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洵。”
突然,一个他心里念叨了千万遍的人的声音响起。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柳璇正从他身后那条宽阔的街道走过来。
黑色的羽绒服将他从头包到脚,显得他的个子更高,身形更好。
“抱歉,我方才有事。”柳璇走过来,露出歉意神色。
“不要紧啊。”楚洵眉眼弯起,“我也是才从楼上下来。”
“那就好。”
“要不要跟我上楼坐坐?”楚洵虽然发出邀请,但他希望柳璇会推辞,毕竟还有两个助理在火冒三丈等他。
“算了,有什么事你说,这里有工作人员守着,上去多有不便。”
柳璇唿着寒气,立于银白的月色下,仰头向楚洵所指的楼层望。
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楚洵的脑海里掀起风暴,憋了半天,问出一句:“警察去殡仪馆找你取证了吗?”
“嗯。”柳璇应了声。
“我怕季青云和安玲知道此事,对你不利。”楚洵眼底爬上焦虑,“按说那个少年死了,安玲这会儿早应该知道,可是今天在围读会上看她的状态,精力充沛,比起之前好像更加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失去孩子的人,说不定那少年的死,与安玲也有关。”
不管怎么说,是他与安玲有过节,实在不应该把柳璇牵扯进来,就像上次曼妮雇凶报复他一样,安玲和季青云被逼急了,说不准会对柳璇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举动。
“没事,我既然敢让警察来取证,就不怕他们对我不利。”柳璇倒是没有表露一丝畏惧神色。
“我听说安玲背后有个支持她的大佬,想封杀谁就封杀谁。”楚洵突然想起季青临曾经说过的话,原主不也曾被安玲背后的大佬封杀过?
柳璇没接话,只静静听他说。
楚洵用鞋尖踢了几下地面,轻轻道:“你觉得顾川怎么样啊?”
“为什么提到他?”
楚洵特别仔细观察柳璇说这话时的表情动作,然而,一无所获。
“没什么,随便问问,毕竟他救过我一命。”楚洵只觉体内血液倒涌,脸由白变红,像火烧。
“他很好。”柳璇突然说。
楚洵被柳璇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杀了个措手不及,本来红成火钳的脸又迅速冷下来。
“楚洵哥,你原来在这里啊?”夏澜远远跑过来,脸冻得通红通红,“快回酒店吧,不然,颖姐要给公司打电话了。”
“你忙,我先走了。”柳璇说完,向来时的路走去,楚洵扭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悲凉遍布全身。
回到酒店,楚洵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可是自他进屋,周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盯着他,烟灰缸倒是多了十多个烟头。
楚洵默默走到床边坐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房间笼罩着无形的阴云,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短短几分钟,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颖终究没说话,到了十一点走出他房间,进入隔壁房间,随着门“啪”一声关上,楚洵绷的僵直的身子才算松懈下来。
楚洵第一次感受到沉默的力量,周颖就算不说话,随便看他两眼,他就浑身难受,如坐针毡,恨不得求她骂两句,反倒心里好受些。
自那天以后,楚洵再也不敢擅自离开剧组,就算走也会向周颖说明情况,接下来的素食生活,他也迫使自己接受。
话说来林氏影视传媒这么久,他都没有见过老板,关键还是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把他们公司最好的经纪人安排给了他,究竟是为何?
开机仪式结束后,他问了夏澜一个问题:“林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和蔼啊。”夏澜说到林老板,一脸微笑,“还很年轻呢,也很接地气,待员工也不错。”
楚洵“哦”了一声,准备再问些东西,却被化妆师喊去卸妆。
第二天,这部名为《春潮》的电视剧正式开拍。
早上六点不到,楚洵就被夏澜喊醒化妆,他刚洗了脸,化妆师便提着小包进来了,化妆师给他做头发时,他又眯着眼睡着了。
折腾完,喝了口稀饭,吃了个馒头,便和夏澜下楼坐车去剧组了,周颖没去。
车一路摇摇晃晃,他打开手机,竟然看到一笔五万块的转账,是柳璇的,什么也没写,柳璇该不会以为自己昨天找他,是为了借钱?一盘算,柳璇已经给了他三十八万开销。
楚洵和助理一下车,所有演员都齐刷刷向他看过来。
楚洵长发高挽,着一袭束腰紧身黑袍,虽然外面套了件御寒的羽绒服,但也抵挡不了他的英姿飒爽,惹得一众女演员都忍不住向他瞄两眼。
太阳升高,安玲和季青临分别坐着房车姗姗来迟,不用说,造型绝对是一顶一的好看。
当他们三个同时出现在镜头前时,导演直皱眉,喊了声“咔。”
“安玲今天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导演扭头跟一旁的副导演询问。
“警察今早找她去了趟警察局。”
“警察局?怎么了?犯什么事了?”
“不知道,去时都是偷偷去的,我今早下楼时看到的。”
“把制片找来。”导演给副导演使了个眼色,然后跟所有工作人员说,“你们先休息。”
楚洵哈着气拿过夏澜手上的剧本,又趁机瞄了几眼,余光瞟到一旁的安玲,只见她怀里抱着暖宝宝坐在椅子上,脸色却苍白的很,跟昨天活灵活现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季青临看样子对导演的命令不满意,黑着脸带着助理回房车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安玲被制片人叫过去,楚洵不知道他们凑在一起说些什么,最后只听安玲提高声调喊了句:“我说我没有犯罪!爱信不信。”
楚洵一听这话,立时明白了,肯定是警察已经通过辨认少年身份查到安玲头上来了,由不得心潮澎湃,看来楚母的仇就要报了。
剧组宣布停工两天,楚洵晚上回到酒店,打开手机,发现他和顾川海里逃生的头条热度已经散去,一条新的热搜占据头条。
“考古学家季青云一行人,昨天在断魂岭发现一座三千年前的古墓,棺木已被盗墓者挖掘,只是这棺木里的人着一袭古装,跟活人一般,仿佛沉睡多年,现已移交警察局。这具遗体究竟是三千年前沉睡的古人?还是某些人的恶作剧?”
“妈的,谁把老子棺木刨了?”
楚洵看到文章 下配着的图片,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这古墓里躺着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难道说,他饮毒酒自尽后,被哪个良心发现的人埋到了断魂岭。
就算埋到断魂岭,为什么尸体没有腐烂?沈清玄是含了他用灵力凝结的保颜双珠才保存完整,而他那具身体又为何完好无损?
第49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半个多月过去,楚洵没有任何理由去警察局认领自己的尸体,只能眼睁睁看它在各大网络平台和电视上频频曝光。
通过X光片,人们又得知,这具身体全身大小骨骼关节没有任何骨质疏松迹象,只有大脑皮层的功能丧失,脑干的功能保留,唿吸和心跳等基础生命活动仍然存在。
这个沉睡千年的古人,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吸引来不少奇人异士,装神弄鬼,众说纷纭。
楚洵今天下午有一场戏,是一场御剑飞行的戏码,导演原定让他吊威亚,可楚洵执意要靠真本事,大家都认为他疯了,皆在一旁等着看笑话。
“楚洵,吊威亚是对每一个演员的保护,一个普通人,不吊威亚怎么在天上飞?更何况,你没有……”
不待导演说完,楚洵已经立于剧组给他的道具上,一把廉价的塑料剑。
他两脚错开,踩于剑身上,嘴里默念几句口诀,剑身竟离开地面,腾空升起,几秒后他的人便乘剑飞到半空中,袍摆衣带翻飞。
许是本能,导演震惊之余,竟拍下这惊人的一幕。
由于塑料剑的缘故,楚洵只能御剑飞起,却不能飞远,不过就这些小伎俩,已经给他带来极大的便利,不用吊着威亚像季青临一样被活活捆成个粽子。
这一幕恰巧也被探班的娱记拍到,在网上一经发布,楚洵御剑飞行这则视频,便火到一发不可收拾。
楚洵后来在这则视频下方刷到最多的两句评论:“高手在民间、“特效太逼真”这些字眼。
直到周颖为楚洵安排了一档综艺节目,现场观众亲眼看到楚洵御剑飞行的动作,哗然,才终于相信这不是特效,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楚洵之所以愿意展露他能御剑飞行的真本事,是因为他想加速成名速度。
沈清玄的尸体现在不知所踪,就连他自个儿的尸体也被这群兔崽子挖出来,实在忍不了了。时间紧迫,他必须利用手头资源,抓住一切可以成名的机会。
半个月后,安玲被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刑事拘留,幸好剧组导演有先见之明,开机之前提前换掉女主角,才免去不必要的损失。
警方根据少年在殡仪馆的案底查询,发现少年的妈妈正是安玲,经过询问,安玲半遮半掩欲盖弥彰,说少年的爸爸不是季青云,而是温华。
温华这会儿正在国外拍戏,因此警方未能将其逮捕。至于季青云为何出现在殡仪馆,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顶替温华,公安局并未对外公布,楚洵也不得而知。
转眼间,楚洵进组已一月有余,安玲的事却被搁置下来,那个医生的家属从一开始寻死觅活要求警方找出真凶,到现在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有动作。
关键,安玲被拘留的消息竟然没有上各大网络头条,楚洵终于见识到安玲背后的大佬能耐有多大。
照这样看,安玲很大程度吃不了官司,楚洵夜不能寐,他绝对不能让安玲成为漏网之鱼,可他现在没要足够的身份和地位。
今天就是年三十,剧组还要加班加点拍戏,楚洵早早起来收拾化妆,这是一场跳水戏,大冬天的,穿的少不说,单说这跳入冰水里就不是常人能承受的痛苦。
本是寒冬,每个演员偏得要装作在春日正好的节日里踏青。
楚洵站在搭好的石弓桥上,负手向下望,河面上飘着朵朵碗口大的白莲,绽成一个个飞舞的白衣女郎,如梦如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缓缓念出台词。
“跳!”导演在摄影机后大喊一声。
楚洵握了握拳,长吸一口气,纵身从桥上跳了下去,一头扎进水里,河水冰凉刺骨,寒冷似乎一瞬间生长到骨缝里,注入筋脉,又冷又疼。
“好。”导演喊停。
楚洵从水里像个落汤鸡一般钻出水面,上岸后,夏澜赶紧递给他一身干净衣服,他换好衣服从服装间走出来,看柳璇竟出现在剧组,还被一群等戏的群众演员团团围住。
“你是谁啊?”
“帅哥,你找谁?”
“你叫什么名字?”
柳璇只礼貌点头,并不搭话,楚洵赶忙走过去,掠过众人肩膀,与他面对面,“找我的吗?”
“嗯,等你收工。”
群众演员转过头,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楚洵也莫名觉得荣耀。
到了晚上六点,终于收工,楚洵卸妆换好衣服后,天已黢黑,便给远在玉林区的姥姥姥爷报了平安拜了年,因为凌晨三点还要拍戏,根本赶不回去。
挂断电话,刚要拉开门走出房间,只觉浑身燥热,四肢酸软无力,抬手摸了摸额头,十分滚烫。心想,许是上午泡在冰水里发烧了。
他赶紧翻箱倒柜找了两粒退烧药,倒了杯白开水,仰头吃下去,他可不想大年夜生病,让柳璇担忧,也不想耽误拍摄进度。
柳璇一直从上午等到下午,很有耐心,这会儿正在车里看手机,楚洵走过来,柳璇似乎在看什么,正专心并没有发现他。
隔着车窗,楚洵隐隐看到柳璇的屏幕上放大一张图片,正是他三千年前的尸体。
“我收拾好了。”楚洵收回目光,心脏微微收缩。
柳璇立刻熄了屏,收起手机,“上车。”
楚洵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在车内弥漫,广播电台正温柔的播放着情歌。
“兜兜转转绕绕弯弯,还是遇上你。
你说时光匆匆,不如一醉方休。
……”
车子静静地行驶,伴着缠绵悱恻的歌曲,车内的气氛异常尴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楚洵看到柳璇居然会脸红心跳,鼻尖冒汗。
这不正常,他的脑子昏昏沉沉,有时他竟把柳璇与沈清玄混为一体,现在头脑发热,愈发把他二人想作一个人。
他坐在副驾驶,两手插入衣兜,手指抠着衣袋,几乎要把衣袋抠出几个洞。
天上飘起雪花,好似漫天梨花从天而降。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行人,都双双对对,有说有笑,楚洵半个脸贴上冰冷的车窗,看着路灯下一对热情相拥的男女,心脏没来由加速跳动起来。
车子行了一段路程,他眼角的泪,突然顺着车窗流下,在满城风雪的夜,他想起了沈清玄,他的师尊。
年三十了,他的人在哪呢?是被人送到研究所去解剖,还是被人丢弃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还能等到自己去救他吗?
从前的年三十,是楚洵最喜欢的日子。
年三十前一天,沈清玄总会带他和韩萧、赵奕欢去集市上买东西,惹得其他弟子们眼红的很,因为他们的师尊都不愿带他们去。
沈清玄表面看起来是最严肃最不近人情的,实则是所有师傅们里最疼爱弟子的一个。
那时候,楚洵和韩萧赵奕欢是最要好的哥们儿,三个少年拉着手在街上蹦蹦跳跳,灿烂的笑容开放在三张稚嫩的面庞上。
沈青玄去衣铺里为他们取出早就订做好的衣服,送到三人手里,他们一人抱一件沈清玄替他们做的衣服,就像抱着宝贝一般小心翼翼。
“师尊,你怎么没有新衣服穿啊?”楚洵眨巴着大眼睛,仰起头问沈清玄。
“大人不需要穿新衣服。”
那时候他天真的以为,大人过节是不需要穿新衣服的。直到长大后才明白,不是大人过节不需要穿新衣服,而是沈清玄当时的月俸只够给他们三人做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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