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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林照找药倒热水的过程里，叶庭禾真的很难不迁怒Alvin。
看着林照将药片一个一个吞下去后，叶庭禾又确认了一次：“他成年了吗？就算我对他做什么也不算虐待未成年吧？”
林照抬眼，发现他盯着自己时的表情认真极了，似乎真的要付诸实践，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林照难得犹豫了一瞬，才回答说：“他今年十八了。”
前情铺垫得十分充分，当Alvin循着地址过来，在外面按门铃发现怎么都没有人开门。
林照披着毛绒毯子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前向外张望的叶庭禾，觉得这个人真的有够幼稚的。
幼稚就幼稚吧，Alvin怎么样他又不在乎，那就随叶庭禾开心好了。
如果叶庭禾知道林照心里是这样评价他的，他或许会立即反驳回去。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妥善考虑过的，就算Alvin有那么不要脸上网发文骂他，也会有cp粉给他洗白，变成可以“哈哈哈哈”的嫂子行为。
好像一带上cp滤镜，她们的脑子里就只容得下两句话，一句是“他醋了他醋了”，另一句是“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像小学生初学造句一样套进适用与不适用的所有场合里。
而叶庭禾的这种行为，正好属于适用的那一边，可以通过“他醋了”解释，然后引申到集体“嗑死我了”的结果里。
总之就是，谢谢cp粉。
真的见到Alvin的时候，叶庭禾反而刻薄不起来了。
老实说Alvin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出入有点大，虽然已经在百科里看过他的照片，金发碧眼，像只耀眼又骄傲的金毛狮子。
现在这只狮子蹲在家门口，雨水雪水淋了满身，实在有些狼狈。
叶庭禾开门的时候，隐隐雷鸣藏匿在厚重的云层中，天边银光闪现，旋即劈下一道闪电，这头狮子被吓一跳，不由瑟缩了一下。
接着才仰头朝叶庭禾看过去，眼神湿漉漉的，露出一个卖乖讨巧的笑。
从林照到Alvin，Daisy收养小孩好像有她自己的美学在里面。
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纯真无辜又引人破坏的气质。
但当发现大狮子站起来比他还高的时候，叶庭禾的那点怜弱心理瞬间荡然无存。
“进来吧。”他淡淡地说。
风卷着大门“嘭”地一声将其合上，Alvin不禁又打了个冷战。
这次，叶庭禾学会视若无睹了。
林照不像他，对一些有着软绵绵外表的生物过分心软。
当他们俩进来的时候，林照坐在玻璃门前的沙发上。
纷乱的雪花随风往门前扑了些许，被室内暖烘烘的温度蒸成了水，冷与热的碰撞让空气变得湿润，呈现出一种微蓝的色调。这种色调落在他身上，就显得尤其冷漠。
他远远瞥了Alvin一眼，对这位阔别许久的弟弟无话可说，也不在意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Alvin终于在这样的漠视下感到尴尬，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又不敢，只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着林照。
叶庭禾旁观这一幕，给了他一个解脱，指着进门处的挂衣钩：“把外套脱了吧。”垂眼发现他湿掉的裤腿，又说，“二楼左边有一个更衣室，要我带你——”
“小禾。”
林照唤了他一声，叶庭禾只能目视Alvin带着一地水痕上了楼。他坐回在林照身旁，小声说：“他和你一样高诶。”
林照倒没意外这个，他扭头看着叶庭禾，语气少见的严肃：“你小心一点，不要被他骗了。”
好像这只意外胆小的金毛狮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叶庭禾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狮子有四条腿，Alvin换裤子的时间意外得长。
等他下楼的时间里，叶庭禾靠在林照那条毛绒绒的毯子上差点睡过去。朦胧转醒时，他听到了林照的声音，说你过来想干什么。
应答他的嗓音格外委屈：“哥哥，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再过一个圣诞节。”
叶庭禾就在那声“哥哥”里抬起了头，Alvin明明喊着林照，目光却停留在他的身上，碧绿的眼睛像一池寒潭，深得有些吓人。
叶庭禾眨了眨眼睛，迷糊的脑子还没理清楚状态，手指已经明目张胆地抓住了林照的衣袖。
然后就被林照反手握住，将他的手指攥在了掌心。
林照的目光依旧注视着Alvin，随后很轻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们还有一起过节的必要么？”
话音刚落，Alvin走近了几步，扑通一下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声音不大，但动势很吓人。
叶庭禾睁大了眼睛，愕然看着他。
Alvin仰头望着林照：“哥哥，对不起，我知道我真的错了，可那都是妈妈让我做的，你不能因为她已经死了就都怪罪到我身上吧！”
“‘都’是指什么？”林照垂眼问，“你敢当着我的面、一件一件说出来吗？”
他说不出来，叶庭禾想。
因为他亲眼看着Alvin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从那种充满稚气的无辜变成了不甘不愿的羞恼愤怒，最后落到一种理所当然的了然中。
“你非要这么逼我吗？”Alvin转头看向叶庭禾，“当着他的面？”
一直旁观的叶庭禾终于被扯进他们的对立中，迎着Alvin针对的眼神，他故作迷茫地看向林照，偏头问：“啊？他在生我的气？”
林照只说：“你别理他。”
叶庭禾哦了一声，用眼尾余光无聊地瞥了Alvin一眼，发现他针对的眼神转瞬间更明显了。
好幼稚，叶庭禾默默想着，猜测面前这只成年不久的大狮子心智或许还没有发育成熟。
“Alvin，”林照微俯下身，两肘支在腿上，“你已经成年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要蒙着眼睛当作看不见。”
“可是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追究吗？那你为什么要走？”Alvin执拗地盯着他，“为什么非要离开我和妈妈？”
“因为你们的脑子都有病，而我想做一个正常人。”林照直白地说，“我说不追究的意思是不揭发你也不会报复回去，不代表我对你毫无芥蒂。Alvin，我也有情绪，不是一个圣人。”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Alvin的绿眼睛变得十分恳切，他的双手搭在林照膝盖上，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哥哥，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又是这样，林照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胃里也突然一阵绞痛。
他拂开Alvin的手，往后靠时左手按在腹部，指节攥得很紧，露出的手背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叶庭禾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地发抖。他心上一紧，连忙问他：“你现在怎么样？”
“哥哥，”Alvin同样扑了过来，十分紧张地问，“你又开始疼了吗？”
林照终于不想忍耐了，他十分费解地看了Alvin一眼，问他：“你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之前还会那么做吗？”
Alvin眨巴着眼睛仰望他，眼神依旧关切，看起来真诚极了。
“你会，因为你到现在依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林照叹了口气，“你还是会听Daisy的话把我从直升机上推下去摔得半死不活，让这边的林照宣告死亡；还是会研究怎么让一个人一辈子不醒又能维持生命；还是会当着我的面对遗产律师说我不是你哥哥，而是应该被你继承的遗产。”
“我不是你哥哥，这是你自己说的，那你现在又在我这儿找什么呢？”
第79章
Alvin大概也没有想到，刚才还一脸纯良的叶庭禾会突然暴起。
他的左手仍和林照牵着，右手却飞快抬起，落在Alvin潮湿的金色发顶，用劲将他的头摁在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没有人教过你吗？”叶庭禾偏着头，打量Alvin那张因为抬不起头而而愤怒到发红的脸，“道歉要这样才算有诚意。”
Alvin嘴里骂出一句脏话，恼怒地瞪着他，撑地起身想要还击。
林照却在此刻抬眼：“你想干什么？”
叶庭禾随着他的话音收回手，事不关己地坐了回去。
Alvin终于能直起身，眼神不甘心地跟着叶庭禾走，在林照的冷眼下，他不敢真的动手，只好悻悻然坐回地毯上，抱着膝盖委屈地控诉：“你们都欺负我。”
叶庭禾简直大开眼界。
难怪林照回来之后对什么都见怪不怪，竟然真有这种人，自己坏事做尽，还有脸反怪受害人对他不够友善。
此刻，他真的很想把这玩意乱棍打出去，可旁边坐着一个圣光普照的林照。
到今天，他才知道季栩之前说的那句“别人想要他的命他都能不在乎”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大圣人自己疼得面白如纸，还能一脸悲悯地垂眼看那只金毛狮子撒娇，好像他还会心疼一样。
叶庭禾给林照递了杯热水，看他喝下去之后才没好气地问：“叙够旧了吗？我能让他滚了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Alvin当即瞪眼，“我跟哥哥说话有你什么事？！”
叶庭禾不由偏头看了他一眼，没等他教会Alvin“在自己的地盘，打人不需要自我介绍”这个道理，林照出声了——
“Alvin，你已经18岁了，我不需要再教你什么叫尊重，什么叫无底线的贪婪。”他看着Alvin那双翠绿的眼睛，语气温和，态度却无可转移，“我们也不可能再一起过什么圣诞节，你自己明明很清楚，没有意义了。”
“可是，我一直都很想你。”Alvin不甘心地开口，绿眼睛泪汪汪的，“你不能像妈妈一样那么残忍，让我以后一个人——”
“他是男的，当不了你妈妈。”叶庭禾冷声打断，又故作温和地笑了一下，“你以后也可以想他，想多久都行，只是现在你得滚了。”
Alvin不理他，扭头依旧看向林照，可林照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微笑着注视他，眼睫弯着，虹膜漂亮得像他最喜欢的宝石。
他的视线不会再跟着自己，而是给了别人。不管那个人对自己如何出言不逊，林照都无动于衷了。
“哥哥！我有一个超精彩的东西要给你看！”
“好，你现在在哪？”
“科尔尼亚之壁，我在峰顶等你！诶，你那边在干嘛？听声音感觉人好多。”
“我的20岁生日会呀，他们在筹备。”
“可是你的生日又不是今天……我知道，今天会有很多没有关系的人跑过来叫你哥哥对吧。他们好烦，你明明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不对吗？”
“对，我只是Alvin的哥哥。”
Alvin满脸懊悔，好像时至今日才反应过来，那个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答应的林照已经不在了。
他的哥哥死于6年前，被他自己亲手谋杀。
赶走Alvin，叶庭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走他碰过的一切，找个时间丢出去，留在家里他嫌晦气。
随后，叶庭禾拿下那条一早备好的厚围巾，不由分手地缠在林照脖子上，又给他抱来大衣，面无表情地告知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林照仍坐在沙发上，手里扯着他胡乱缠上去那条围巾，“我现在没事了。”
“我不管。”叶庭禾的态度突然前所未有地强硬起来，“你今天必须要去。”
他拽着林照的手，非要他起身套上大衣，力道大得要命，仿佛在拽一头蛮横的牛，或者他自己就是那头牛。
林照眼见着他踩上那角拖地的围巾，下一秒就滑倒在地。地毯刚被撤走，叶庭禾的膝盖重重地砸在瓷砖上，声音远比他砸Alvin的那一下清脆多了。
“叶庭禾！”
他拉着叶庭禾的手让他坐起来，要看他膝盖的状况，叶庭禾却不管不顾地自己往后坐了一些，躲开了他的动作。
林照也被他不依不饶的架势弄出了火，瞧着他冷淡的脸问：“你在生什么气？”
叶庭禾蓦然抬眼，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追究他的责任？”
林照说：“他当时才12岁。”
“是，行。”叶庭禾点了点头，“他还小，他还能改，他以后会学好会懂事的。那我呢？”
林照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眼眶转瞬间变得通红。
叶庭禾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照：“我也很年轻，我为什么要从现在就开始担心你可能会死掉？我为什么要害怕有一天，会因为你不说、我又没发现害你生病，害你就这样彻底离开我？林照，我为什么要从现在开始害怕这些事情？”
“Alvin他那样对你你都能可怜他，我应该没有害过你吧？那你为什么不可怜一下我呢？”
“他以前做过什么事你不跟我说，你早上起来身体不舒服你不跟我说，就连去一趟医院让我放心你也不愿意。”林照听着叶庭禾一桩一件讲着他的不满，眼泪掉得像自己碎掉的心，“你对他们所有人都特别好，你只会让我难过。”
林照终于忍不下去，将眼前这个委屈得要命的人抱在怀里，小声说：“对不起。”
叶庭禾不要他的“对不起”，他哽咽着说：“你到底懂不懂？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的生命里真的不剩几样珍贵的东西了。”
林照从没有这样无措过，他抱着叶庭禾暖烘烘的身体，两个人的脑袋挨得很近，近到叶庭禾的眼泪直接蹭到他的脸颊上，那样滚烫，叫他越发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又该承诺什么，应许什么。
只好抬手揉揉他乱掉的头发：“不要哭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不好？”
叶庭禾瞪了他一眼，用毫无杀伤力的语气凶他：“我现在这样怎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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