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这下也愣了愣,她虽然不是中原人,在中原生活多年也了解些东西,中原人注重礼节,讲究明媒正娶,需得有三媒六聘最后过门拜了父母公婆,才算礼成。聘为妻,而悄默声接接进府的,都是小妾。
江述点点头,“虽然不大舍得她,但你说的确实不该少,不能叫人看轻了她。”
我前几日还在与母亲商量,聘礼丰厚些自江府出,绕城一周再回到江府,接亲就用花轿载着她绕个城。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自然更好。”
“那,就照我说的办。”
“好。”江述点点头应下,忽然好像品出点什么意思似的,对挽香道,“叙晚正在试嫁衣,你去陪她瞧瞧吧,我再和叶动澜说会儿话。”
挽香心中正感动无言,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只交代了一句叫叶动澜小心着腿上的银针,待她回来再拔。
挽香关上门出去,江述沉声道,“参加完喜宴,你打算去何处?”
他江述与叶动澜也算是相识多年,一并出生入死,他怎么会没明白叶动澜的想法,他突然提起挽香的三媒六聘的,是想叫人都知道挽香是堂堂正正嫁进江府,背后还有澜王撑腰,而后,他就不必再担忧挽香在京城遇到不好的事了。
叶动澜自知瞒不了江述,也并不想瞒,叹息道,“尚无方向,许是回北阳山吧。”
北阳山自在,也能继续护着一方百姓安宁,已经是不错的归宿了。
江述能看出叶动澜的遗憾,他作为旁观者,看着两人如此折磨彼此,不禁惋惜。
“你可想好了如何告诉陛下?”
“不必告诉他,”叶动澜顿了顿,“离别许多,叫人忧伤,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他的生活,如此便甚好。”
“阿柘身边已失去至亲的妹妹,如今你也不告而别,他怕是会疯的。”
叶动澜失神,心中空荡,自从有了那日见闻,他每每想起宇文妙音,想起宇文柘当日之情态,他都觉得脊背发寒。
“身居高位,他或许,早疯了吧。”
高处不胜寒,自古多少人挤破了头要登上那高位,有人只为权力,有人也曾豪情满怀要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但往往,因为帝位离心之兄弟数不胜数,古有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今有宇文汀几番欲杀宇文柘,因为权力生嫌隙之君臣也不在少数,古时有屈氏三闾大夫被流放投了汨罗江,今日也有宇文柘和叶动澜,彼此信任又彼此猜忌。
叶动澜曾不止一次思索,是什么叫曾经的阿柘变成这般他陌生的模样,思来想去,唯一的原因怕也只有那一身龙袍。
龙袍锦缎绣缕,可却重千斤。
这一身龙袍载着黎民万家的性命和命运,一念可万物生,也可一念得生灵涂炭。
这一身龙袍实在太重,重到许多人为它痴狂,所以君王猜忌兄弟,猜忌臣子,担心自己身边的某一个人,会成为下一个黄袍加身的颠覆天下之人,功劳越大,越是有风险。
就像叶动澜,握着大盛大部分兵权,背后有民心所向,朝中不少寒门学士也是被他启用,权力之大确实足以颠覆整个大盛。
也难怪有人上书要宇文柘除掉他,也难怪宇文柘会猜忌他。
宇文柘说的不需要他,并不是不需要,只是宁肯自己多走几步路,吃一些苦,也不愿意被叶动澜护在蜜罐里,随时可能被溺死。
江述也算入朝这许多年,自然知道叶动澜的话有多在理,高位被人向往,可只有在高位的人知道,自己必须忍受多大的孤独。
人不疯,就难坐稳宝座。
“那你,何时动身?”
“就近日吧。”叶动澜轻轻挪了挪腿,撩起的裤腿叫他的小腿全是凉凉的,有些麻了,“现在开始进行这些,挽香恰好能在春暖之时风风光光嫁入江府。”
江述看叶动澜似乎已经决定,没再多言,转头去把挽香叫过来,给叶动澜取了针,叶动澜手中捧着书,也不多说话。
第233章 将近
不出两日,叶动澜便带着挽香去了摄政王府,王府是个不错的宅邸,却因许久未住人,显得破败,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头,连个仆人也没有,江述心疼挽香,派去了几个江府的丫头小子,叶动澜也并没有拒绝。
“他去了摄政王府?”宇文柘听到下头人的报告,丝毫不敢相信,叶动澜宁愿去住一个空置了几年的破王府也不愿回宫,他将书案上的卷宗拂落在地,“他是多不想见到朕!”
“妙音的事朕还未与他论个明白,他倒先与朕耍起脾气来!”
下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殃及,宇文柘也不是脾气暴戾的人,随后也平静下来,他抬手揉揉眉心,怎么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江府好事将近,全城都传遍了,沈瑜舟离开沈府自立门户,当官没几年,没什么大财,却几乎倾尽所有,他下聘礼那日,送礼的队伍绵延了两条街,阵仗极大,不少人很羡慕江叙晚的好福气,但是他们也明白,江叙晚作为江家大小姐也并非等闲之辈,何况为了国事,她等了沈瑜舟一年多。
这本来就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一对。
“叙晚,瑜舟年岁也不大,出来自立门户定然有许多家事处理的不好,你这嫁过去做了女主人,可得上心。”
老江将军在外头接待送礼队伍,江夫人陪着江叙晚站在纱帐后头,看着他们清点聘礼,江夫人心中又欣慰又不舍,只不停的叮嘱。
“母亲,女儿明白,只是女儿离开江家,这上上下下又要劳烦母亲操持了。”
江夫人拍了拍江叙晚的手,“你这是什么话,母亲还能因为自己偷懒,不让你嫁不成?再说,你嫂子也快要进门了,江家有人。”
江叙晚点点头,又忍不住问,“您和父亲对嫂子……还满意吧?”
江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想的是什么,挽香是外邦人,又自己在外头流离,经营挽香阁,在外头抛头露面,实在不是许多高门大户会选择的儿媳妇,但江家是武将世家,本就不大在意这个,往上几代,江山动乱之时,江家女眷披挂上阵,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挽香这孩子脾气秉性都好,长的也好看,你哥喜欢,我们还能拦着?”
江叙晚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件事,“嫂子于瑜舟有恩,嫁进来的时候,我与瑜舟应该给她添些嫁妆吧。”
江夫人想了想,“这事我也听瑜舟讲过,挽香待他如亲弟弟,他给姐姐添些嫁妆是该的,只是也不必太在意,我们江家不讲究这个。”
嫁妆对于女子来说,就是在婆家的底气,江家不大在意这个,可是也难免会有市井流言,江夫人当初进门时也是十里红妆的盛况。
“那我回头再与瑜舟商量备些什么吧。”
外面的礼品基本清点完毕,礼单写了第五页,满满当当,该有的不少,不强求的也基本齐备,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
老江将军也有点震惊,笑着感谢送礼的人,那人重新将礼单清点了一遍,交到江家人手上,朝着纱帐行了个礼,祝贺江叙晚大婚然后急匆匆便离开了。
江叙晚挽着江夫人从纱帐后出来,老江将军还在惊叹,“瑜舟这孩子,是有大出息,沈大人现在怕是不知道多后悔。”
江夫人没好气道,“咎由自取罢了,同是自己的骨肉,偏心成那般!现在好了,大儿子跟着谋逆,不知所踪,小儿子也是他亲手送出去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旁人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多言了。”
“哼,我尚不屑议论呢。”
江夫人显然是十分维护这个还没礼成的女婿,早将护犊子写在脸上,老将军和江叙晚无奈的笑笑。
第234章 不言
到了沈瑜舟和江叙晚成婚那日,天公作美,是这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江夫人也松了口气,“这月里天气一直阴着,我还怕瞧错了日子呢。”
老将军和江述去了外头招待客人,夫人身边的丫鬟陪着她,出言安慰道,“夫人,这日子可是您找人瞧了好久瞧来的,怎么会错呢,此月阴这么些天,也就是为了小姐的好日子铺垫呢。”
“就你嘴甜,咱们去瞧瞧叙晚。”
江叙晚在屋里由身边的侍女梳妆,挽香在一侧陪着。
“嫂嫂,过椒???????樘些日子,就是你了。”
江叙晚见挽香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弯了弯眉眼,笑道。
挽香神色僵硬了一瞬,嘴硬道,“谁盼着嫁给他似的。”
“骗谁呢嫂子。”
江叙晚当然明白,没有一个女人不盼着嫁给自己爱的人,她以前想的全然是如何在各家家眷的宴席上维持江家的颜面,叫众人看到江家的体面,可遇到沈瑜舟之后,她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嫁作人妇,洗手作羹汤,她盼着,盼沈瑜舟三媒六聘娶她回家。
江叙晚拉着挽香的手,“你放心吧,哥哥肯定会很快就把你娶回家的。”
“嗯。”挽香点点头。
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新郎官来了!”
江叙晚慌了一刻,叫侍女快些把团扇递给她,挽香和侍女两个人搀扶着她,将她带到门前,外面鲜花铺路,江叙晚以团扇遮面,身侧由挽香引着一步一步走向正厅。
江沈两家的喜事,京中没有人不想来看看热闹沾沾喜气,宾客站满了前院,祝福声久久不绝。
正厅里,老将军和江夫人早已等着了,江夫人笑着,但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水,老将军安抚的拍着她的手背。
挽香去扇行礼,“女儿拜别父母亲。”
“叙晚,你自幼聪慧,是世家小姐之典范,父亲相信你嫁到沈家也能做的很好,就不多交代了,只是你日后若是受了委屈,想家了,便常回家里瞧瞧,你母亲定是很想你的。”
“是,女儿知道了。”江叙晚垂着眸,不敢去看老将军,他说江夫人想,他又何尝不想。
拜别父母亲之后,江述这个兄长亲自送江叙晚出门,外头,沈瑜舟骑着高头大马,红色的喜服绣着鸳鸯,他的身后是八抬大轿,一队仪仗,仪仗队后,还有不少和沈瑜舟交好的大人骑着马跟着,头一个便是叶动澜。
接亲的队伍在街上长的几乎望不到尽头,沈瑜舟就这样,带着江叙晚在城中绕了一圈,他想叫所有人知道,他将江叙晚_娇caramel堂_娶回了家。
沈府也早就被宾客填满,宇文柘亲临,不少人趁机奉承,不想宇文柘似是心情不佳,并不买账。
“诸位大人今日若是为了奉承朕而来,那便请回吧,朕今日,只认新人。”
众人自然不敢再多打扰,他们还想同江述和沈瑜舟搭上几句呢。
午时整,江叙晚由沈瑜舟牵着自沈府正门迎进沈府,叶动澜和江述跟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宇文柘。
宇文柘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叶动澜身上。
两人对视半晌,又心照不宣的移开视线,典礼正式开始,宾客安静下来,看着新人拜高堂饮合卺酒盥手。
期间沈瑜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叙晚,叫众人不禁羡慕起江叙晚。
礼成之后,江叙晚被侍女引着回了后院,沈瑜舟开始招待宾客,喜宴开始,觥筹交错。
宇文柘在高位之上被众人簇拥,即使他说了不希望众人奉承,但还是有人陪着笑,打着祝福新人的幌子去敬酒,宇文柘又变了想法,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畅饮。
宇文柘到底年岁尚轻,抵不过那些老狐狸接二连三的敬酒,本酒量不佳,此时神色已迷离起来。
身侧的大公公劝了劝,又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宇文柘仰头又灌了杯酒。
宇文柘勾着唇,眯着眼瞧角落里的叶动澜。
叶动澜在朝中不是好惹的人物,向来不和任何人有过多交集,想与他结成朋党的人早学精了,看他此时神色严肃,都无人上去打搅,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用膳,偶尔饮一杯热酒,到有些独酌的风雅在。
宇文柘抓起酒杯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叶动澜的坐席前。
“澜王倒是与世无争啊,沈公子如此大喜的日子该尽兴些的,来,朕敬你!”
他显然醉的不轻,竟然险些栽倒过去。
周围的人来不及去扶,只有叶动澜反应很快,直起身子托住了宇文柘的手肘,沉声道,“陛下当心。”
宇文柘把胳膊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仰头欲饮酒,却发现手中的杯盏已空,而叶动澜的衣摆,湿了大片。
宇文柘皱了皱眉,招呼自己身后的侍女,“还不快给澜王擦擦。”
说着,他竟还从怀中摸出自己的帕子,打算自己动手似的。
叶动澜抬手挡住侍女的动作,面色无波无澜,“无碍。”
挽香坐在叶动澜身边,方才他眼中波澜,被她瞧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凑近叶动澜耳边,“我陪你去后院换下衣裳吧,一会儿起了凉,对你的腿不好。”
叶动澜侧目看了看宇文柘,宇文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他不知如何面对,对挽香点了点头,“也好。”
“陛下,臣去更换衣物,就不奉陪了。”
叶动澜手支着桌案起身,挽香搀了下,又被叶动澜躲开,他自己转过身去往前走着,走的很慢,可仍能看出他的腿……
宇文柘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叹了口气,将酒杯随手扔给自己身后的人,打了个酒嗝,也摇摇晃晃的跟上去,还摆手不叫侍从跟着。
“你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对陛下说吗?”
叶动澜一路上没说话,可挽香能感到他内心的难熬,方才宇文柘险些摔倒,他看似冷静,眼底的关切却早已藏不住,故作冷淡,但后颈却泛了红,声音也在打颤。
“说什么?”叶动澜反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再需要我了?”
不待挽香应声,叶动澜自嘲的笑道,
“可是有些话,听一遍就该记得了,问多了,讨人厌烦。”
挽香听江述讲过关于叶动澜和宇文柘的渊源,自然知道二人很是有缘,宇文柘救了叶动澜一命,此后叶动澜便是为他活着了,进京入书院,上阵以杀敌,当年起义,也是为了护宇文柘平安罢了。
58/63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