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羽说:“那是钢琴,可以用来演奏。你现在听到的,就是用钢琴弹出来的,这首曲子是《Luv Letter》,也叫《情书》。”
“情书……”姜原重复了一遍他最后的话,隔着毛绒绒的帽子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他记住了这首曲子的名字,还记住了那好听的声音是一个叫“钢琴”的东西发出来的。
“这算什么,虽然那小子的确弹得不错,但是你陆哥哥的技术更高一筹!”孔嘉羽说。
姜原听了,用另一只没被陆临川牵着的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哥哥,你也会吗?”
陆临川笑了笑,说:“会什么?”
姜原软软地说:“会让那个钢琴发出好听的声音。”
“会。”陆临川回答,抬手隔着帽子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等到那个小小少年演奏完毕,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那个小小少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地鞠了一躬,随后跟着他父亲离开了。
孔嘉羽极力怂恿:“来来来,陆大少爷来给咱们露两手!”
谢鹿鸣更是一击必中:“原原想听哥哥弹钢琴吗?”
姜原脆生生地回答:“想。”
陆临川:“……”
四人穿过人群,陆临川把姜原交给孔嘉羽,他刚坐下,挺直腰板,却感觉大衣被人扯了一下。陆临川回头,姜原站在他身后,手紧紧的攥着他衣服的衣角。
孔嘉羽和谢鹿鸣都站在附近,孔嘉羽耸耸肩,无奈地说:“别看我,原原非要跟着你!”
这也没什么不允许的。
比起孔嘉羽和谢鹿鸣,陆临川才是和姜原相处得相对久一些的人,姜原对他更信任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他也并不介意姜原扯着自己的衣服站在身后,相反的,他觉得被信任的感觉很好,也觉得这样的姜原很可爱。
其实在小时候,在姜昀浪迹于世界各地的时候,在家里他更多时候还是一个人,那时的陆麟和卜梦川都忙,他经常是被保姆照顾。
一个人待久了,他那个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这样就有人可以陪伴他了,这样他就不会是独自一个人了。
因为不是小兔子小猫小狗,是弟弟或妹妹的话,陆麟就不会有理由将他们赶走。
虽然这个愿望晚了很多年才实现。
陆临川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落在琴键上,慢慢弹奏。
姜原听了一会儿,抓着陆临川衣服的手突然顿了顿。
是《小星星》。
在实验室里睡不着的时候,大兔子除了会给他讲故事,还会给他唱歌,最常唱的,就是《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记忆中的原本模糊了的歌声逐渐清晰,和耳边动听的曲调慢慢融合在一起,仿佛是两个人隔着多年的时光,同时娓娓动听地给他讲了同一个故事。
一曲弹完,陆临川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回头发现蒙着姜原眼睛的白纱布湿了一片。
他顿了顿,牵着姜原走出人群,然后轻轻解开白纱布。
“你怎么走那么快,也不等等我们!”孔嘉羽和谢鹿鸣追上来。
姜原的眼睛湿润,眼角泛着红,距离刚上药也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眼泪把眼镜周围涂抹的药给溶解,多少刺激到了眼睛。姜原抬手,似乎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被陆临川制止了,于是他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来缓解那一点点的酸涩。
这就将他眼里的湿润蓄得更多了,眼角也变得更通红。
“我带了纸巾。”谢鹿鸣说,连忙从兜里摸出一包便携纸巾,抽出一张轻轻按在姜原的眼睛上。
纱布也不能用了,姜原还有些难受地眨巴着眼睛。他的眼睛很大,湿漉漉的,睫毛又细又长。
孔嘉羽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睛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睛没有里没有光泽。
“怎么哭了?”陆临川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问。
姜原摇摇头,没有说自己只是因为一首歌,回想起了很多很多,有在实验室里暗无天日的曾经,也有在黑暗中与大兔子彼此相依的温情……
孔嘉羽开玩笑说:“肯定是因为咱们陆大少爷技术高超,弹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如歌如泣,原原被感动了呗!”
谢鹿鸣:“你他——你这成语是这样用的么?”
孔嘉羽无声地笑了笑,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之所以会弹《小星星》,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姜昀给他唱过很多遍的《小星星》。
既然姜昀给他唱过,那就一定也给姜原唱过。
所以,原原大概是,想姜叔叔了吧。
陆临川拢了拢姜原的围巾,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回家吧。”
谢鹿鸣说:“啊?川哥,你就要走了,不跟我们呢一起在多玩会儿?”
“对啊,陆大少爷平时那么忙,难得有机会让我们遇上了,不再多玩会儿?”孔嘉羽混不吝地说。
陆临川牵着姜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对孔嘉羽说:“我走你难道不应该很开心?”
孔嘉羽:“怎么会,咱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陆临川没搭理他,孔嘉羽这人就这样,你越是搭理他,他就越能插科打挥,直接牵着姜原头也不回:“走了。”
谢鹿鸣看着他们的背影说:“算了,他和原原都走了,我跟你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那可不行!”孔嘉羽笑眯眯地搭上他的肩膀,属于Alpha的信息素压迫过来,只可惜谢鹿鸣什么也闻不到。
“愿赌服输,说好的你输了就陪我一天呢?”
谢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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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呀~
第9章 责任
09
房间内充斥着吹风筒的“呼呼”声,陆临川捻起姜原差不多吹干了的一小撮头发,轻轻搓了搓,又软又细。
吹干头发和尾巴之后,姜原甩了甩脑袋,这才脱下浴袍,开始往自己身上套睡衣。
睡衣是黑白色的,中间印着一只熊猫的脑袋,加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摸起来毛绒绒的,穿在身上很舒服。
姜原摸了摸毛绒绒的睡衣,手感和自己的尾巴差不多。
“哥哥,这是不是其他小兔子的毛?”姜原摸着自己的睡衣问。
陆临川看着一脸天真的他,觉得有些好笑。
但还是如实回答:“不是。是纤维制成的。”
“纤维。”姜原重复了一遍这个对他来说陌生的词。
陆临川又照旧给他的眼睛上药,陆临川一边上药一边说:“医生说原原的身体很好,眼睛坚持上药也会好的。”除了一些外伤,能够检查出来的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上完药,姜原坐在床上,感受到他开始铺被子的动静,说:“我要睡觉了吗?”
陆临川微顿,说:“小孩子都是这个点睡觉。”
姜原“哦”了一声,乖巧地躺了下来。他其实还不是很困,或许是因为今天难得感受到了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东西,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期待,还是让他的心情有点兴奋而难以入眠。
而且哥哥说了,他的眼睛很快就能恢复了,他很快就能亲眼目睹这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在之前,他的眼睛是没有问题的。
实验室里苍白惨淡的灯光,冰冷各异的仪器设备,五颜六色的试剂药水……他所能见到的,也不过是实验室里那一小方天地所拥有的光景。
然而有一天,那个实验室的主人却突然往他身上扎了一瓶试剂,姜原记得那试剂是红色的。
一开始他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只是在后半夜里,眼睛突然一阵刺痛。等到天亮灯明时,他的视线依旧一片漆黑,他才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了。
但他并没有多么的伤心难过,因为实验室里从来都是那一成不变的光景,春夏秋冬、白天黑夜,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在一个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和期待的、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懵懂无知地待了近十年。
陆临川轻轻关上门,往自己房间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陈茗亦有没有将结果发送给陆麟,但他还是想自己亲口去跟他说明一下情况。
“我看小川对原原挺好的,应该也挺喜欢这个弟弟的,你也没必要那么担心这个问题……”
刚走近门口,陆临川就听到了房间里卜梦川的声音。
卜梦川:“你的儿子你还不放心么?从小到大他有哪一次让我们失望过?”
随后陆麟“哼”了一声,说:“原原现在是我们的家人,他就算是不喜欢也得喜欢,照顾好家人,本身也是他的一个责任。否则,连弟弟都照顾不好,当什么继承人?”
“……”又是这个问题。
陆临川垂眸,好像父亲从来都把家业看得比亲人更重要,在他眼中,好像儿子和继承人这两个身份已经本末倒置。
仿佛自己先是继承人,随后才是儿子。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他都得护着原原,这个问题容不得他有任何的不满,这是身为哥哥的责任……”
喜欢他、照顾他、护着他,是自己的责任么?
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现在是我的弟弟。
“哎呀你看你这性子,提两句你又要急,我现在是说小川对弟弟不好么?人家可比你上心多了,你急什么急?”
……
陆临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其实陆麟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不会对姜原好这个问题,因为不管是责任还是自愿,只要姜原需要,他都会毫无条件地对姜原好。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这么认为。
或许因为原原是姜叔叔的孩子。
陆临川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陆麟的一番话,陆临川又梦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许多或实或虚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过,搅得他怎么都睡不踏实。
恍惚之中听到几声清脆的铃铛声,陆临川猝然从睡梦中惊醒,懵了一会儿,又听到一声由远而近的铃铛声,在寂静的夜晚中着实显得有些诡异。
几秒后,他坐起身,随手拿过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走到姜原房间门前,轻轻敲了三下,推开门。
姜原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他给的小铃铛,听见动静,抬头朝声音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陆临川走到他床边。
姜原手里还攥着那个铃铛,小声说:“我想上厕所……”
陆临川怔了一秒。虽然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事,但陆临川明显感受到,姜原对他更信任了。
他点点头,走过去一把抱起他,把他抱进洗手间里,说:“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姜原小声说,脸泛着一抹淡淡的绯红,看起来有些别扭。
陆临川笑了一下。帮他洗了那么多次澡,也没见多害羞。
解决之后,陆临川又把姜原抱回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房间门轻轻“咔哒”一声关上,姜原翻了个身,把头埋进床头边的玩偶兔子的怀里,而玩偶兔子的身上则被盖上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
自从发现他总往衣柜里钻之后,陆临川每晚在他睡前都会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放在他床边。
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总会让他感到安心。
*
新的一天。
陆临川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牛奶,说:“我去上学了。”
姜原咬着吸管问:“上学是什么?”
陆临川看着他。大概是在陆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姜原看起来已经适应了很多,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小心翼翼。
陆临川笑了一下,说:“上学就是到学校里上课、学习,可以认识到很多同学,也能交到朋友。”
姜原的眼睛今天没有缠白纱布,陆临川从他灰蒙蒙的眼睛了看出了一点憧憬,有些呆的表情意外的让人觉得可爱。
安静几秒,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说:“我也想上学。”
“哥哥,我身体好了之后,也可以上学吗?”
陆临川没有回答。
姜原的情况太复杂,他不能随便做出保证,也不能只是为了哄他而让他抱有期待。
于是他只是抬手,在姜原脑袋上翘起来的那一小撮头发上轻轻揉了揉,什么也没说。
但其实校园的生活,好像也并没有太让人向往的地方,似乎每一天都是按部就班、三点一线,似乎每一天都平平淡淡。
陆临川坐在篮球场边的石阶上,看着不远处排得整整齐齐的队伍。
可是当他站在姜原的角度,设想着,每一天都待在同一个地方,没有自由,每时每刻都在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担心受怕,有时候甚至还要遭受残忍的折磨……
那些看起来非常平淡的校园生活,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让人神往起来。
但是一个异种,又该怎么上学呢?
且不先考虑会不会因为他的特殊而被人歧视、欺负,就凭他这么一个异种身份的存在,也不一定能让人接受。
但也不能这么藏着掖着一辈子。
陆临川越想越烦,正好不远处的队伍解散了,谢鹿鸣跑过来,在石阶底下朝他招手:“川哥,来打球啊!”
一旁等得快要不耐烦的孔嘉羽说:“呦呦,你们不行啊,这么磨磨唧唧。”
“你可别说了,我也是真的无语,这个老蒋,每次我们都完成任务了,非要再拖上十来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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