点瑕疵,又细又长,那双手从他十多岁时就常常在他的梦里出现,他闭眼都能还原出那双手上的全部细节,在梦里或温柔或热情地抚摸他难以启齿的隐秘欲.望。
他将梦境和现实分的很清,他清楚地知道现实中的师尊永远都不会那样抚慰他,所以每次梦醒都会失落很久,分外厌弃自己。
一边怪自己亵渎了高高在上的师尊,一边心里又期待着下一次梦境。
而现在他梦寐以求的手在触碰他,他梦寐以求的人就站在他身后,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师尊身上清列的冷香,只要稍微往后就能紧紧挨着他,不留一丝缝隙。
顾榭的手里搅着自己的一缕发丝,越搅越紧。
等梳好了头发,莫问桥拿起刚刚扯下来的蓝色发带,让顾榭拿在手里。
顾榭乖乖接好,端坐着任由莫问桥动作,他心中有杂念,身体僵的动都不敢动。
莫问桥却神色如常,他对自家徒弟脑子里那些绮念毫无所觉,有条不紊地将眼前的发丝一缕一缕捞进自己手里,剩下的最后一缕竟捞不动。
那一缕头发被顾榭紧紧抓在手里,莫问桥拍了拍顾榭的手想让他松开,顾榭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弹了一下,反应剧烈。
莫问桥好不容易理好的头发从手里四散而去,重新落在顾榭雪白的衣领上。
“我吓到你了?”莫问桥安抚似的摸摸顾榭的头顶,低声问。
参清仙尊的声音总是透着一些清冷疏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顾榭此时却觉得那声音像是掺了烈火,一下子将他烧起来。
他脸颊滚烫,莫名有一种干坏事被抓包了的感觉,师尊若是知道他那些大逆不道的梦,怕是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靠他那么近。
想到这,顾榭垂下了眸,纤长浓密的睫毛恹恹的耸拉着:“没有,师尊继续吧。”
他不敢再乱想,放空了大脑,不让自己去注意身后的人。
莫问桥察觉到顾榭如坐针毡心神不宁的样子,这次快了很多,将乌黑的长发拢起,发带围着它绕几圈打个结,尾端垂在身后像两条可爱的小尾巴。
绑完头发,顾榭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多谢师尊,若没有其他事,弟子就先告退了。”
他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莫问桥蹙了蹙眉,心生不悦。
他没有将情绪表现在脸上,说出口的语气冷了几分:“今晚莫再瞎跑,整日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
顾榭惊讶地抬起眼,师尊以前从不会过问他在哪过夜,有时候几个月不回问月山师尊都不会有所察觉。
他听出师尊话音里的不高兴,俯身道:“弟子遵命。”
说完再去看师尊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含义,他迟疑地退了两步:“那弟子就回房了?”
莫问桥瞥了他一眼,抬了抬手:“去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榭狠狠松了一大口气,天色还早,但他今日无心修炼,直接躺在了床上。
眼睛一闭,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师尊那双绝妙的手在他发丝间游走的场景。
他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拿被子捂住脸,觉得自己无耻极了。
师尊好心为他束发,如此师徒情谊,他竟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
……
顾榭离开后不久,莫问桥就看到掌门的赤羽鸟扑棱着润泽的羽翼飞上问月山,火红的羽毛在桃林间熠熠生辉,每扇一下翅膀就会有红色的光华流转。
“参清仙尊,有掌门给你的信。”赤羽鸟停在窗台上,灵力托起一张纸递到他手里。
掌门想必今天被他气的不清,有事都不愿意直接来找他,还那么麻烦地让赤羽鸟带信。
莫问桥展开信封,信上说星象镇近日有妖魔入侵,失踪了很多人,破月宗派了好几轮弟子过去,均一无所获。
星象镇就在破月宗外,受破月宗庇护,往年从没有妖魔敢去那撒野,近日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出事,或许是和魔尊被杀有关。
过段时间就是破月宗招收新弟子的时间,掌门怕出什么意外,便想让他去看看。
“掌门说,您身体刚恢复,如果不想去掌门会找别人。”赤羽鸟口吐人言,声音软软糯糯,口齿清晰。
“无事,我去。”莫问桥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榭发展感情,机会就自己送上了门。
“好的,请早日出发,掌门说,一定要在弟子选拔开始前抓到作乱的妖魔。”
“知道。”
等赤羽鸟一走,莫问桥去敲了顾榭的门。
他的参清剑还在顾榭手里,顺便还得和顾榭说一下下山除妖魔的事情。
门敲了半晌之后顾榭才出来,面容红润,身上冒着水汽,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是干的,维持着离开时的模样。
莫问桥心里暗自满意,声音便缓和了些:“明日去星象镇除妖,你同我一起。”
顾榭看到莫问桥脸红到了脖子根,眼睛四处游离,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又惊得睁大了眼:“我?”
师尊以前从不带他下山。
别说除妖魔,就连他历练时差点死在外面师尊都不会下山去看他一眼。
莫问桥点头:“明日我会来找你,还有,我的剑还在你这。”
顾榭心里惊疑不定,又有点喜悦,他愣愣地回了一声:“我去拿。”
参清剑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锁案盒里,摆在床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他打开盒子拿出剑。
参清剑不染纤尘,杀了魔域半数妖魔都没有沾上半滴血,只在杀死沈澄回的时候剑体变得通红,顾榭知道,那是因为师尊对沈澄回有情。
剑与主人有着密切的联系,像参清这样的剑,只有在杀死主人的至亲至爱之时,剑身才会沾染脏污。
顾榭后来试过,用师尊的剑划破自己的手,他的血顺着剑身流下,没留下一点痕迹。
锁案盒里的剑已经被顾榭清洗干净,他把剑还给莫问桥,只字不提沈澄回。
“明日我等师尊过来。”顾榭弯起眉眼,乖乖巧巧地笑。
莫问桥心里动了一下,莫名觉得这个笑像附在脸上的假面,他顿了顿,道:“嗯,早点睡,别想太多。”
顾榭挥手与他道别:“是,师尊。”
关上门,顾榭脸上的笑意消失,雪白的皮肤上隐隐有几缕黑气流过,顾榭闭上了眼,深呼吸。
深蓝的发带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窜到前面,搭在他的锁骨上,顾榭伸手握住发带尾部,在脑子里描摹师尊的样子,其他什么都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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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师尊的偏执徒弟(5)
星象镇就在破月宗门口, 大门迎着山路,是去往破月宗的必经之地。
过几日便是破月宗招收新弟子的日子,星象镇比往常热闹, 天南地北的修士聚集在一起, 跃跃欲试地等着在入门考核那日大展身手。
“客官, 里面请。”
星象客栈是星象镇最大的客栈,常年需要招待来自世界各地的修士,店小二对谁都不敢怠慢,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哪位大人物。
他殷勤地迎上来:“二位是要住店吗?咱这恰好还剩下最后两间上房,我带您二位过去?”
顾榭跟在莫问桥后面, 抱着剑,闻言看了自己的师尊一眼。莫问桥点头,示意小二带路。
“瞧二位气度不凡, 想必是破月宗的道友?”小二问。
莫问桥没有否认:“听闻星象镇近几日有邪祟作恶, 掌门特派我们前来查探。”
“为那事啊,前几天来过几个人, 也是你们破月宗的弟子,啥都没查出来。这事在星象镇都已经传遍了,就连外来的修士都知道, 搞得现在镇里人心惶惶。”
“可否具体说说?”
小二没有隐瞒, 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告诉了莫问桥。
一个月前,星象镇的有很多人无缘无故陷入昏迷, 不管是凡间医者还是名门修士都看不出端倪, 分外古怪。
七日之后昏迷的人突然醒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谁想到这事之后又开始有人失踪。
起初失踪的都是无亲无故的流浪者,或者路过这里的散修, 因为没有家人朋友所以失踪了都没有人发现,再后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佣人和普通的居民,消失的人多了便受到了重视。
当时星象镇里恰好有外出的破月宗弟子,几位修士调查了三天,在第三天的晚上发现某个小巷子里有人在吃人。
被吃的是白天失踪的商贩,吃人的是星象镇里王家的二小姐。
王家二小姐眼睛猩红,头发散乱,雪白的皮肤上布满黑色的纹路,全身上下魔气四溢,简直不像个人类。
她没有修仙天赋,二十岁依旧只是练气一阶,她平时性情温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谁也不敢相信这样温柔可人的王二小姐会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咬食人肉。
修士们将她绑了起来带回王府,到了第二天早上,王家二小姐就像完全忘了昨晚的一切,又变成了温婉的富家千金。
修士以为她是被妖魔所控,便在王府布下镇压妖魔的阵法,然而一点用都没有,王二小姐到了晚上又开始发疯,她丝毫不怕修士布下的阵法,几个闪身冲出王府。
修士们再次抓到她之后不敢再放她出来,接下来的几天又接二连三的抓到了另外几个吃人的怪人,修士们将他们称之为人魔。
抓到的人魔多了就容易看出里面的玄机,这些人魔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部昏迷过七日,正是这些人醒后星象镇才开始有人陆续失踪。
修士将星象站所有昏迷过的人抓到一处,那些人白日和常人无异,修士不敢伤他们,只能先困住再去破月宗禀告掌门。
掌门又派了一拨人过来,无功而返,没有人知道普通人为什么会变成人魔。
除此之外,星象镇这段时间一直陆陆续续有人陷入昏迷,一旦昏迷就会被送到关押人魔的地牢,由破月宗修士看守。
“说了一旦昏迷不能藏着掖着,要早点送到李道长那去,但还是会有人知情不报,这几天又陆续失踪了几个人,应该是都不在了吧,哎。”小二满面愁容。
“我们店里算账的张二强前几日也没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要消失多少人。仙长,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早日度过这难关大家也能早一点安心。”
“好,我们会尽力的。”
“多谢仙长。”小二推开一扇木质的门,“就是这两间,竹字房和兰字房正对着星象树,是客栈里视野最好的地方。”
“仙长,一晚只需一块下品灵石,您可以一次付清也可以日结。”
莫问桥直接递给了他一块上品灵石,小二眼睛冒光,开心地接下:“那小的就先退了,有事摇门口的铃铛就成。”
“师尊,星象树开花了。”顾榭一手握着窗沿,目光专注地望着远方的星象树。
星象树有着千年历史,相传是破月宗的初代掌门所植,树中有灵,聚起了方圆几里的灵力,相当于十块上品聚灵石。
星象树十年一开花,叶是红的,花是黑的,到了晚上会发出幽蓝的光。
顾榭还依稀记得自己刚来破月宗时星象树正好到了花期,黑色的花瓣飘落在整个星象镇,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黑色的花。
他觉得好看,师尊便为他摘了一朵,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可惜没过几天就死了。
莫问桥放下手中配剑,随意扫了眼窗外,嗯了一声。
莫问桥特意要了两间房,顾榭好似不知道般硬是赖在他的房间里,看完了星象树,又过来喝他桌子上的茶。
顾榭不喜欢喝茶,嫌苦,喝了一口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莫问桥瞧着好笑,便勾了勾嘴角。
这抹淡淡的笑意被顾榭收入眼底,他眨了眨眼,忽然便觉得嘴里的茶也没有那么苦了。
“一会儿去城南的地牢看看情况。”莫问桥喝了一口茶,道。
顾榭最听他师尊的话,连忙点头:“好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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