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殿外的鬼婢捂着嘴偷偷笑。
夙钰轻咳了一声,背着手站在寝宫外吹冷风。
森木握着剑,从玉阶之上迈步走来,冲着人躬身一拜,“参见王。”他抬手指了指紧闭着的殿门,不确定的问出声,“王这是?”
“无事。”夙钰声音一顿再次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森木垂首,“已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妥当。”
听着夙钰嗯了一声,森木再次问道:“娘娘,可是已经同意出席?”
夙钰抬眼朝着森木看了一眼,声色渐冷,“森木,你最近是不是过于关注小白?”
森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只是担心,朝拜当日会出现什么意外。”
夙钰将视线抽回,“按本座说的去做,其余,不是你该管的。”
森木:“是。”
“夙钰!你进来一下!”
能直呼鬼王大名的恐怕也只有喻白洲一个。
周遭立着的鬼奴纷纷低下头。
夙钰挑了挑眉,转身拉开殿门走了进去。
屋内,喻白洲看见夙钰的身影,冲着人招了招手,“夙钰你来。”
夙钰身形直接出现在喻白洲面前,“怎么了?”
喻白洲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头发扯进盘扣里面了。”
夙钰:“……”
夙钰叹笑了一声迈步走上前,“松手。”
喻白洲哦了一声,将手里勾缠着头发的衣服递到夙钰面前。
看着夙钰凑到跟前低下头,喻白洲的一双眼睛不知道朝着哪里看了。
太近了。
鼻尖冷香扑鼻,喻白洲的一双手支棱在半空中,他想顺势搭在夙钰肩膀上,却始终没动。
若是夙钰喜欢的是他,那该多好。
“好了。”夙钰将发成功从盘扣之中解救出来,又帮他把搭在手肘子上的广袖宽袍给拉起穿好。
夙钰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喻白洲。
他只见过喻白洲穿过一次红。
那是百年前两个人偷偷在鬼市成婚那日,唯一一次。
艳红色的衣袍将喻白洲的面容映衬的更加白皙。
如果说夙钰穿红,是浓烈张扬。红衣穿在喻白洲身上却是多了几分媚态的美,不阴柔,却漂亮。
夙钰翻掌拿出一盒胭脂,手指沾染上一抹红,按在了喻白洲的眼尾。
点睛之笔,让喻白洲那双眸子,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姿,让人移不开眼睛。
喻白洲看着夙钰半天不说话,心里有点慌。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平日里白色穿习惯的他,有些害怕。
他扒拉下夙钰的手,皱紧了眉头,“是不是不好看?我……我还是脱了吧。”
喻白洲正要将身上的衣服褪下,就被夙钰一把握住手,“好看。”
夙钰将人拉进,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白帝城的第一仙师,白夜仙君的风姿自是最好看的。”
喻白洲唇角挂着的笑因这句话而收了起来。
他垂下眸子,突然问出声,“夙钰,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来找我吗?”
“你不会死的。”夙钰声色沉了下来,“我不会让你死的。”
感觉到手腕要被他攥碎,喻白洲疼的皱紧眉头,“我是说假如。”
夙钰十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将头放在他肩膀上,挤出了一个字,“会。”
喻白洲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在夙钰的后背上,“那如果……几百年后,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你眼前,你会爱上他吗?”
夙钰:“不会。”
喻白洲:“为什么?”
夙钰眯起了一双眼,“那不是你。”
喻白洲攥住了夙钰的衣服。
所以,三百年后,你对我的好,其实只是主仆关系对吗?
喻白洲的心越发酸涩,他吸了吸鼻子,收紧了抱着他的手,“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是你,你会与人,连契吗?”
“连契?”夙钰皱紧了眉头,“一旦连契,鬼将供人驱使,成为其傀儡对吗?”
喻白洲:“是。”
夙钰不知道喻白洲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但听着对方一本正经的问出声,夙钰仔细思索了一番方才回答出声,“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
夙钰见喻白洲半晌没声音,将人拉开。
琉璃灯下,喻白洲红了眼睛,有眼泪从眼眶之中滚落而出。
夙钰伸手抹去,皱紧了眉头,“小白,怎么哭了?”
喻白洲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没事。”
“我……我是感动。”喻白洲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何德何能竟是让堂堂鬼王甘愿在我面前伏地做小。”
与他连契,是因为白夜。
对他无微不至,将他捧在手心,也是因为白夜。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他,因为他喻白洲。
是啊,他怎么配。
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连法印都能画错的天师。
还好,一切不算晚。
他对他的情谊,可止步于刚刚萌芽之时。
现如今,他只要努力扮演好白夜,找机会回到现实就行了。
打定好主意,喻白洲重新整理了一番情绪出声道:“衣服我试过了,朝拜我也同意了。”他抬手将眼泪擦掉,仰起头问出声,“还有需要我做什么的吗?”
夙钰蹙紧了眉头,“小白,你不高兴。”
识海内,命魂靠着榕树干,看着面前水镜外的喻白洲。
纵然他知道白夜与喻白洲是一个人这个秘密,却依旧不能说出来。
命盘之上,有因必有果。
因果缘线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切或许会因他的一句话,而彻底的改变,如果他不想三百年后两个人再出变故的话,他只能这么做。
识海之外的喻白洲坐回到床上,摇了摇头,“你对我这般好,我怎么会不高兴。”
他冲夙钰伸出手,“这段时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事,你若是怕我走了,就继续把我锁在这里。”
夙钰盯着喻白洲的面容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问题,然而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看着喻白洲在笑,但笑似乎并未达眼底。
他恐怕还在怪他做的决定。
不过快了,等他处理掉白帝城,一切就都结束了。
夙钰想着藏在鬼界之中白帝城的人,握住喻白洲的手,狠狠心,将细链重新扣在他的四肢,“小白,再委屈你几天,等到鬼界的朝拜结束,我就带你出去。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望月潭看幽昙花,我到时候带你去看好不好?”
喻白洲抽回手,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准时了。
第46章 所爱
夙钰走了。
喻白洲坐在床沿上, 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细链,若有所思。
如果,他并没有来到三百年前的话, 那么这一切经历的人应该就是白夜自己。
白夜应该同样是爱着夙钰的吧。
被心爱之人日日锁在宫殿里, 白夜是个受虐狂吗?
不理解……
喻白洲耷拉着一张脸, 冲着识海之中的命魂问出声:“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回去?”
命魂想到之前看到的命盘内因果走向的时间线,沉默了片刻,方才出声,“你想待多久?”
喻白洲想说自己现在就要回去, 然而他觉得肯定不可能。按照上一次的逻辑,喻白洲回答出声:“三个月?”
听着识海中沉默的声音, 喻白洲蹙紧了眉头,“难不成是一年?”
“难不成是更久?”
命魂:“先呆着吧, 我也不知道。”
喻白洲的脸色难看至极。
灵虚子将他送回到三百年前成为白夜恐怕压根就不是让他呆着这么简单。
到了晚上,宫殿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喻白洲看着鬼奴手中拎着的食盒,毫无胃口, “拿出去吧,我不想吃。”
走上前的鬼奴却像是没听见,他径直走到喻白洲面前,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化去了身上障眼法。
站在面前的人, 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青年, 着了一身蓝白色校服,压根就不是什么鬼奴。
青年在将东西放下,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喻白洲分明从那一双眸子里看见了怒火。
喻白洲不认识此人, 皱紧了眉头没说话。
青年看着被屈辱的束缚在床榻之上的喻白洲,快步走到他跟前,单膝跪了下去,“大师兄,那鬼王竟如此辱你!”
喻白洲:“……”
那你是没看见,刚刚鬼王深情的模样。
他明白了,这人应该是白夜仙君在白帝城的师弟,化成鬼奴的模样溜进这里找他。
喻白洲也没做过什么名门正派的大师兄,但他知道清渊说话的样子。
喻白洲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一些,“我没事。”
“百年前与鬼界的那场大战,让大师兄身陷囹圄,被那孽障掳走。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你们。没想到那孽障辗转几个地方,把你锁在鬼王宫!当真是可恶至极!”青年越说越悲愤,攥紧了手低下头去自责自己的无能。
“一想到一百年,大师兄都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濯青心里就难受。”
喻白洲听着对方哑着的嗓音,想伸出手去拍拍濯青的肩膀安慰,但想想觉得似乎是有点不合适。
他将手抽回,“我真的没事。”
除了没自由,夙钰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宠着他,哄着他,无聊的时候还让艳鬼来陪他说话,真的没对方说的这么惨……
濯青伸手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将长剑化出,朝着拴着喻白洲的细链砍了过去。
细链被外界冲击,让细链上的符箓震动。
符箓反噬,让喻白洲吐了一口血出来。
濯青赶忙将长剑收了,一把将喻白洲扶住,“大师兄!”
“别……别砍。”喻白洲喘了一口气,“这符箓禁锢了我的灵力,强行用灵力破会被……会被反噬的。”
濯青皱紧了眉头,低声咒骂出声,“该死的!”
仙君白夜,白帝城的第一仙师,当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现如今却被困在这里,成了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这离的近了,濯青隔着那艳红的衣服,看见了喻白洲脖子上暧/昧的印记。
这印记怎么来的,濯青很清楚。
濯青攥紧手,气的手都是抖得,“这孽障……竟然还……欺辱大师兄!”
濯青握住喻白洲的手,“大师兄,你放心,我濯青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将你从这里救出去!”
被灵力反噬让喻白洲浑身都疼,他皱紧了眉头,出声道:“别……”
“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人。”
“这怎么行!”濯青站起身,“既然已经找到大师兄,说什么也要将您救出去。不能在让您在这里受苦。”
“后天就是那孽障的朝拜之日,白帝城联系了仙盟。”濯青看向喻白洲再次道:“我们会在朝拜那日将您救出去,只能再委屈大师兄再在这里呆上两天。”
朝拜?
喻白洲皱紧了眉头,“朝拜那日我不在这里。”
濯青一愣,“难不成鬼王要带大师兄一起?”
喻白洲:“……是。”
“万鬼朝拜却带大师兄出席,这就是再打我们的脸。”濯青皱紧了眉头,“我这就回去告诉师尊。”
“等一下!”喻白洲想叫住人,就看见濯青消失在大殿内。
喻白洲朝着身后的大床上躺倒,“朝拜之日,两界之间难不成真有一战?”
喻白洲闭上眼,回了识海。
“告诉我,三百年前,朝拜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命魂盯着喻白洲,“你真想知道?”
“对。”喻白洲皱紧了眉头,“灵虚子不惜改了我的命盘,也要将我送来三百年前,一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既定的时间里,朝拜当日两界之间当真发生了大战,致使生灵涂炭。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灵虚子将我送回来,是为了阻止这场对决?”
命魂冷哼了一声,“你别把他想的多高尚。”
喻白洲不解。
灵海之内冬雪初融,命魂靠在榕树干上,摩挲着滴落在指上的水,冷笑了一声,“从清渊的事情上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灵虚子想要的,是一个完美,没有任何污点的徒弟。”命魂手指的水被阴气笼罩浸黑,“就像是这水,染脏了之后只能被丢弃。”
“清渊如此,白夜亦是如此。”命魂看向喻白洲,“在灵虚子的眼里,白夜早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的第一仙师了。”
喻白洲皱紧了眉头,“灵虚子想让白夜死?”
“等等不对。”喻白洲问出声,“三百年前,白夜已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既然如此,灵虚子又为什么将我再次送来三百年前?”
一切都好像说不通啊。
喻白洲的话倒是让命魂将一些事给捋顺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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