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寂静中风声忽起,自右侧一座思考者雕像后飞出一道小小身影。
太宰翻了个跟头躲过对方的飞踢。但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就听见咔哒一下的子弹上膛声,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的眉心。
之前还很配合演出的小姑娘,此刻正倚靠在雕塑上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果然发现了啊。”太宰治笑嘻嘻地对她说。
“你要试探还是要打听什么我都管不着,你最不该做的就是往我身上放窃听器和定位器。”
玛克这回并没有接他的戏,属于黑暗世界的那份肃杀气质显露无疑。
地下被碾碎的黑色电子仪器残骸彰示着来人的怒火。
“因为很容易被发现?”少年也不是那种会被恶意和杀气影响到的人,语调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是不该。”
女孩重读了后面两个字,双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那是我的私人领域。”
“你破坏了规则。”
“所以你要杀了我?”太宰的声音变得轻飘飘起来,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在那之前,你先说说你的目的。”
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的少女顿了顿,最终还是忍住了杀意,改用枪口敲击了他脑门两下。
.
昔日堂皇的佐田船运总部燃起熊熊大火,滚滚浓烟笼罩天幕。
火势是自东园区金环大厅而起,向中央建筑群蔓延过去。好在当时警察已赶到,疏散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曾经的商业一擘在这场大火之后注定成为废墟陈迹。
附近大街上消防车、救护车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站在远处见证这一场轰轰烈烈又猝不及防的落幕。
嘈杂的环境之中,谁也不会注意到一辆静静停在街角的黑色轿车。
从狙击点摆脱他人视线和可能的监控赶来的苏格兰是最后一个到达集合处的。
他注意到副驾驶的车窗被降了下来,琴酒和伏特加正坐在一贯的位置上。
后车门没有完全关拢,留了一条缝,很久不见的玛克此刻没有待在车里,而是站在车外,双手揣兜,眺望着佐田船运总部里那冲天的火焰,眼神有些空茫。
苏格兰不明所以地跟着往远处看了看,小声问道:“你们还放火了?”
玛克摇了摇头。
琴酒哼了一声。
伏特加……伏特加跳过。
“没有哦……”后座欢快的少年音答道。
“这样啊……”
那会是谁放的?
嗯?等等。
意识到哪里不对的苏格兰向车内探头,后座的小男孩正快乐地冲他摆摆手打招呼,他额头上还有可疑的红印。
“你好啊!”
“哦……哦,你好。”猫眼青年下意识地回应道。
所以绝对是有哪里不对吧!
“他是?”苏格兰有些犹豫地看向玛克,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毕竟他也没指望琴酒能为他解惑。
可此刻的玛克宛如琴酒附体。
她带着蔑笑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彩虹波板糖,快速拆了包装塞进口里,然后满脸惆怅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呵……”
不是,这搞什么呢?
假酒苏格兰突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最终还是方才被跳过的伏特加作出了解释:“玛克想干掉他。”
但是结果很明显,没法或者说不能干掉他。
苏格兰望着已经在后座躺平的太宰治,心中自动补全了潜台词。
要被干掉的当事人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开始雷区蹦迪,再接再厉得罪第二个人。
“我是来找亲戚的。”
疑似误入寻亲栏目的苏格兰头顶缓缓打出一个句号。
“我家是一个大家族,近来专断独行的前任族长去世了,我父亲登上了族长之位。因此派我来寻找先代时期被驱逐出家族领地的长兄。”
男孩表情变得忧心忡忡、可怜巴巴。
苏格兰头顶的问号增加了。
“本来家族内还有一位长辈,很关心离家出走的兄长,由他来联系是最好的。但这位长辈,前些时间也不幸去世了,所以才轮到了我来。”
说到这里,太宰少年有意无意地往前瞥了一眼。
“家里人告诉我,我这位素昧平生的兄长,有着一头美丽柔顺的金色长发。”
听到这个故事的苏格兰开始脑补。
而几近被明示的兄长大人,手已经搭上了伯/莱/塔的扳机。
但琴酒只是做了个动作,竟然没有真的开枪!
被这样编排的琴酒竟然没开枪!
所以大概是真的吧!
不知脑补了什么的苏格兰眼神瞬时深邃起来。
殊不知此刻琴酒的神经正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他离当场拔枪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唯一拉扯住了他的理智、抑制住他左手动作的是太宰治可能是他的老东家派来的新接头人这一点。
但说实话,能派出这样的接头人,他的老东家到底还靠不靠谱?
要是洗牌后的港口黑手党里都是这样的人,还不如干脆假戏真做原地跳反算了。
反正前途黯淡无光。
而且会有哪家的接头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卧底所在组织的现任同事面前啊!
好像巴不得他下一秒暴露。
莫非港/黑的新任首领已经把他划作了先代派?
这是什么全新的排除异己、借刀杀人的清洗方式吗?
琴酒觉得他只有同时抽五根烟才能缓解此时的愁绪。
自打听了某人的身世故事就原地宕机的玛克终于回过神来,她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琴酒一眼,然后伸手去车内拿她的包。
“你们好不容易重逢我就不打扰了。不用送,我自己回去。”
“别忘了拿走你的东西。”伏特加提醒道。
“知道了……”玛克将自己任务前取下并藏在车上的那一包窃听器拿了出来,手法纯熟地放在自己身上各个隐蔽的部分。位置和原本一模一样。
太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举动。
“私人领域……吗?”听到某个关键词的玛克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甩上后车门,转头就走。由于动作过于。)迅猛,双马尾接替甩在了旁边苏格兰的身上。
好在双马尾主人是萝莉体型,猫眼青年的脸才免于遭受无妄之灾。
他看了看正上演家族恩怨的两位主人公,自然而然地忽视了驾驶位上的司机:“那你们两人就单独聊聊吧,我也告辞了。”
和玛克一样,他背着贝斯包,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等到多余的人都离开后,车窗被慢慢摇了上去。
“说吧,你想干什么?”
琴酒拨弄着手中的点烟器。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聊吗?”少年眨了眨眼,“兄长大人不想请我去住处坐一坐吗?”
“杯户町离这里也不算很远吧。”他一字一句说道。
车内杀气瞬间迸发开来。
第7章 6
太宰治这人麻烦、恶劣,爱好精准地踩在人的底线上来回蹦迪,在被灭口的边缘反复试探。但之所以久作不死,是因为他懂得见好就收。
当然,以上建立在他不诚心寻死的基础上。
面对眼前怒气值和忍耐度都要到达极限的琴酒,他搓了搓手安慰道:“欸——不用这么生气吧。你杯户町的住处算是半公开的情报,比如面前的司机先生就知道呀!我也没有特地去打探你其他隐秘的安全屋。”
太宰少年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在琴酒心中的地位和信任度拉到了与伏特加一样的高度。
仿佛他面对的真的是血脉相连的失散亲属,十分自来熟。
“而且,如果连这样的情报都打探不到,兄长大人才要担心吧。”他意有所指。
琴酒:……
太宰治说得很有道理。
但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幽灵般的黑色轿车靠边慢慢停了下来,不久后又重新启动。
一停一行间,车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司机依旧兢兢业业,金发男子依旧一脸冷酷。
哦,还是有差别的。
车内某人的声音消失了,回到了安静平和的环境当中。
后排的少年被捆成了一只蚕蛹,并且被大•胶带•封印之术物理封口。
琴酒斜觑了正苦苦挣扎的毛毛虫一眼,说道:“如你所愿,请你去做客。但到那时候,你开口的机会就不多了,劝你现在准备好说辞。”
虽然封印了让人额头青筋直冒的声音来源,但琴酒知道,随着少年找上门来,留给他做决定的时间同样不多了。
改朝换代的新首领不会天真到相信一名常年游离在外、有着极大自主权的黑手党成员能够转眼就一心一意效忠于他;
对于琴酒而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他的认可,成为他的上司的。能让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人,也决不能是窝囊废。
哪怕是那位暴戾的先代,也曾有过英明的时期。
可他久在外地,现今横滨的局势如何,新上位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是一个怎样的人,未来的走向是什么样的,这些问题都不得而知。
琴酒在脑中搜刮着现有的为数不多的信息,试图推演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形象:
现任首领不是正常继位,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知晓并找到他这种外派人员,可见这位对港/黑整体已经有了不小的掌控度。
能迅速派出人员进行接洽观察,说明新首领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有一定的魄力。
虽然新接头人让人火大,但琴酒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这个名为太宰治的少年并不是那种单纯的脑子有坑的废物。
相反,内里可能还酝酿着不可小觑的能量。所以在识人这一项上也算是勉强过关了。
当然,鉴于目前来接洽的人选,他要在这位首领的性格和态度上打一个问号。
他杯户町的住所不是特别隐秘,但也绝非初来乍到的人能轻易探听到的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直言道破意义并不在于故意冒犯自己。而更像是老东家的一个友好讯号——先一步展示了己方的能力,有风度地抛来橄榄枝。
至于首领是谁、他是怎样上位的,并不是琴酒最在意的问题,他对和平交接没有什么很强的执念。
只要新首领能够解决港/黑内部权力更迭时期的不安分因素,稳住横滨的局势,不像先代死前一样胡搅乱来,他就会自然而然地站在新首领这边。
如果非要将他的立场分个清楚,那应该算是中立派。所以在还没有去GSS卧底前,他与黑蜥蜴的广津柳浪先生很有共同语言。
原本打算推后考虑的烦恼问题此刻却因为新首领的雷厉风行而迫在眉睫,他需要立马给出一个答案。
无论真心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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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太宰治所说的,杯户町并不远,路上的时间也只够给琴酒捋清思绪。
这处住所内没有什么重要隐秘的东西,这也是他允许太宰治入内的最主要原因。
半个小时以后,少年就活蹦乱跳地坐在了他家沙发上。
由于方才被胶带封了嘴,他两颊处有浅浅的红印。太宰治一边用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脸,一边抱怨道:“黑泽先生真过分啊。”
被称为黑泽先生的男子不为所动:“你是首领派来的新联络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添上一句:“三木一真死了吗?”
三木一真就是他那十分靠谱的前任接头人。
“三木先生?谁知道呢。还有什么新联络人,不要随随便便给我增加工作量啊!我又不是港口黑手党成员,只是森先生以个人名义委托我来看看而已。”少年终于道出了他的目的。
“没什么差别。”黑泽阵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论坛上看到的信息,“你应该就是先代去世时的证人吧,那除非你死,否则是没办法彻底摆脱干系的。”
“起码在现在这段时间。”他补充道,“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男孩的笑意完全收了起来,这大概才接近他本来的面目。
他仿佛失了兴致一般,语调平淡的说着:“来之前森先生说过,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能在宴会上吃饱喝足后顺利死在与港口黑手党决裂的黑泽先生枪下。”
“毕竟你在现在的组织也已经是高层人员了,如果选择这边叛离港口黑手党的话,首领之位更替时就是最好的脱身时机。”
“但现在看来……”少年双眼深邃无波,盯着眼前的男人,“黑泽先生还是选择继续为港口黑手党、为森先生卖命啊。”
“没劲透了。”
黑泽阵冷笑了一声:“我现在杀了你选择背叛,明天我是港口黑手党卧底的消息就会传遍组织。”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要当着玛克和苏格兰他们的面来找我。”
“没办法啊。”太宰治摊了摊手,“人作出了选择,就会有对应的后果。”
“就像今天被你杀掉的小山君,作为组织的反叛者,他也得到了他应得的结果。不知道黑泽先生在杀他的时候感想如何。”
“感想?”黑泽阵瞥了一眼少年人身上重重的绷带,“我只知道,哪怕是像小山让这样的人,在死前也会疯狂一把。惊惧、愤怒、不甘的复仇之火一旦燃起来,可不会去理性分辨灼烧的对象。”
就像他在死前启动了事前悄悄埋在佐田航运总部的小型炸弹,引燃一场大火。
就算佐田良一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他的盟友。
“哦?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是那种会甘愿受人摆布的人?是一只可能反过来啄伤主人的猎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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