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青看着喻白洲痛苦的皱眉,扣上了喻白洲的手,着急的问出声,“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大师兄……”
濯青的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剑就刺入到了喻白洲的腰侧。
喻白洲浑身一颤。
濯青将人一把扶住,怒斥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白帝城的弟子握着长剑剑柄,回答出声,“濯青师兄,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厉鬼,我们要杀了他!”
那小弟子不顾濯青的劝阻,将长剑从对方身体里拔出。
血顿时,流了一地。
就在那人再度挥剑而来之时,喻白洲身上阴气一盛,手指伸出就捏碎了对方脖子,冷嗤出声,“不自量力。”
喻白洲捂着腰侧的伤口,将人像破布似的丢开,“别来惹我。”
他说完,拂袖消失在原地。
鬼市
喻白洲摔倒在曾经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近百年的院子里。
白帝城的剑都是针对鬼类魔物特意制成的,腰腹之上被洞穿的伤口难以愈合,血滴了一路,但却让一直被侵染的神智恢复,识海中呈现了一丝清明。
他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进了屋,跌坐在了屋内的床榻旁。
哥哥……
他想起来了。
喻白洲抬起手,指尖轻轻的碰触到被白布缚着的眼睛上。
他知道,眼眶中已经没有眼睛了。
是厉泽拿走了他的眼睛。
重新失去光明的感觉让喻白洲有些不适应,他匆忙回到识海中,在葱郁的榕树之下,见到了夙钰。
四年前,夙钰散魂的魂体因仙劫之力凝实,但仙劫之力尚需融合,四年后,依旧躺在榕树下的魂体已经有渐渐苏醒的征兆。
喻白洲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对方的脸颊,却是手指伸出去又猛地抽了回来。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四年,双手染血。
没了灵力,他连自己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清醒都不知道。
他不知不觉之中竟是活成了他曾经讨厌的样子。
“王?”
识海之外的呼唤声音,让喻白洲自己从识海之中退了出来。
他听着耳畔熟悉的声音,喘了一口气,“是……艳鬼吗?”
“娘娘?!”艳鬼在看见屋内倒着的人后飞快的走上前,“您……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喻白洲听着耳边的声音,用手扯住对方的手臂,“艳鬼,我清醒不了太长时间,我来,是找你的。”
喻白洲调动了身上阴气,将夙钰的魂用阴气包裹着从身体之中抽出。
魂体被抽出的那一刻,金光笼罩之下,现出夙钰的身影。
艳鬼瞪大了眼睛,将夙钰一把接住,“您救了王……这……”
“别告诉他。”喻白洲抽回手,有些体力不支的轻喘了一口气,“我快死了,我把他交给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艳鬼看着踉跄着站起身的喻白洲,回头将人叫住,“娘娘,你要去哪里?”
喻白洲扶着门框,脚步稍稍一顿,“做我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艳鬼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快要苏醒的人,“那王醒了之后,我……”
“你告诉他……”喻白洲迈步向前,“我死了,不要让他再来找我。”
*
喻白洲没有骗艳鬼。
他是快死了。
仙君白夜死于天历603年,距离那时还剩十年。
这十年,他要找到破开循环的办法,否则他必死无疑。
如果按照现在的走向走下去,他被捉回白帝城,死在灵虚子的手里,夙钰得知消息血洗了白帝城,取了他的魂置于棺椁的死胎之中,喻白洲出生。
这又将是下一个循环。
他或许,已经经历了许多次循环,可这一次,他要出去。
走到现在,其实只剩一个问题没有解开。
循环真正开始的起始点到底在哪。
他原以为是除夕夜他回到三百年前那天,可在他再次回到过去时,他发现除夕夜并不是开始。
据灵虚子所说,整个循环的开始应该是从仙盟大会,他回到白夜之始,可当他在鬼界见到厉泽的那刻起,他就察觉到,灵虚子在说谎。
因为整个循环漏掉了他回到五百年那次,以及,灵虚子被改命的那次,这不是一个极为完美的闭环。所以,既然不是循环,那必将有解。
它现在需要找到的就是这整个事件的开始。
到底是哪里?
喻白洲身上被压制下来的阴气再次涌上来,他将指甲嵌入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再杀人,否则彻底堕魔他真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喻白洲眯起了一双眼,拂袖消失在院子里。
身形再次出现之时,喻白洲出现在了无望崖。
无望崖之中,雾菱花依旧开得旺盛,他挥袖在此处设下结界,迈步走进了崖上的山洞之中。
阴气已经开始从体内溢出,额上印记变得越发的猩红。
喻白洲扶上洞中的石床,伸手朝着石床的两侧摸去。
果不其然,手指碰到石床两侧垂落下来的锁链。
喻白洲摸到锁链一头的铁环,将环扣拨开,握着铁环穿过了自己的腕骨,血顺着手臂留了下来的同时阴气被阻断。
喻白洲又如法炮制了另外的腕骨和双脚。
弄完这一切,喻白洲浑身上下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将头抵靠在身后的石床上,轻喘了一口气。
感受到体内的阴气被压制到身体的角落,喻白洲这才放下心来。
这样,时间一长,他的魔性会因为鬼戒锁消退,他也能好好思索关于有关灵虚子的事情。
想到命魂当初叮嘱自己筹备的这些东西,喻白洲不禁嗤笑了一声。
命魂就是骗他,自己分明就是经历了这一切。
喻白洲累极了,浑身上下的疼痛让他彻底的晕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梦见了夙钰。
*
天历593年,失踪了四年的鬼王苏醒。
天历603年,白帝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灵虚子赶来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倒了一地的弟子,而广场中央,立着一身白衣,眼缚白布的喻白洲。
灵虚子皱紧了眉头,低呵出声,“逆徒!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喻白洲摩挲着拢在长袖之中的只剩下锁扣的鬼戒锁,嫌弃的收了手,“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十年,他化去了大部分的阴气。
身上鬼戒锁还带着,然而这群人,还是不经打。
灵虚子气的手抖,“凉山村的村民是不是你杀的?”
喻白洲挑眉,“是。”
灵虚子再次问出声,“那之前的呢?”
喻白洲:“也是。”
灵虚子皱紧了眉头,“既然已为魔,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喻白洲顺着声音来处,仰起头,“灵虚子,你的仙劫什么时候来?”
冷不丁的问话让灵虚子皱紧了眉头,“什么仙劫?”
不是他。
看来还没来。
不急,他可以等。
“没什么。”喻白洲懒洋洋的再次出声,“我今天来,是自首的。”
“大师兄!”
熟悉的声音让喻白洲偏过头去看,可惜他看不到。
要不然能看见,濯青那一张焦急万分的脸。
灵虚子让人将濯青拉住,迈步走下高台,“自首?你在耍什么花样?”
喻白洲笑了笑,“小濯青这些年找我找的十分辛苦,我自知罪孽深重,我可怜他,这不自己来了。”
灵虚子朝着一旁的弟子使了个眼色,立在原地的喻白洲便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
“让小濯青来。”
喻白洲听着周身的动静冷笑出声,“再敢上前,休怪我翻脸。”
“白夜!”灵虚子低呵出声,“这就是你来自首的态度?”
喻白洲:“我再说一遍,让小濯青来。”
濯青皱紧了眉头走出来跪倒在灵虚子面前,“师尊!”
灵虚子低头朝着人看了一眼,只能让人过去。
濯青冲着灵虚子叩首一拜,“多谢师尊!”他飞快的起身,走到喻白洲身侧,“大师兄。”
听着耳边带着喑哑鼻音的哭腔,喻白洲蹙了蹙眉,“哭什么?”
濯青吸了吸鼻子,“大师兄这些年受苦了。”
喻白洲都不知道濯青这个多愁善感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当上后来的仙盟掌教的。
灵虚子拂袖冷哼了一声,“濯青,把人压去地牢。”
濯青看向喻白洲:“大师兄。”
喻白洲手抓住对方胳膊,“送我过去。”
恐怕是怕他跑了,除了濯青以外,喻白洲明显是感受得到身后还跟了数人。
他嗤笑了一声,就听见身旁濯青问出声来,“大师兄,您眼睛是怎么……”
“瞎了。”喻白洲抠了抠手指,不愿意多说。
濯青也没敢问,将人送到地牢里面,有些局促的开口道:“大师兄,为了防止你逃走,我得将你……”
喻白洲:“随你。”
濯青看着喻白洲没有丝毫的反抗,心里不是滋味,他将人扶到里面,扯了墙壁上伸展出来的铁链。
将喻白洲的手腕拉到跟前,濯青就看到了对方腕上的铁环。铁环扣入到骨缝之中,因时间长了血肉与铁环长在了一处。濯青红了一双眼睛,“大师兄,这是……”
喻白洲:“鬼戒锁罢了。”
濯青将手缚在上面,“我帮你拆了他。”
喻白洲笑道:“拆了,我可能会杀了你。”
感受到缚在腕上的人手指一僵,喻白洲还是不逗他了,提醒出声,“锁阴气用的别拆,锁在上面就行。”
濯青依照喻白洲所言,将锁链锁扣在了鬼戒锁之上。
喻白洲的四肢就被锁在墙壁上。
濯青冲着喻白洲躬身一拜便离开了。
地牢之中只剩喻白洲一个,他百无聊赖的晃了晃锁链,听着耳边叮叮咣咣的声音,陷入了沉思。
根据他这十年的反复推演核算,时间节点的缝隙应该就在这个前后。
灵虚子必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那个正在仙盟大选上的灵虚子,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不过,灵虚子比他想象当中似乎更沉得住气。
他没等来灵虚子倒是先等来了判决。
而判决的结果就是分魂。
意料之中的结果。
毕竟灵虚子想要的是那个不入魔,干净纯澈的灵魂。
判决一出,濯青就又跑来哭,喻白洲拿他没办法,“你过来。”
濯青走上前,“大师兄。”
喻白洲伸手在濯青的大脑袋上揉了一把,“别担心,死不了。”
喻白洲越是如此,濯青心中越是难受。
濯青攥紧了手,“我虽然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会入魔,但是濯青知道这一定不是您自愿的。分魂之刑,撕裂灵魂,大师兄会死的。我这就去求师尊,让师尊收回命令!”
直到行刑当天,喻白洲再没见到濯青。
灵虚子恐怕是怕濯青坏了他的事,将人关起来了。
喻白洲被人带到了白帝城的广场上。
耳边人声嘈杂,不用想也知道,灵虚子这是要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喻白洲嗤笑了一声。
算算时间,人应该已经站在这里了。
几个弟子将喻白洲绑在了广场中央的柱子上,周围的嘈杂的声音传入道耳朵里。
“他就是白夜。”
“他额头上的印记是堕魔吧,我可是听说之前几桩血案都是他做的,堂堂白帝城首座竟然杀了好多人……”
“嘘,小心被他听到。”
喻白洲靠在柱子上,就感受到一双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了他的身上。
喻白洲弯了弯唇。
灵虚子站起身,“白夜,你身为我白帝城大弟子勾结鬼界,入魔,霍乱人间,你可认罪?”
喻白洲:“我认。”
“好。”灵虚子再次开口,“白夜屡犯门规,善恶不分,领分魂之刑,逐出师门!”
“你已入魔。”灵虚子迈步走下台阶,“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本尊今日亲自为你分魂,将恶从你身体里剥离出来。”
喻白洲听着耳朵里靠近的脚步声,没有说话,任由对方将打量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被缚在柱子上的人,与仙盟大选之上见到的全然不同。
无论是气息,还是修为,已经比那时的他高出太多,就连神情都无限的趋近于他在朝拜会上见到的那个人。
这样的人,不能留。
杀了他,就再没人打扰他的仙劫。
想到此,灵虚子抬起手。
一个巨大的法印在两个人的脚底升起,灵虚子手指在胸前结印,手指点在喻白洲额上猩红的印记之上。
就是现在。
喻白洲挣脱了锁链,伸手掐住了灵虚子的脖颈。
正在结印的灵虚子怎么也没想到喻白洲竟然对他出手。
结印被迫中断,喻白洲捏着手中脆弱的脖子,唇角扬起,“灵虚子,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你许久。”
灵虚子拧紧了眉头,“你……”
灵虚子一句话没说完,喻白洲便掐着他的脖颈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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